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似此良辰非昨夜 一
“王妃,江公子在门口求见。”
卢小火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秋棠道,“推我出去。”
她昨晚一夜未眠。发呆发到三更天,然后便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她想了好久,也许暂时分开对她和沈雁杳都好。
逸王府门口。江隼一挑眉道,“不请我进去?”
卢小火朝府里一瞟,对他道,“换个地方罢,雪盏秋棠你们先回去。”
跟在她身后的二人面面相觑。
“罢了,不用麻烦,这里也是一样,”江隼一笑,示意身后小厮把东西递过来,“昨日我送你的这把轮椅,工匠们说还余有木料,我一寻思,便让人赶制了柄拐杖出来,你试试,可还顺手?”
她接过来试了试,点头道,“很好,比我屋子里还那根舒适的紧。”
他点头,“如此甚好,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伸手拦住,“那个……江大哥?”
江隼回身,眉毛好看的往上一挑,“有事?”
“嗯,”卢小火道,“江大哥可否有空?玉关想请江大哥小酌一杯。”
书房里。月思在一旁道道,“王爷,王妃同江公子出府了。”
沈雁杳手里的笔顿了顿,又重新提笔,没有言语。
鼎香楼雅间。卢小火斟了杯酒递给江隼,刚想继续斟自己这一杯,却听那人道,“以茶代酒也是一样。”
她道,“好,那玉关就恭敬不如从命,这一杯茶,权当是谢谢你这两日送来的物什了。”
江隼一哂道,“只盼我没有给你带来诸多不便才好。”
他来王府找她,她其实欢喜的紧,她刚好有一些事情想找人商量。
她道,“江大哥。”
“嗯?”
“那个……”她又有些犹豫。
他笑,“但说无妨。”
她小心翼翼,“你……不讨厌我吗?”
他边添酒边抬头看她,“因为起笙?”
她道,“对啊!我嫁入王府,拆散了她和沈雁杳……”
江隼放下杯子,点点头道,“嗯,你这么一说,我确实应该讨厌你才对。”
卢小火:“……”
呃……
她抬头,对上江隼一双笑意横生的桃花眼。
“你寻我开心啊!”
他笑了笑,她却依旧眉头微锁。
“怎么?有心事?”
她道,“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摇摇头,“不像你逸王妃的风格啊……”
她咬着嘴唇,小心翼翼的望着他,“江大哥,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他云淡风轻,“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道,“不是……就是我有个朋友吧……她最近有点小困扰……”
他哦一声,“说来听听。”
她趴近一点,“嗯,就是,你看啊,”她用手蘸了蘸杯子里的茶水,在桌子上写道,“甲乙丙丁。”
“现在有甲乙丙丁四个人,甲丁男,乙丙女。”她低头指着,“甲和乙以前互相青睐,后来因为一些误会分开了。丙呢,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丁,可是丁不知道。后来因为阴差阳错的,甲和丙在一起了。可是甲明明知道丙有喜欢的人啊,丙也知道甲心里只有乙,可是有一天……”
江隼道,“嗯,你继续。”
她道,“甲却忽然跟丙说他喜欢上她了。”
“然后呢?”
“然后丙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隼道,“什么意思?”
她也道,“什么什么意思?”
他伸手指着桌子上未干的字迹道,“丙啊,她不知道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她摇头,“我听不懂。”
他道,“丙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很喜欢丁,她就不会在甲跟她告白的时候犹豫。”
卢小火道,“她没有犹豫!”
江隼往后靠着椅背,枕着自己手臂道,“丙拒绝甲了?”
她想了想,“那到也没有……”
“那不结了,”他悠悠道,“这不就是犹豫?”
卢小火:“……难不成丙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丁?”
江隼笑了,“喜欢不喜欢,还分什么想象中和想象外吗?”
卢小火看他。
他斟了杯茶道,“想象中的爱情,哪里算得上爱情。”
想象的爱情……不算爱情吗?
她有些颓然道,“可是丙暗恋了丁六年……”
江隼问,“六年?”
“这样呢?还不算爱情?”她竟失望中带着期许。
“没表过白?”
“咳咳……那姑娘比较腼腆……”她低首。
他忽的又笑了。
她道,“怎么?”
江隼问,“你果真了解你那位朋友吗?”
“嗯?”她抬眼望他。
“我打个比方,”他想了想,伸手拿只干净的杯子,放在面前道,“一件你很喜欢的艺术品,它放在它该放的地方,或是被人赞叹观赏,或是被人高价买走,或是孤孤单单在同一个地方躺了六年,任由灰尘落在它身上。而你只是远远的站在角落里,偷偷的望过来一眼。你每天过来看一眼,觉得它就在那里,觉得自己对它的爱恋只增不减。可是它呢?过了六年?它还是它吗?你真正喜欢的,真的是它本身吗?”
卢小火有些发憷,想了想,摇头,“我不大明白。”
他抿了口茶,缓缓道,“你喜欢的,不过是最初见到的它的模样罢了。”
“最……初吗……”
“你后来再见到的,你觉得自己还喜欢着的,也许只是你脑子中想象出来的景象也说不定。”
她尤有不甘,抿着嘴唇道,“可这是爱情,那是生活啊……”
“爱情本身就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罢了,”他放下茶盏,“说到底,爱情有时候根本抗衡不过生活。”
她怔怔的看着他,他叹一口气,继续道,“生活好歹只是你一个人的,你喜欢或者不喜欢,全部尚可由你自行支配。”
“爱情呢?”
“爱情是两个人的,你初心不变,不代表他也能善始善终。”
她有些发愣。
看着她不说话的样子。他笑,伸手在她面前摆摆道,“怎么,吓着了?这还不是最糟糕了。”
她微不可察的吸一口凉气,“怎么说?”
“最糟糕的,”他斜斜靠在椅背上,看着她道,“是他换了心思,你却是最后一个知道。”
他换了心思,她却最后一个知道……吗?
她无力的笑了,“还真是这样……”
那一年她还是个因为暗恋而偷偷摸摸的小女生,她裹了衣服同青青并肩坐在清冷的月光下,青青道,“喂,你有本事表白去啊,躲起来一个人怀念感伤,有意思吗你。”
有本事表白去啊,别总躲着自己一个人。
可全世界的暗恋不都是一个样子吗?爱情可以是两个人的事,暗恋却只是一个人的事。一个人可以笑得合不拢嘴,一个人落的泪都莫名其妙,一个人一颗心,似开水般从滚烫到温凉,从头到尾都是抑制不住的悲戚。
这么说来,她其实跟糟糕沾不上多大关系。她那时候的状态,简直就是悲惨。
从郑喻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他。再到她看到他跟青青走在一起。再到……她犹豫着,不清楚自己一直以来喜欢着的,到底是郑喻本身,还是一种可遇不可得的情绪……
他道,“怎么?”
卢小火道,“不瞒你说,我那个好朋友丙,还真是被江大哥你说中了。”
江隼道,“哦?”
她回答,像是又回到六年前的日子,隔了好几个世纪一般遥遥的传来,“她写过情书,可是她不会说情话。她一方面担心自己说的难听,一方便又害怕自己这样会让他有负担。她就把自己日常生活的一点一滴都写进去。
有时候是她课间听到的玩笑,有时候是她书上看书时摘抄到的好词好句,连早间几点起床,是不是又一时兴起排了两个小时的对最后终于吃到了自己喜欢的食物,餐厅大妈是不是又失手给她放了最讨厌的香菜她都写进去。
她一点都不怕丁笑话,真的,她那时候那么傻。她不过是想告诉丁,她告诉我说,她告诉丁这些的时候,她觉得他就在她身边。
她想让他知道我一个人很好。她可以自己上课,自己吃饭,自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停不下来。等到丁喜欢她了,接受她了,同意和她在一起了,她依然可以像现在一样自己一个人,不会像其他姑娘一样缠着他黏着他。她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所以请他不要有负担。”
可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卢小火心想。天底下怕是再没有她这般懦弱的人,怕情话难听不敢落笔,落了笔却又一封封将写好的信藏了收起来,待夜深人静的时候翻上一翻。有时候夜色太深,卢小火甚至会怀疑,她最爱的,何尝不是她自己?
她说这些的时候,江隼就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她。没有惊讶,没有打断,没有疑问,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就这样静静的,像波澜不起的绿水春江。
“说了这么多……”她回过神来,两手握着,抬头看着他笑,“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过这些,我那朋友也没有。你听了,应该会觉得很好笑吧。”
“不会,”他摇头,转了话题道,“酒喝得多了,天气又闷热的紧,出去吹吹风如何?”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有一天竟然可以这样波澜不惊的同别人说起这些。
江隼伸手过来推她,她才笑了笑道,“好啊。”
珠帘被掀起,再落下。他二人转身下楼,霹雳作响的空当里,有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兆沉哥?”
江隼的步子一顿。
那女子跑了两步上前,“兆沉哥哥?真的是你?”
卢小火好奇,隔了江隼,扭过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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