第80章 只求公平
以寻见已近亥时,天色已晚,苍彦易与井尧等人还未回来,便抱着折耳小猫一起出去寻他。叶菡本要跟着,以寻却留她在厢房,玄天观如此大,能不能找到苍彦易,以寻也只是打算碰碰运气罢了。实际上是想着一个人出去散散心,带着她反不自在。
叶菡无法,嘱咐了以寻早些回来,便留在厢房内收拾寝褥洗漱之物。
以寻出了厢房,沿着路慢慢走着,苍彦易近日总是外出,晚上也回的很晚。她与他赌气并未细问,但心中却十分疑惑,苍彦易在这里,不必会见朝臣,这么晚了,他会是在做什么呢?
以寻想着想着,突然发现自己脚下的十字交叉口,自己好像已经在路过好几次了,抿唇,往从相反的方向往回走,转了一圈,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这次,以寻十分确定,是自己迷路了。
正犹豫着要往哪个方向走时,突然看见远处有人走了过来。那人忏衣布鞋,木簪束发,面相不过双十年华的俊俏二郎,却有着一双比幽潭还要深邃的眼眸。
风华这二字,以寻只在两人身上用过,一个是苍彦易,另一个便是苍彦曜。但现在,以寻看着缓缓走来的男子,终于找到了第三个适合用这个词的人——澜泽。
如果是苍彦易是冰冷,苍彦曜是阴鸷,那么澜泽便是淡然,自带着他们二人没有和善,一种仙风道骨,使人仰慕钦佩。
两人见了,相互行礼。
“这么晚了,荆王妃怎么会独自出来?”
“天气有些闷热,所以出来透透气,到不想竟迷了路。”以寻挠了挠头。
澜泽看了看四周,笑道:“此路设了八卦阵法,只有晚间才会启动,王妃走不出去也实属常事,随贫道来吧。”
以寻点头,也学他看了看四周,“阵法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听她的自言自语,澜泽笑了笑。
他这丝笑意,被以寻的余光捕捉在眼里,很是惊艳。两人并肩行着,以寻心内竟生了一丝悸动,侧首看他。
察觉到她的目光,澜泽问道:“怎么了?”
以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看,双颊一红,“没什么,只是感觉很奇怪,以寻竟对对观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感。”
澜泽淡笑:“那是因为荆王妃之前丢失的七魄召回后有些消散,贫道将其带在身旁将养了两日,方才使七魄归体。虽然荆王妃醒了,但七魄会有感应,所以才会生出这种亲切之感。”
以寻点头,“怪不得,总觉得靠近你会便有一种熟悉感。”
喵呜~喵呜~
折耳小猫在怀里不安分,以寻用五指替它梳了梳皮毛,梳理间,水袖摇曳,露出一截皓腕。
澜泽瞥眼见了,眸光微动。
二人行至一颗柳树下停了步子,澜泽道:“已经出了阵法了,王妃可自行方便了。
以寻回头看时,哪里还有那十字交叉路,只剩下一片花海,笑道:“幸而遇到了观主,不然估计今晚以寻就要在这阵法中转悠一夜了。”
澜泽颔首,“方才无意间见荆王妃腕间扣一血链,细查之下,并非凡品,不知贫道是否有幸一观?”
可能是由于那种出自内心的熟悉,以寻想也没想便伸出了手,“这血生链是孟婆婆送给我的,保我在龙腾大陆免遭天谴。”说到这,以寻笑了笑,“这一路下来,它的确救了我好多次,也幸亏有了它,我才能活到现在。”
“天谴。”澜泽低声重复,沉静眸光微微波动,看向以寻。心底生出触动,这个女子,为了来这里到底付出了多少?即使生前免受天谴,那死后呢?死后灵魂还是逃不脱惩罚的!
“这些都要感谢婆婆,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受牵连,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遇见她了。”以寻这些话她从没对旁人提起过,即使是苍彦易,现在竟然一股脑的全说给了澜泽听。
她有些失落,澜泽安慰她,“放心,相信孟婆在另一个世界会安然无恙的。倒是荆王妃要小心,这血生链是神物,不宜轻易漏于人前,免得落在一些心怀邪念之人眼里,以免引来无妄之灾。”
以寻收回手,点头笑道:“嗯嗯,我记得了。”
正说着,忽然怀中折耳小猫一动,竟跳出怀中,往那阵法中去了,以寻下意识去追。
方踏进阵法,只觉脚下一空,低头看时,竟是万丈悬崖!
“小心!”澜泽忙扣住以寻皓腕,手臂用力,将她揽在怀里向后退,出了阵法。
这一惊吓,以寻有些瘫软,澜泽扶她在那柳树靠下。以寻不放心折耳小猫,“小易它闯进去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猫眼通灵,不会出事的,它玩一会儿,自己便会出来。”
以寻放了心,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澜泽扣在掌间,俏脸一红,忙要抽出来,却听澜泽道:“别动!”
以寻莫名,“怎么了?”
澜泽看着她,唇瓣张合,缓缓道了一句话。
以寻闻言身子一颤,仰首看他,那眸光浮动,灿若星河!
——
玄天观后山是花田,卓南抱剑在怀,身处花田,仰首观望天上繁星。已是夏至,偶尔有一两只萤火虫飞过,繁花开遍,铺了满地,一处人间仙境。
隐隐听有脚步声,那步子轻快。卓南侧首,正见纪以寻提裙走过来,那身形如燕,笑意明媚,即使容貌尽毁,却丝毫不掩其灵动,绝色不可方物,“卓南,阿易呢?”
她脸上笑意明媚,言语中满是迫不及待的喜意,一双杏眸如星辰闪烁,卓南回道,“爷在花田里面,不知王妃寻爷……”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以寻已提裙向里边去了。
以寻此刻快活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恨不得立刻就见到苍彦易,扑倒他怀里,然后告诉他,告诉他……
“为什么要瞒着她?她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隐约听见男子的声音,似乎带些忧伤。以寻放慢了步子,心下微疑,为什么百清会和阿易在一起?
——
井尧取了茶水回来,老远便看见卓南伸着脑袋向里看,走近笑道:“呆子,在看什么呢?”
卓南转头,“没什么,只是刚刚看纪以寻进去寻爷……”
井尧惊道:“什么!纪以寻进去了?”
卓南见他脸色不对,沉声道:“嗯,我看她兴高采烈的,估计又有了什么开心事儿,我便放她进去寻爷了。”
井尧跺脚,“卓南,你个该死的!爷这回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
“你当初说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担心朝臣对我不利,让我以御医的身份进入荆王府,可是现在呢?……咳咳……这里是漓洲,远离琥越,远离朝堂!即使在她面前,你都不肯将给我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彦易,你这样,又我置于何地?又让我如何相信你?”
听他一番话,以寻隐约觉得,百清口中的’她‘指的是自己。下意识地停了步子,择近躲在一灌木丛后。以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百清的话,听的她心纷乱无比,生出一种不安的预感。
荆王抿唇,“你放心,本王定会给你一个分位,等回到琥越以后,本王立刻就昭告天下!但至于告诉纪以寻你的身份,此事还须再缓一缓。她性子犟,身子还虚弱,本王担心回琥越途中出了差错。”
百清早已泪流满面,“可是每日看着你与她亲亲我我,你又可知我是什么感受?”百清说的激动了,扬手竟从脸上撕下一块面具,面具下娇美的脸庞,大大的眸子,“彦易,我从不求你什么,今日之事,不管你喜也罢,怒也罢,我必须要让她知道我的身份!……咳咳……我要让她知道,你身边还有一个我!我也是你许下诺言的女人!”
灌木丛后,以寻阖上眸子,她向来聪慧,此时已经猜了个大概。
女人?很好,这样她也不必担心了,虽然她爱的男人不爱她,但最少她爱的男人最终爱得也不是男人。这一点,以寻想,她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本王许下的诺言本王不会食言。”荆王上前将女子揽在怀里,“情绪不要太过激动,小心引了病发作。本王会娶你,给你分位,以后我们也会有孩子,这些诺言本王都没有忘!”
“孩子?我这病哪里能有孩子?”再听他说出昔日诺言,女子心内稍稍慰藉,情绪稍缓,“倒是她,你夜夜宠幸,说不定此刻她肚子里早已经有孩子了!”
二人说及孩子,以寻心头一痛,不!他不会要她的孩子!当日,主院的兰膏昼夜不息,他便是奔着使她绝育的目的!他不会要她的孩子……
这些年,整个后院都不能有孕,想来,他应是在等这位吧?等这位女子进了荆王府,等她生了长子,才能轮到她们!
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所以才会捧在手心里,才会事事都想让她得到最好的!
以寻想,那么她便是最不重要的人了吧?所以才会,连他的孩子都不能有。
见她情绪缓和下来,荆王轻声抚慰:“沐莲花就快要开了,本王会为你摘来,那药能医治百病解百毒,你的病会痊愈的。”
“彦易,对不起!”他的安慰,女子心下一暖,“只是我看你对她那么在乎,甚至不惜用性命救她……咳咳……我害怕了,害怕你心里只有她一人……咳咳……”
荆王没有答话。
女子泪流满面,“彦易,我所求不多,唯求余生能常伴你左右。我现在只有你了,如果你再弃我而去,我怕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眸光一黯,荆王沉声道:“你为本王付出了这么多。本王的诺言,本王不会忘。”
女子点头,依偎在他怀中。
“咳咳……咳咳……”
她咳嗽的厉害,苍彦雅脸色一变:“是病又发作了吗?本王送你回去歇息吧。”
“没有,发作时比这厉害百倍。”女子摇头,“彦易,我还不想回去,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就一会儿。”
荆王沉声,“本王今晚不走,留下陪你。”
女子听他说会陪她,莞尔。
眼看着两人并肩向自己走来,以寻发了疯的想要逃离,可是腿脚却不听使唤,原地不动。原来……心想要走了,身体却依然执着,还是想要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是元宵节那晚与她擦肩而过的女子吗?又或是其他人?
眼看着二人越走越近,以寻素手紧握成拳,咬牙,既然逃不了,既然迟早要面对,她不要做缩头乌龟!她不要被动!不要等到苍彦易挑破,给自己心头一刀!
艰难地迈着步子走出灌木丛,以寻努力让自己以最镇定的姿态出现在两人面前,努力让自己用最平静的目光看向两人!
她的出现,苍彦易的大步一滞,眸底映着来人身影,意料之外。
六目相对,以寻细看‘百清’,那张清秀面具撕下,面具下的这张脸,娇美柔弱,带着几分病态苍白。以寻心下苦笑,原来是她!
以前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与旁人不同,却不懂为什么,现在才明白。
“韩阳之女,韩若依。”以寻率先开口,看着苍彦易,“是她吗?元宵节那晚……也是她吗?”
背对着月色站立,他的神色隐在暗处,良久,他没有开口,以寻心下却已明了。
闻她点到自己,女子上前一步行礼,“若依见过王妃。”
韩若依行的是蹲福礼,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她本有封号,虽韩家被发配边疆,但其封号却未被剥夺,与以寻本应平辈相称。两人相见,这样的礼着实重了。
看来这个礼,是作为荆王妾室给她这个正妃行的大礼了,努力忽视自己的心痛,以寻尽量让自己用平静的语气,“苍彦易,现在,我没有等回到琥越,却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你打算怎么办?”
韩若依蹙眉,什么怎么办?知道了身份又如何?
迈步从黑暗中走出,袍角的银丝镶边月光下折射出的喑哑亮光一闪而逝,苍彦易上前牵她,“天色已晚,这件事等日后再议,现在先回去。”
以寻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既然你不肯做决定……”眸光落在他与韩若依紧牵着的双手上,垂下眼睑,掩住眸中失望。以寻的失望,当她以为两人远离琥越,远离他的红粉知己,远离他的后院种种。当她以为他可以为她拼上性命,两人终于有了几分真心时,当她满怀欣喜,却发现背叛如影随形!
“……这次便换我来吧。以前无论是芮言,还是灵心,都是你做取舍赏罚,我被迫承受,今天,便换我来掌握主动权吧……这样才不失公平。”
她转身,离开。
苍彦易眸光一沉,扣住她的手腕,“纪以寻!”将她拉回面向自己,咬牙,此刻恼极了她的性子,他话已至此,为什么她不能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离开!
“本王再说一次,这件事日后再议,现在先回去!”
两人这样,一举一动,韩若依不解何意。苦笑,看,她就是害怕两人这样的默契相处,即便是争吵,眸子里也只有彼此。一句话、一个动作,就那么清楚明白的知道对方想法。即使她此刻就站在两人身旁,却如同摆设!
“不,我不等了。”纪以寻摇头,“阿易,如果我没猜错,你放不下她吧?最少……相比我而言,应该是她更重要一些吧?”
她的话,苍彦易心中怒火悄然升腾,扣住她皓腕的大掌收紧,阴鸷看她。
腕间传来的疼痛,以寻眉眼一痛,看来是被她说中了,“可是我不能,不愿意,不可以和其它女人共享你。既然你放不下她,既然注定我要被抛弃。苍彦易,这一次,换我抛弃你吧,这样……才算公平。”
以寻握拳,努力让自己平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如果三人之局不能破,即使退出,她也再不要做狼狈那个!元宵节那晚的抛弃,蚀骨侵心,只一次就够了!她没有勇气,再面对第二次!
苍彦易抿唇,还是不能忘记吗?他还以为她醒来之后,两人的隔阂便已经全然消失了。其实没有,纪以寻还是会害怕,还是不相信他。
清风拂面,脸颊一片湿凉,以寻抬手一触,才知自己哭了。腕间用力,想要抽脱他的桎梏。
苍彦易沉脸,大掌稍稍握紧。以寻挣不脱,心下一恼,咬牙抬脚便踹了过去。
苍彦易突然脸色一变,身形骤然前倾,将她护在怀里,脚下一闪,两人迅速移了位置。
以寻原本踹他不过是想要借机逃走,不料他会主动迎上来,一脚结实踢在他小腿。
被他揽在怀里,以寻作势挣扎,却被苍彦易牢牢按在怀里,“别动。”他沉稳好听的嗓音在耳边散开,夹集着冷怒,“出来!”
以寻一怔,不知说的是谁,转头看四周,这才发现就在她方才站的位置,一根箭矢赫然插在地上!钢铁铸就,箭翎系彩色鸟羽制成,箭杆泛着寒光!比人的大拇指还要粗!这一箭若是射在身上,怕就是大罗神仙也活不成了!
抬首,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颔。怪不得他要挨了那脚,原来是为了救她。
唰唰唰,四下树影抖动,竟从暗处跳出十几个手持大刀的黑衣人来!黑帕蒙脸,辨不清相貌。
苍彦易沉眸,比他预想中的人多。看来都是内功深厚,一等一的高手,可闭息匿声,不然不会距离他这么近,他却没有察觉到!
卓南、井尧就在花田外间守着,闻着情形不对,迅速赶来,抽出佩剑,围护在苍彦易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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