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念瓶
我坐在屋顶上，瞧着夜空下我主位的心宿宫的星象高悬。
七月流火，心宿主位，我终于被司星传了轮值，领了主位星印，复了神相时竟也与云雾云雨平时那样围绕了一圈心宿的星象点点闪动，怪好看的。
凡界的夏季晚风徐徐，只是少了一些花香，有些遗憾。
凡界无花，这是我来了才知道的事。
虽无青丘的入目皆是野花星星点点，也无九重天的花团锦簇，但好在草木倒也清香袭人。
眼下云雾云雨皆守在星宿宫替我布列星象，只我独身前往巡护凡界。
我看着四处破损的结界，心里默默叹气道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巡护的，破了不让补，碰上邪祟也不许管。总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凡人生死。
我起身拍了拍裙角在屋顶沾染的水迹，连着下了几日的雨，王城万家千户的灯光照映着夜空，午后才晴了的天，现下浓黑似团墨般大朵大朵的云游动在星点之间。突然想起师姐，还有我偷懒交给禺强照看的大鲲。
“发什么呆呢？”身后突然传来白龙的声音。
我转头一瞧，白龙正站在我身后，装模作样的顺着着我原本看的方向使劲看。
“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碰到。。。。。。”我见到白龙时，大概数月不见，我有些兴奋。刚想把我前几个月打死的那个女妖之事道予白龙听，忽的想起云雨说过白龙劝过我莫要插手凡界事，又猛的止住了话茬儿，眨着眼睛成了哑巴盯着白龙。
“话说一半不说是傻子。”白龙见我不作声了，捏着我脸颊催道：“碰到什么了？”
“碰到师姐了。”我知道白龙肯定要追问到底，我又不好说，只得将师姐托我喂大鲲的事拿来搪塞白龙。
还好白龙信了，还与我一起讨论起了大鲲。
“那大鲲真的好大呀。北海它要占了一半呢！”我确实是对大鲲感兴趣，毕竟能在师姐手里活了几万年的宠物，属实令我敬佩。
白龙笑道：“它原先只有一丁点儿大。”
“一丁点儿大是多大？”我无法想象大鲲起初的样子，托腮想了半天想不出来。
“还没有一滴水珠大。”
那真是好小一只，到如今好大一头。师姐。。。。。都喂它吃啥啊？我心里已经不是敬佩大鲲，而是敬佩师姐。又稍微带着敬佩一下替我喂鲲的禺强，我说好的给他带九重天的点心也一直没送去，实在对不住他。
白龙见我对大鲲来回问，找了块干净的地处拉我一起坐下，从胸前锦囊中掏出一个小瓶子予我看。
“它本是混沌神苦于无法冲破混沌时留下的一滴泪，乘了混沌神的神思，在混沌中四处飘着，直到创世神开天辟地，混沌神陨落，它落于六界，灵宝天尊便将它收了去，装在这无念瓶中。”白龙举起无念瓶，瓶中眼下空空无物。继续道：“无念瓶是灵宝天尊用归墟之水凝成的神器，‘终结之水，化解终结之物’，能将元魂一直封存。于是它就在无念瓶中活了亿万年，直至后来，才被灵宝天尊送予阿姐了。”
我看着这小瓶子，小到我小拇指都塞不进去，只瓶壁如同雨幕般透映着夜空绵绵波动，居然是一件上古神器。
我抬头问白龙：“我能摸一下吗？”
白龙也不小气，直接将无念瓶塞进我手里，道：“之前你生辰礼物，我忘了予你，今日便拿这个补了吧。”
听一个故事白得一件神器，我自是乐的开心，小心将它放入我的织云万物囊，便拉着白龙一同陪我继续巡护，反正也不用到处布结界，二人一起说着话，也不会太过无趣。
整整七月我都是夜里给枕头打个幻术，化了我的样子在崇英府邸睡觉，真身出来在大荒长空巡护。白日里回去困的着床就睡。
中间有崇英午后来找我说要带我出去玩，也被我睡着迷糊的拒绝，他以为我要睡午觉，也就回了，只不断的给我送铺子新上的点心与裙衫。
朱朱见我这没日没夜的睡着，饭也不吃，还总是睡不醒的样子，终于吓得跑去找了崇英，崇英来时，我还在梦里看着一只小狐狸把红线团儿当球踢。
睡着正香被强行拍醒，有点起床气的我哼哼唧唧滚来滚去不肯让崇英把被子拉下来看我。
“云朵？”崇英轻声唤我。
“嗯。。。。。别烦我。。。。。。”我又翻了个身不想理人。
崇英不再扰我，我又踏实的睡了过去。
然后就是手腕被拉起来，好像又盖上了一层布，然后有一只手在我手腕上摸来摸去。
我实在被扰烦了，睁开眼掀开被子，才瞧见塌边坐着的一把白发白须给我把脉的老头儿，竟是药神爷爷化的凡人样子。见了长辈，于是我想要闹人的话又咽了回去。
‘原来药神爷爷要亲自下来悬壶济世呀。’我心道。早就听说过药神是对凡人最好的神了。药神爷爷和农神爷爷每次都是不认可凡界重塑的，但是又拦不住，只得一次次的下凡教凡人看病与耕种，累的胡子都白了。
药神爷爷只怕是已经认出我来，眼底藏的笑意摇了摇头，我们二人自知彼此身份，皆处于互相帮忙隐瞒的境地。于是我闭了嘴巴不多说一句。
但是崇英是不知道的，他本来很平淡的立在药神爷爷身边，一看药神爷爷摇头，脸色立即变了，问道：“她到底是因何原因才日夜昏睡？”
药神爷爷憋笑，道：“无事，就是困的。”
崇英不解，问道：“日夜昏睡，还睡不够？还是困的？”
“年轻人嘛，睡得多，长身体。”药神爷爷收了我手腕的手帕，就起身准备走了。
“可是她。。。。。。”我见药神爷爷都快憋不住笑了，急忙拉住崇英交代道：“其实我夜里，睡不着，我想我爹，我失眠所以白日才困。”
我这真不是扯谎，我是真的想爹爹和阿娘了。
崇英听闻我的话不再追问药神爷爷，但是又让药神爷爷好歹给我抓几副药。后亲自将药神爷爷送了出去，才回来与我说话。
我眼看着崇英早已恢复如初的脸庞，心中自夸真不愧有我半夜匿了身偷偷给他抹药，在招摇山上留下的伤口，现下早已消失的一丝疤痕都没有。
只是我又瞥到他手上虎口处和不经意间袖口露出的手腕处又有了些淤青，不知道是怎样搞的。
我发现崇英好像对自己身上的伤是不在意的，总是莫名其妙带着一些伤。
我盯着他的淤青的颜色仔细思量着轻重程度，想着夜里还得再给他涂一下手。
“近日事物确实繁多，等过几日，我带你出去。”崇英坐在我塌边的木凳上，又掏出一把簪子递予我：“前几日回府时路边铺子上见到的，想着你带会好看，就买来送你。”
我接过簪子，上面刻着云团的样子。就开开心心的收了下来。连夸崇英真是好会待客呀。
其实崇英的繁忙也不必他亲自与我说，我自是看得出来，且不说自招摇山回来后几个月里他只有午后才有时间来同我讲话，现下他刚送完我簪子还未来得及再说几句便有小厮传了侯爷唤崇英前去议事，临走前那小厮还多看了我两眼，就急匆匆的跟着崇英出了我的院落。
“朱朱，崇英每天都在忙什么呀？”我探头探脑的目光追随崇英离去的背影问朱朱。
朱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我的塌边，捏着我的新发簪翻来覆去的看：“要说忙，世子以前也没这般忙。”她歪着头想了一下“不过仔细想来，确实是带姑娘回来之后才变得如此忙碌的。”
我“哦”了一声，不再追问，转身躺下准备继续睡。
就听到朱朱趴在我身后偷偷问道：“姑娘喜欢世子吗？”
喜欢？世子？喜欢崇英？我背对着朱朱脑袋里转来转去，问道“什么是喜欢？”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我也知道这世上除了普通的欢喜还存在爹爹阿娘那样的欢喜，但是几万年里我除了玩就是吃吃喝喝，要么就是在太清仙境里潜心修道，除了白龙也是没有与别的年纪相仿的异性说过话，自是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喜欢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呀！”朱朱嘿嘿的咧着嘴笑嘻嘻。
“我现在不是每天都和崇英在一起吗？”我转过身，看着朱朱笑眯眯的小胖脸嘟囔道。
“哎呀，不是这个在一起。是那种在一起！”朱朱的脑袋比我还笨，她又开始像平时那样，讲不清楚的话就急的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那种是哪种？”
“就是。。。。。。那种嘛！”朱朱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是喜欢，我也懒得动脑子深究，闭上眼想睡了。只听半梦半醒间，朱朱趴在我枕边还在絮絮叨叨：“侯府里都说世子喜欢姑娘，想让姑娘当世子妃呢。”
听不懂什么意思，勉强“嗯”了一下，彻底睡死过去之前，耳朵里又飘了一句愁闷的叹气：“可是世子妃之前好像说是丞相府家的小姐呢。”
雷声轰然落下，紧接着暴雨如注，我彻底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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