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善恶报 三
李家大嫂死了，被发现时她吊在乱葬岗最大的一株槐木上，眼珠子突出来对着镇子的方向，舌头拉得很长。
镇上有传统，吊死的人不进行火葬。我出门正好看到拉着棺材的驴车远去，车轴的挤压声在冷风里有些寂寥。
我有些难以接受，她是一个淳朴善良的女人，昨天早上还能够与我谈笑，仅仅是一夜之间就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白莎莎也在人群中，她先看到了我，便排开人群走到了我的身边。
“怎么了？”她轻声问道。
我摇摇头：“没事，只是有些难过。明明前两天还是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去了，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其实我更接受不了的是这件事又跟何小小牵扯上了关系，乱葬岗最大的那株老槐木就是她坟头的那株，别无他选。
“很多事看开就好。”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进了旅店。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感动。本以为妖跟人有着本质的区别，就算不至于冷血也相差不了几分，但白莎莎动摇了我的观念，抛开她白煞的身份不谈，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女孩。
李家二嫂来请我的时候我才吃过午饭，正在房间里跟老秦和白莎莎聊天。老秦是个喜欢表现自己的男人，他一直在不断地吹嘘自己，言语之间也不乏有前后矛盾的，每次白莎莎听出来的时候也不点破只是捂嘴轻轻的笑。午饭之前白莎莎已经陪我去过医院了，医生给我处理了伤口之后又打了一支狂犬疫苗。
女人不知哭过多少次了，眼睛红肿着。她见到我的时候良久才说得出话，可见李家大嫂的死对她的冲击有多大。
简单交谈了几句，她希望我能够帮忙主持李家大嫂的葬礼。我自然乐意，李家大嫂的死我内心也是悲伤的，或许这就是我的天性，对世间的生死看得不够开。我又问了关于李老大的事，她说得知李家大嫂出事的时候就让李老二把他送到一个远房表叔家里去了，现在李老大还没有康复，一旦受刺激恐怕会雪上加霜。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虽然炀锡之后三日内最好不要出门，可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李老大能先不知道此事就最好不要知道。
送走了李家二嫂，老秦终于开启了他的无赖十八问。我隐瞒了何小小以及小老头的事情，只是把头一日了结红眼睛黄皮子的事情往小里说了说，最后简单描述了一下如何把李家两兄弟治好的事之后，老秦对我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做考古的时候是见过高手的，属于正一派的道士，现在我这个半吊子在他面前的形象一时间也高大了起来，用他的话说那就是江湖在哪里？高手在哪里？那都藏在自己的身边啊！
下午我跟白莎莎和老秦三人就往李家去了，天气已经放晴，下雪不冷化雪冷，一路上我跟老秦都在打哆嗦。
李家门口已经挂起了素布，还未到门口的时候我们就听到了院子里的争吵声。李家二嫂哭喊着在骂一个叫二狗的人，我们三人连忙快步走了进去。院子里挤满了人，李家二嫂跟一个中年男人被围在中间，中年男人一副不解的表情，李家二嫂在不停地指责他，他也在不断地替自己辩解。
我们排开人群挤了进去，李家二嫂看到我仿佛看到了救星，她一把抓着我的手臂道：“魏同志，你来给我评评理，为我大嫂讨个公道。”
“大家有话好好说！”老秦也在一旁劝道。
“没什么好说的！我根本没有来找过美娥，你这是栽赃！”二狗都快哭了，“昨天下午我跟他们在家里打麻将呢，我根本就没有出过门，我哪里来过这里了？”
我一听心里有些眉目了，便扯了扯李家二嫂的袖子在她的耳边低语道：“李二嫂，这件事我们进屋里说。”
李家二嫂也是个开窍的人，一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这两日一家人被黄皮子闹得不得安生，心里对此也有些数，加上二狗不像是在说谎，她点点头驱散众人，我们一行五个人进了屋子。
棺材停放在正对着大门的正厅中，白绫已经挂起来了。我们并没有进正厅，而是在李家二嫂的房间里围着桌子坐下。
二狗掏出一根烟点上，一言不发地抽闷烟。李二嫂也不知该怎么开头，毕竟双方都没有错。
“我相信二狗兄弟绝对没有来过这里。”我拍了拍二狗的肩膀，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李家大嫂的人品我看在眼里，确实是一个很实在的女人。我也想不通有什么邪性东西那么不长眼去害她，一开始我怀疑小老头，但结合李家大嫂是吊死在老槐树上的，我只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就在众人又陷入沉默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李老二回来了。
李家二嫂把他迎进了屋，李老二朝着我们点了点头。他坐下后先是跟我道了谢，我问他李老大怎么样了，他叹了口气说已经好些了，就是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一些事我不能在二狗和老秦面前讲，于是我就让老秦陪着二狗出去走走，开导开导二狗。自己找了个要留下来跟李老二夫妇商量葬礼的事情的理由。老秦也是个快四十的人了，很懂得察言观色，他招呼了一下二狗，二人便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我和白莎莎还有李老二夫妇。李老二面带愁容，显然是为李家大嫂的死而难过。
“人都已经去了，为今之计先让人入土为安。”我开门见山，先把葬礼搞定那是对死者最基本的尊重。“我很快就要北上，在此地留不了几天了。这件事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我今晚再走一趟乱葬岗，一定要还李家大嫂一个公道。”
白莎莎坐在旁边欲言又止，我看在眼里，私下里用手偷偷地扯了扯她的衣摆示意有事出去再说。李老二很不好意思的对我说道：“你的手受伤了，都是替我们李家遭的难，我们李家给您添麻烦了。”
我没有多说，整件事因何事而起还没有问明白。但凡妖邪都鲜有可以去招惹人类的，首先这有违天和，伤人害命极有可能会遭到天谴。再者人类的生活他们也很向往，譬如小老头修炼成人之后就安居在镇子上，平日里与寻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见整件事情的起因还是李家兄弟俩。
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就问李老二之前去打猎的时候有没有冲撞到什么东西。他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又问他有没有捡到古董之类的，他皱了皱眉，很坚定地说没有。无奈之下我和白莎莎便起身告辞，出了李家之后白莎莎的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我看了她一眼道。
“我总觉得这件事跟大将军有关，怕是李家两个兄弟冲撞了大将军这才被施以惩戒的。”白莎莎认真道。
虽然我不明白大将军究竟是人是鬼是妖，但是我也开始觉得整件事很奇怪。为什么妖魔鬼怪的一时间都找上了李家，而镇子上其他家庭都生活得好好的。
“今晚你还是不要去乱葬岗了，黑煞已经回来了。它现在虽然严格遵守大将军的不来镇上撒野的铁律，但你如果去了乱葬岗，肯定会遭到毒手。红娘娘这两天又陷入沉睡了，保护不了你。我也不是黑煞的对手。”白莎莎又嘱咐道。
“但一切事情都是从那里而起，我不能白白的看着李家大嫂死得那么冤，你明白吗？”我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她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道：“我们刚才就这么出来了，还没有去看李家大嫂的遗体，说不定从遗体上还可以找出什么其他线索。”
我想也是，李家大嫂的离奇死亡说不定尸体上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线索，譬如动物的爪印。我绝不相信这件事处于厉鬼之手，方圆百里估计都没有谁比何小小这个红娘娘更厉害的角色了。敢把人弄到她的坟头吊死，估计也就是一些脑袋被门挤了的精怪。
离开李家并没有多长时间，所以路程也不远。我们原路返回，李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又不是第一次来也没有再敲门的必要了。我们走进院子中，才走几步我就被白莎莎给拉住了，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伸手指了指李老二的房间。
我们轻手轻脚地靠近了李老二的房间，里面李老二正在说话，他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我跟你说，那东西是留给东东和小海的。我和大哥为了它差点把命都丢了，现在你叫我送回去，那大嫂不就白死了吗？谁家富贵不是险中求来的？以后东东和小海能不能在省城买房子就靠这宝贝了。光宗耀祖，娶上个省城姑娘，你想想，啧啧，以后我们两口子的日子多美！”
李家二嫂似乎是在哭，她的声音哽咽着：“你个天杀的，心被鬼迷了窍！大哥现在还没好，大嫂都已经不在了。要不是有小魏同志，我们说不定也都已经去了！”
“哼！什么小魏同志，你今天没听到吗？那个姓魏的就是冲着我这宝贝来的！”李老二冷哼一声，言语间透着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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