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二世迷离 上
她叫春草，她的姐姐叫春宝，单从这名字就可以看出二老对这姐妹俩的偏颇。
从小她就听别人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说:“这俩姐妹可真不像是亲生的，姐姐美得跟朵花似的，妹妹却长得如此磕碜。”
“长得歹就算了，还偏偏是个哑巴，生这样的女儿注定是拖油瓶呦，玉春和富贵这辈子算是完了。”这样的话他们也是百说不厌。
每每这个时候，春草都会叽叽哇哇地扑过去骂上一通，真要惹急了，咬人也是发生过的，毕竟她的嘴巴除了吃饭也没有多余的用处。
但她有时候连饭也吃不上。
自打有记忆起，父亲这两个字给她的印象就是酗酒、赌博、还有家暴。
母亲忙里忙外，白天要照顾家里的几分地，晚上还要接点针线活补贴家用，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抽空帮宝儿梳好辫子，给她换件干净的衣裳再送她去学堂。
“宝儿要听话，咱们这样的家庭本来供不起孩子读书，既然表舅怜悯不收我们的学费，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你可是娘唯一的希望了，千万别让娘失望。”玉春嘱咐道。
乖巧懂事的春宝确实不负众望，在学堂里名列前茅可谓十分争气，是街坊邻居中的好楷模。
春草不服气，扯着玉春的衣服比划了好一阵子说自己也要上学，玉春端了一盘豆子递过来说道:“人家学堂不收哑巴，小草听话，把豆子皮剥干净些。娘把手里这个鞋垫绣完还回去，就可以领到钱给你姐买只像样的毛笔了。”
春草赌气把豆子掀翻，拔腿就逃了出来，只听到母亲在后面骂道:“这孩子，只会给我添乱！”
春草怕母亲追过来会有一顿好打，吓得一直往前跑，咬人那次母亲把她的屁股都打开花了，好几天都坐不了凳子，只敢在床上趴着。
等她确信母亲没有追过来时，环顾四周看看心想道:惨了，怎么跑到山里来了？
更糟糕的是，十来岁的她还记不住来时的路，她慌不择路走啊走，却走进了大山的深处。
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捡草药，看见到处乱窜的莲子甚是惊喜，连忙上前问道:“小妹妹，你从哪里来，是迷路了吗？”
春草看着那人有些眼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只能点了点头，比划着自己从山下村子里跑出来，找不到回家的路。
中年男子大笑道:“这不识路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今日算你走运，我刚好找到了几味中药，再配合针灸，你很快就可以说话了。”
春草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她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这男子有种难以抗拒的亲和力，让她心甘情愿地迈着小碎步一路尾随。
“妹妹，你看谁来了？”男子进门招呼道。
那女子端详了半天回道:“难道这个小姑娘就是莲子的转世？”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只不过她说不出话了，以前我给你的药丸可还剩一些？”
“倒还有一粒，我这就去取来。”女子往里屋走去。
春草听着他们的话一阵糊涂，什么莲子什么转世，这两个人看着挺清楚的，莫不是神棍？可就算是神棍，她一个穷苦丫头有什么可骗的。
女子端着一碗药汤到她面前说道:“这药苦得很，我绊了蜂蜜水来给你配药，趁热喝了吧。”
春草接过一饮而尽，不是她相信这药真的有奇效，而是在山中逛了许久她实在有些口乏，等到她放下碗时她才大叫道:“呸呸呸，这什么做的药，怎么这么难喝啊？”
春草吓了一跳又开口说道:“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是我吗？”
看到那兄妹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激动万分地跪下叩谢道:“感谢两位恩人的大恩大德，我春草无以为报，以后每年我家番薯熟了我就偷两个给恩公送来！”
男子哈哈大笑道:“偷东西可不行，我也不要你的报答。天快黑了，快回家去吧，你父母该担心了。”
男子话音刚落，春草只觉得四周地动山摇，等到她站稳时，她已经回到了村头。
隔壁家的王大婶一把抓住她说道:“你这小妮子跑哪里去，你娘找你都快找疯了，你快回去吧！”
春草赶忙往家里跑，听见院子里母亲大哭道:“小草啊，你快回来吧，娘不打你了，你想上学娘也都依你！”
春草兴冲冲地想要进门，又听到她父亲喊道:“哭什么哭，你个败家娘们，好不容易时来运转想要多赌几把，却让你拖了回来。那丫头真死了倒好，省得还要浪费粮食把她养大！”
王大婶开腔道:“说什么呢，孩子回来了，就在门口呢！”
春草满脸泪水地大喊道:“这么嫌弃我，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生我？”
富贵见她就来气一把抓过来说道:“这得好好问问你妈，这件事我忍了十几年了，到现在我都不确定你是不是我的种！”
“孩子他爸，当着孩子的面你胡说什么呢！”玉春把春草抢回来时突然反应过来道，“小草，你会说话啦？”
众人这才围了过来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会说话的？”
春草回道:“今日出门遇到了个神仙，说跟我有缘，给我服了一瓶药水，喝完之后我就会说话了。”
人群里立马有人纷纷询问这神仙的来历名号，是在哪里遇见的，特别是家中有顽疾的人就问得更热切些。
春草就随口编了几个，她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神仙住在山里，如果太多人去打扰他们，他们不胜其扰搬家了怎么办，那自己以后不就见不到他们了。
几日之后，春草找机会又入山，为了防止自己再次迷路，她带了许多绳子沿途做了标记，可是这次无论她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兄妹的住处。
春草懊恼地往回走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春草原本拔腿就想逃跑，可最终于心不忍，躲在树后偷偷观察那声源的情形。
“你喊也没有用，这个地方一整天都不会有人经过，你还是快点告诉我你家的宝贝藏在哪里，我或许还能饶你一条性命！”蒙面人威胁道。
少年怒斥道:“我才没那么傻，我要是说了，就更没有利用价值，不死才怪。我不会说的，你打死我吧，那你也得不到那东西。”
“你！”蒙面人挥着匕首就要落下又收了回去笑道，“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这个小朋友玩，我现在就去捡些柴火烤白鸽吃，看你不吃不喝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春草深吸几口气，趁蒙面人在不远处收集树枝，偷偷绕到少年身后，帮他解开了绳索。
少年来不及说感谢的话，就拉着她在树林里狂奔，两个毛手毛脚的孩子很快就惹出了动静，蒙面人放下树枝就狂追过来。
那少年细皮嫩肉跑的又慢喘的又快，一直在拉春草的后退，很快那蒙面人就赶上了。
蒙面人举着刀威胁两个孩子要束手就擒，春草不知轻重想要趁机夺取他手中的匕首，但毕竟是胳膊肘拧不过大腿，争夺中右脸上硬生生割出了一道伤，流了许多血火辣辣地疼着。
少年见状赶紧上前帮忙，死死抓住匕首，即便手割出好大的口子也不放手，最终两人合力抽走了匕首，就近丢到不远处的沼泽里。
春草拉着少年，一路沿着自己留下的标记逃出了树林，道路上有几个男人看到两个孩子受了伤纷纷围了过来，不远处的蒙面人知道自己已经失手便知难而退。
这个少年便是乡绅孟员外的孙子孟长亭，前几日才随其父母从城里赶回来过清明节，不料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春草带着孟员外打赏的十两银子还家，还没进家门就被父亲尽数抢光道:“听说孟员外给你钱了，真的有十两啊，有钱人真是大方，老子翻本又有机会了。”
玉春闻声拦住富贵说道:“孩子大爹，钱你不能全部拿走啊，就算你不顾家中的生计，小草这脸治伤总还得花钱啊。”
富贵一脚踢开玉春说道:“起开，我说我怎么总输，整天对着你这张愁眉苦脸，再好的财运要败光了。钱再去向孟员外要啊，小草这脸可是为了救他的长孙才割伤的，他们家怎么着也得负责到底吧。”
春草扶起哭泣的母亲说道:“这个畜生，娘，咱别理他，整天不务正业，迟早要死在赌场里。”
“小草，他怎么说也是你爹，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你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都是因为我……都怪我，他才变成这样。”玉春抹着眼泪说道。
春宝刚好还家听到这话也不服气道:“娘兢兢业业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哪里出过一点错。爹自己不争气还把错揽到娘身上，真不是大丈夫所为。”
“宝儿，你别这样说，其实你爹对我已经够好了。”玉春皱着眉头欲言又止，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苦三言两语如何能跟自己的女儿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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