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牧鬼人 二
鬼影重重。
睡眼惺忪的我顿时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一张苍白的脸孔距离我的目光只有三四厘米，它看到我醒了，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狰狞笑容。
我汗毛倒竖，立刻爬起来闪身朝后退去。
老人的呼声消失了，房间里却一下子嘈杂了起来。刚才与我脸贴脸的鬼魂同那些飘荡在屋子里的虚影喋喋细语，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它们把我从桌子旁边赶开后围着桌子坐下，我数了数一共七只。
与暴走之后的雪女相比，面前的几只看上去要人畜无害许多，但多少带着些阴森可怖的视感。不过，一切都只是相对而言，如果与寻常的游魂野鬼相比，肯定要凶恶得多。
它们坐下后似乎在开什么讨论会，我看到其中的一个蓬头垢面的女鬼指了指我，我背后一凉，心里莫名有些悲哀，莫非这几只鬼想把我怎么着。
偷偷瞥了眼躺在地上的老人，好小子，他已经醒了过来，正盯着我看。
“老人家，你这屋子里有鬼！”我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有就有呗，看把你给吓得！”老人翻身坐了起来，“你一个常年与死尸打招呼的传统葬师还怕这邪乎东西？真是丢了我们中国古文化的脸哟！”
听了这话，我顿时有些不服气，立刻反驳道：“我怎么了我，它们鬼多势众的，我一个人哪里干的过啊！”
老人也不在乎我找什么借口，而是掏出一根含烟管叼在了嘴巴里。坐在那里的一个鬼魂立刻提着桌上的蜡烛飘了过去给老人点了个旱烟，我看到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感情这些鬼魂都是老人的手下？
我虽学艺不精，但对于中国现在的一些传统职业还是有所了解的。此处的传统职业不是现在所提的工业革命之后的一些糊口工作，而是像我们这些行走在祖国大江南北，秉承中华文化的人们，如道士、和尚，像我一样的葬师……
“你的嘴巴都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老人打趣道，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我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葬师们也养鬼防身，你养的鬼呢？”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养鬼，我们一行养鬼自然要用枕骨符，我的那块枕骨符当时本该将其中的一魄贡献给何小小，但是她最后并没有收下，于是它还在我的胸口处放着。
面前的老人究竟是谁？这个疑问在我的心中不只一次飘过，能够养鬼为自己服务，供自己驱使的除了我们，还有道士，但是他的模样根本与道士八竿子打不着，也与我们一行的正衣冠出入很大。
“你能够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你师父当时没有教你养鬼的方法？”老人露出一丝疑惑。
“有，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养鬼，我觉得世间的鬼魂都应该入轮回，应该往生。”我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老人的脸一下子拉长了：“简直一派胡言！鬼魂就该供我们驱使才能够继续体现它们的价值！去了阴间被那些阴司清算生前的过错，下到十八层地狱去接受各种刑罚，那得多惨！”
我一时间语塞，他说得头头是道的，看来肚子里也不像表面那么寒碜，至少文化水平还是有一些的。
常言道，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句话对于敌人同样适用。
“你说得对！”我心里的算盘一动，现在不知道他究竟是敌是友，还是别与他起争端为好。
“嗯？”老人与刚领我进门时候的沉默寡言不同，那几只鬼在此地之后他说话一下子健谈了好多，我差点都以为他转性了。
“怎么了？”我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问道。
“没怎么，就是看你觉得挺不错的。”老人想也没想就说了这句话。我一听立刻警惕起来，那时候还没有龙门客栈这一类的电影，不过骗人进到店里给宰了的例子在古时候并不算少数，老秦就给我讲过一个。
现在我被老人带到此地，他是否也想把我变成一个鬼魂供他驱使？联想到我在外面巷子里闻到的酸腐味，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你想干什么！”我立刻朝着他吼道。
围坐在桌边的七只鬼魂看到我对老人吼了，立刻开始龇牙咧嘴，面容狰狞地朝着我逼了过来。我立刻噤若寒蝉，朝着后面退去。才退了几步，我就抵在了墙上，退无可退。
七只鬼魂面露青色，看上去就格外吓人。它们张牙舞爪的，距离我越来越近。突然一道清脆的口哨声响起，气质鬼魂立刻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离我稍稍远了些，但是它们并没有再次回到桌边，而是把我围在了中间，呈包围的态势。
老人走进了包围圈，骷髅般的脸上挂着干枯的笑容，他朝着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我的腿顿时一软。
“吓吓你的，别当真！”老人突然说了这句话，我险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给我折磨折磨他！”他一声令下，七只鬼就像是接收到了信号的机器人一般朝着我冲了过来，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鬼压床般的沉重和喉咙被人掐住的窒息感。我的双手在虚空中挥舞着，却始终打不到它们，我的心里不由得很着急。
老人养的鬼已经能够碰触实物，而实物却又不能够伤害到它们，可见这些鬼跟着老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很有可能是在很早之前就陪着老人的，实力强大也说明了老人的不俗。
“您究竟是谁？”我好不容易挣脱了锁住我喉咙的鬼魂，连忙喊道。
老人让那些鬼物停手了，朝着我道：“你的师父有跟你讲过一个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职业了吗？牧鬼人三个字你听过没？”
牧鬼人？我的瞳孔一阵收缩。在华夏大地上，有几个职业应该是本土关系最为密切也最为古老和神秘的。
第一个就是已经没落绝迹的术士、道士、葬师、赶尸人、蛊人……之所以在一个个细数出那些职业的时候我唯独没有说牧鬼人三个字，那就是前面的几个都是可正可邪，绝大多数也都是正道人士。唯独牧鬼人这一行，十个里面十个都是坏的，绝无可能变好。
既然面前的老人就是传说中恶名远扬的牧鬼人，那么我可得小心了。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牧鬼人最喜欢做一些让人很恶心的事情，譬如为了让美艳的女鬼跟着自己，它们可能会去强奸腐烂的女尸，通过建立肉体的关系来通过秘法控制美艳的女鬼。
很多时候，牧鬼人还会刻意杀害活人取得活人完整的魂魄加以培养与炼制，通过伪造的枉死记忆促生鬼魂们的怨气，使得它们对这个世界都充满了敌意。
“前辈幸会！”四个字几乎是从我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沙哑，“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能够及时低头的人自然会活得久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是这个道理。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跟老人服软，让他放过我。出门之后不论我会不会遭遇雪女，我都不想面对这个老人。至少雪女杀我的手段比较单一，最多也不过是活活冻死，要是落在牧鬼人的手里，那我可能就会被他各种虐待，毕竟他掌握了我魂魄的生杀大权，我连投胎都没法投。
还好随身的小包还在，我被狠狠地控制住后，仅仅剩下手指还能够动，我的手指摩挲着进入了我的包里摸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件。我心里一动，猜到自己摸到了什么，那是一块刻画着葬师符文的黄纸，效果便是将其贴在墙上能够起到端在的镇魂效果。
不管有没有用，我还是赶紧将其取出直接贴在了手旁的墙面上。
只见墙面上立刻传出了一阵青光扫在了那些鬼魂身上，前一秒还紧紧地抓着我的鬼魂们一时间像是被冰封住了思维，瞬时一动不动了。脱离了控制我顿时大口大口的咳嗽喘息，因为实在是太难受了，要是再晚一两步，我可能就要真的嗝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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