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荒城客栈
是的，当然不对，人没有那么大的抖劲，是地板在抖，是墙在抖，是面前的棺材在抖，一切都在抖！
轰地一声巨响，地板整个塌下。
我和耿子急速下坠，而近在眼前泛着红光的棺材却是诡异地悬在头顶，没有跟着我们落下。
最后的记忆就是这一缕红光，整个的黑，呼呼的冷风从耳旁尖厉地抖过，象要把我们身上的肉一块块撕下来一般。
冷，刺骨的阴冷，这或许就是我们对于生命的最后感知。
咚地一声落地，软的，但双脚直坠的钻心的痛还是直蹿头顶，一阵兴奋，因为还好，不是头先着的地。
房子，一排排的房子，准确地说，一幢幢排列整齐的房子，像码着的火柴盒。妈地，想起火柴来了，这是个什么年代。
光，闪动的光，一间房子一簇闪动的光。空气似乎都是凝固的，那些光就浮在空气里。
“520，三天期限到了，滚！”
尖厉的声音，突地红光一闪，从楼层中间一柱鲜血直喷而出。跟着，一个黑影直撞到楼下，轰地一声，转瞬爬起。竟然是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全身裹着黑只有脸色惨白的人，对了，嘴角鲜红，咿地一声从我和耿子身旁飘过，冷风烈烈。
“来新人了，血够吗？”嘶哑的嘎嘎声，飘去无踪。
“通灵符！”一声厉呵在我们背后响起。
猛地回头，几乎白成了一团影子，然却双目全赤，直伸着手，手掌上，腾腾地升起白雾气。
“没，没有，不知道呀！”我哆嗦着，紧抓着耿子的手。上下牙几乎冻在一起，整个人僵成了一根冰棍，怕是一动，咔地一声，要碎成一地冰渣。
“他们不是房客！”白影突地仰头高声大叫。
“送到迷灵窟！”高处一个声音似闷雷砸下。
脑子也似乎冻住了，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哗地一下，我和耿子直飘而起，嗖地直射出去，扑地摔到地上！
是石板，还有石壁。哧地一簇亮光在洞壁闪起，看清了，不大的石洞，就我和耿子两人。咔咔的声响处，洞门关上。
热，妈地，燥热！
那簇亮光，诡异地在石壁上游走着，似就浮在壁上，这点火哪能这么热。全身似在化开一般，滴滴嗒嗒，脚下有湿印，而壁上似渗出有水。
耿子毛起胆子摸了一下，妈呀，惊叫着咚地退后撞到后壁，啪地摔到地上。
“油，老大，是油！”耿子声音颤得能听到牙响。
伸手一摸，真的是油。凑到鼻子处一闻，腥！人油吗？呼地脚底的湿印似一下子腾起冷气，不对，是心里呼地蹿起一股凉气！外热内冷，我感到我的眼珠子都要爆出眼眶了。
“一入荒城迷灵索，从此热血燃灯明！”
阴阴的声音，尖厉而刺耳，硬物划在毛玻璃上的声音，我和耿子的心都快要被这莫明其妙的声音划烂了。
没有人！草！
耿子的头发一缕缕濡湿着搭在额前，双目憋得通红，脸上白如死灰。我也好不到哪去，衣服全破了，是落下来挂在棺材角拉破的，冷向一吹，破洞更大。
影子，绰绰的影子，就浮在洞壁上。很多，灯光映处，竟是一个个的人形，白的黑的，焦燥地游走着，那声音，就是从洞壁上发出的。
我和耿子伸出手本能地去抓，却是抓了一手的冷气，怪呀，妈地连空气都能冻住呀，因为手掌被刺得生疼。而身上，却还是没有来由地燥热，胸口一阵阵地涌动，拼着命压下，像挂着千斤石，把所有的内脏都坠得生疼。
手壁竟是僵得咔咔作响，耿子拼命地弯过肘，将手掌送到嘴边呵气，突地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老大，我们不会在这里被憋死吧！”
“你们早就是死人了，哈哈哈！”同时伴着一大片的吵杂声，像是打架挣扎的声音。
是头顶上传来的，打雷一般，声音逼在仄仄的洞窟里，回音撞得胸口那团堵物轰然作响。
啊？惊叫着抬起头。
妈呀，我和耿子同时吓得瘫坐到地上。
头顶，竟像是天空的银河一般，不过游动的，不是星星，而是一具具骷髅，黑黑的眼洞，直逼视着我们，嘴竟能动，枯骨样的手里，都拿着一块肉一样的东西，送到嘴边，呀地咬下，腥红的血丝漫开，却是不消散，浮着，缠着，如血带，绕着骷髅环动。
呀！不对，当头顶是一群咬着肉块的骷髅，而那两边，却是些半肉身或是整肉身的人！
天啦，刚才那番吵杂声，却是这群家伙在互相撕咬的声音，那些没被撕完肉块的人形凄厉地惨叫着，撕了半身的却返身又是追着没撕过的人纠打成一片。
碎肉横飞，血丝缠绕，厉吼声响成一片。
哇呀呀！
我和耿子再也忍不住了，狂吐了起来。而胸中那团千斤石却似横在胸间吐不出一样，却是只吐出来了酸水一样的东西，映在石板上，妈呀，竟是绿的，在洞壁那团游动的光照下，绿成一片。
“老大，我们真的死了。”耿子吐着粗气，瘫在地上，不再挣扎。而我想靠在石壁上，却是咚地又摔到地上，全是油，和这里的一切一样，靠不住！
人的终极或许就是麻木吧，不是有活死人一说吗。耳朵里塞满了阵阵的厉吼声，肉块的撕裂声，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吧。我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呼出的气，却是诡异地形成一道道白柱，直直地砸到地上。妈地，这里是哪里，哪里能这样？
耿子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精明得猴一样的耿子，崩溃了。
“哭有个屁用！”我啪地一挺身，伸出手去拉耿子。
妈呀，手里粘成一片。皮！人皮！我竟把耿子半个手掌的皮都拉下来了，而耿子举着手坐在地上根本没动也没有感觉。
先冻再烤，皮熟了呀！
“耿子，耿子，没事吧！”眼泪哗然而下，我再也忍不住了，强挣的最后一丝底气，此时被摊在手掌心的已然慢慢卷曲起来的人皮泄得一干二净！
握紧拳头，轰地捶向石壁，我们真的无路可走了！那慢慢卷起的人皮，让我刹那看到了我们的结果：两个蒸熟的人肉包子！
咚，咚咚咚，咔咔咔！
我只捶了一下，哪来的响声。
是洞口传来的，伴着响，哗地亮光透了进来，是有人打开了洞门。而那壁上诡异的那一簇亮光，在亮光透进的同时扑地一下熄了，壁上的影子，头顶的银河，全然呼地不见了。
“就是这俩小子吃霸王餐的！”尖厉的声音伴着一团白雾，罩在洞口，两簇红火，是眼睛。是刚才找我们要通灵符的家伙。
“带出来！”清丽的女音。
妈地怪了，人间烟火接地气的俏丽的女人的声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惊异间第一反应是去拉耿子，怕出事，死我俩都要死一块的。却是咻地缩手，我猛地想起了刚才那卷曲的人皮。而耿子却是主动伸过手来拉住了我，精瘦有力，皮还在！这才叫他妈地日了鬼了。
一个背影，准确地说，一个罩着黑衣的背影。但凭我和耿子大学四年阅人无数的经验看，那隐在里面的，绝逼是一幅上好的女子身材。
那团白影几乎是裹着我和耿子连滚带爬地出了洞窟，红红的双目刺得人头皮发焦。
和耿子相扶着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眼睛适应了外面的亮光，猛地抬起眼。
失望！一块红得象血的红纱巾蒙了脸，只留了一双眼在外。
熟悉！正常的黑黑的眸子，我心底突地闪过一丝熟悉的味道，但此时，二逼也不敢朝那方面想呀。
“听赤眼猴说，你们不给房钱就想住店？也不打听打听，这是哪儿，还容得你们撒野！”温柔但不容质疑的声音，我的心底又是泛起一股浪，这逻辑，这说话的口气，似乎潜在我心底的某个角落里，
原来这白成一团雾的家伙叫赤眼猴呀，妈地，还真的闻名不如见面。
“冤枉呀！”耿子突地一声惨叫！
我忙忙地扶住耿子筛糠一样乱颤的身子，大声说：“看来你是这的领导了，我们真的冤枉，我们根本不是来住店的，也不懂什么叫通灵符，鬼才来这个地方住店呢！”
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第二次听到这种狂浪的笑声了。
“你们以为你们还是人？”赤眼猴灼灼的目光盯得我和耿子低下了头，“妈地，你俩真不是个东西，这时候还狡辩，来这的，都是住店的，不住店，你当来散步消食呀！没有通灵符，想吃霸王餐，还好老子机灵！”
完了完了完了，这已然是第二次听到说我们不是人了。
狠命地掐了一把抓着的耿子的手，耿子呀地一声惊叫起来。
“疼吗？耿子！”我伏在耿子耳边急着问。
“疼，老大，真的疼！”耿子上下牙敲得轻响，一半是吓，一半还真的是疼，我那力气，使足了的。
“耿子你用力掐我一下”，我又在耿子耳边轻声说。
呀的一下，真的疼，耿子的力道，十足。
“我们没有死，我们不住店，我们可以回去了吧！”我几乎要跳了起来，急着吼着。
钻心的疼，能让我感到生命还在我和耿子的身体里游走，电视里小说中不是说死了的魂灵没有知觉吗，我们还知道疼，妈地，就能证明我们还活着。
“是吗？”冷丽的目光突地扫向我和耿子，竟是如钻进骨缝一般，丝丝地冒着凉气。而此时，那女子身形动也没动，听得出这两个字里满含的轻蔑。
“不过，就快死了！”一字一钉，女子的话完全没了刚才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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