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第二天一早，裴安的生物钟准时运作，他有些迷茫的睁开眼。
昨晚似乎又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但每次想要仔细回想时，又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
静默几秒，他利落的从床上爬起来，关掉还没响起的闹铃，拉开窗帘。
晨光熹微，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安宁静谧，此刻正是一天刚开始的时候。
裴安安静的感受了片刻的安宁，转身去卫生间洗漱了。
收拾好出门后，裴安思考要不要去早点铺买点东西垫垫胃，他的胃不太好，工作途中大概没有时间给他吃东西。但是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后直接搭公交去了奶茶店。
裴安到的时候只有店长一个人，店长余光瞧见他给他打了招呼，便让他先整理一下东西，自己进里间去了。
裴安把桌子底下的一大摞吸管拿出来解封，又放进桶里。店长这时候出来了，他抱着一大袋冰袋准备倒进做奶茶的机器的下方，随意的和裴安闲聊：“吃早饭没有啊，这么早过来。”
裴安低低的嗯了声。
“你现在高三了是吧？忙不忙的过来学业啊？”
裴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嗯，还好。”
店长做完事以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这个安安静静的孩子，不免也有些唏嘘。
裴安的情况他多多少少知道一点，这么半大的孩子家里就没人了，自己一个人奔波劳累的。
他拍了拍裴安的肩膀，“今天可能会有点辛苦哈，给你多加一点工资。”
裴安在签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有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到了营业高峰期，裴安才猛的发现今天居然只有他一个兼职，压根忙不过来。此刻才意识到店长那句话的意思。
仔细一想才发现原来今天是圣诞节，其他人都出去玩了，只有他还傻乎乎的在给别人替班。
不过裴安朋友本来也没几个，也不会有人邀请他出去玩。
裴安在心里骂了一句，继续马不停蹄的制作奶茶。
“好了没有啊？都等了那么久了！”
一个娇柔造作的女声不悦的响起。
裴安刚把做好的奶茶递给客人，就见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孩一脸不耐烦的抱臂站在那里，她的男朋友臭着一张脸过来，语气很是不好：“喂，做两杯奶茶这么久，68号什么时候才好啊？”
68？现在已经做到70号了……
裴安立马低头去看单子：“请稍等一下，68号应该已经……”
“等等等！等了快半个小时了！等你妈呢！”
没想到对方会直接骂人，裴安有些愣住了，他下意识回复：“抱歉，这个……”
店长闻声而来，问他发生什么情况，然后检查了一下订单，发现是出票机少打了一单。
那男生闻言破口大骂，说他们还要赶着去看电影，在这里白白浪费了时间。女生也不满的嘟着嘴，嘴里嚷嚷早知道不来这家奶茶店了。
店长忙不断赔着笑脸道歉，说马上就做他们的。
裴安默不作声的在后面制作奶茶，想把那刺耳的骂声隔绝在外面。
虽然是机器原因，但是听着那男生骂骂咧咧，周围人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瞥到这里，裴安还是觉得如鲠在喉。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眸，心头涌上一点难言的酸涩。
节假日的客流量本就比平日多，更不要说今日只有他一个兼职，而且这机器为什么就偏偏今天出问题，怎么就他给遇上了……
“做好没有？”
店长急声催促着他，裴安深吸一口气，把两杯做好的奶茶放进机器里封口，然后拿出来摇匀装进袋子里放入吸管。
那对情侣接过袋子看也不看转头就走了，裴安隐约还听见一句“真无语”。
接下来的时间裴安都异常沉默，店长叫他，也只是应一两声，店长感到有些莫名，但也没有多问。
终于等到下班时间，裴安松了口气，想通了一件事，心情异常的平静。
裴安看着还在收拾东西的店长，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店长，能今天就给我结工资吗？”
“嗯？咋了？”
面对店长疑惑的目光，裴安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今天圣诞节，我想吃点好的……”
裴安恰到好处的停顿给了店长很多想象的空间，他又想起裴安非常缺钱的处境，还是答应了。
手机提示入款到账。裴安感激的向店长道谢，就说自己先走了。
裴安没有选择搭公交回家，而是沿着奶茶店出来的路慢慢往回走，一直走到了中心广场。
中心广场是个圆形的区域，附近是商业街和美食街。因为今天是圣诞节，广场正中心摆放了一颗巨大的装饰精美的圣诞树，有很多人在底下拍照。
裴安远远的看了一眼，便继续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了。
夜晚降临，气温下降。裴安今日穿的有些单薄，他哈了口气，搓着手加快了脚步。
紧赶慢赶总算到了，看样子人还不算太多。裴安抬头看着那心心念念的店铺招牌——御和寿司。
“欢迎光临！”
踏进店里，裴安感觉自己仿佛活过来了，每个细胞都在诉说着快乐。
裴安很喜欢吃寿司，准确来说肉类他都很喜欢。只是寿司精致小巧，更得他心意。除了对他来说太贵以外，哪哪都好。特别是在意识到自己的生存处境以后，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回忆起寿司的美味了。
今天是圣诞节，也算是一个特殊的节日，虽然他以前从来不过，但是今天他就放肆一回。
打扮日式的服务员面带微笑的上前来引路，裴安跟着她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单人桌位，因为他只有一个人，所以只能坐这样的位置了。
不过裴安还是很开心，他感觉这几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他翻开菜单，内心还在雀跃。
不过一眼看到寿司的价格还是让裴安很肉疼。商业街的店铺不比其他地方，这里的价格会更加贵一些，同样的质量也会更好。
他再三犹豫，犹豫再三，仔仔细细的比对了所有的种类，从菜单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最终大手笔的给自己点了一顿丰富的晚餐。
来都来了，吃点好的。
将菜单交给服务员以后，裴安就安心下来等待上菜。他有些兴奋，就像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的小朋友，坐的笔直，观察着店内的环境。
橘黄的暖光从头顶打下来，给所有事物都渡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
裴安看着店里三三两两结伴的人，和身边的人说说笑笑，品尝美食，偶尔听到有趣的事便放声大笑。
裴安眨了眨眼，还是有点羡慕。
他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因为家庭的缘故也搬过几次家，和周围的人往来都不深，所以很难有什么能一起约出来玩的人。
他转头又看向了回转寿司区，寿司师傅手脚麻利的捏着一个一个小巧可爱的寿司，再把他们装盘放在传送带上，传送带尽职尽责载着一个个美味的寿司前往到各个客人的面前。
裴安一次也没有吃过回转寿司，回转寿司区的价格比较贵，即使裴安狠下心来也还是不敢去那里吃。
裴安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收回目光。
还是留下遗憾了。
裴安左看看右看看，兴致上来了，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终于等到他点的寿司上来了，裴安点了老多，精致美味的寿司摆满了一桌子。
裴安迫不及待的把酱油倒入小碟里，挤出一点芥末，然后目标明确的夹起了最喜欢的三文鱼腩刺身，少少蘸点酱油，珍而重之的吃下了这久违的一口。
熟悉的味道和回忆一同涌来，裴安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还好没有，不然真丢人。裴安赶紧假装若无其事的拿纸擦擦。
他又吃了一口玉子烧，眼神里满是怀念。
好想念……不论是这个味道，还是以前妈妈和奶奶带他去吃寿司的回忆。
裴安还是控制不住眼里的湿意，无声的望着面前的空碟，一口一个吃完了剩下的寿司。
满满一桌寿司很快就被他吃完了，裴安嗦着温热的大麦茶，内心十分的满足。
他又在店里坐了一会，等时间差不多了便结账离开了。
——
裴安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耳边是喧闹的人声。或许在圣诞节这天，夜晚到来才是真正的开始。
街上都是结伴而行的人们，他们头上带着会发光的驯鹿头饰，嘴里说着等会要去游玩的地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过节日的快乐氛围。
与周围的欢声笑语相比，裴安独自一人孤零零的走在路上，与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看起来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停下了脚步，裴安突然发现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奇怪，裴安还是下意识迈开了步子，他拐了个弯去了中心广场。
巨大的圣诞树上装饰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在夜色中看起来十分漂亮，既朦胧又梦幻。
裴安随意找了个公共长凳坐了下来，看着那绚烂迷离的光影，开始发呆。
“哥哥！”
一个脆生生的童音打断了他的神游天外，他转过头去，发现是一个很小的小女孩儿，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大。穿着蓝色的公主裙，头上绑着同色蝴蝶结，粉雕玉琢的。
“嗯？怎么了？”裴安声音不自觉柔和起来。
“哥哥你能不能当我的圣诞老人，然后我向你许愿。”小女孩说着还挠了挠屁股。
裴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新型过节方式吗？还是他跟不上时代了？
不过他面上未显露分毫，而是温和的问她：“为什么要找我呀？”
“因为……”小女孩儿有点扭捏。
裴安：？
“因为哥哥好看啊！”突然增大的音量把裴安吓了一跳，旁边路过的人有些莫名的看了这边一眼。
裴安顿时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假装若无其事：“嗯……如果你想的话也不是不行？”
只见小女孩眼睛蹭的亮了，从她的小书包里翻啊翻，掏出来一个圣诞帽，白色的毛绒绒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帽子正中央还贴着一对塑料大眼睛。
“哥哥戴上这个！”
这下裴安是真的沉默了。
怎么说他也是个成年人了，不太好吧妹妹。
但他还是善解人意，顶着社死压力把那帽子带上了，反正今天过去谁也不认识谁，小朋友开心就好。
小女孩见他戴上帽子，开心的跑过来抓住他的手，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我要许愿啦我要许愿啦……”
裴安有些忍俊不禁，但是作为新上岗的圣诞老人还是要专业一点，忍住了没有笑出声，等小女孩许完愿便把帽子还给他了。
小女孩乖乖收好帽子，抬起头看他：“哥哥不许愿吗？我也可以当哥哥的圣诞老人。”
裴安有点喜欢这个小女孩，他温柔的笑了笑：“不用啦，谢谢你。”
“真的不用吗？”小女孩看起来有点可惜，锲而不舍的追问。
“不用，我的愿望马上就可以实现了。”
“诶？这么厉害，是什么愿望呀？哥哥能告诉我吗？”小女孩惊奇的瞪大双眼，居然有人能不靠圣诞老人就能实现愿望。
裴安撑着头，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又仿佛是在看向更远的地方。
“我……要去找我奶奶了。”
“啊——？哦——”小女孩的内心情绪一定有个很精彩的转变，她似乎有些疑惑，但这个问题对于她这个年龄有些困难，于是很快她又想开了，“那，那你要加油哦。”
“嗯。”裴安这次真的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你爸妈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小朋友一个人在外面不好。”
“我妈妈在逛衣服，好无聊我不想看，跑出来啦。喏，就是后面这家店！”小女孩伸手指了指裴安背后的服装店。
裴安闻言皱了皱眉，有些严肃的看着她：“下次不可以这样知道不，就算离的很近也不行，哥哥会生气的。”
“知道啦。”小女孩皱了皱鼻子，捏着裙角有些不太情愿。
“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裴安站起身来，看着面前毛茸茸的小脑袋。
“哥哥要走了吗？下次你还会出来玩吗？”小女孩抬起头看他，眼里写满了不舍，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这么好看的哥哥，比电视上那些人好看多了。
裴安愣了一会，片刻后，他才低声道：“嗯……应该会的。”
目送小女孩回到她妈妈身边后，裴安一如既往的搭上公交回家。
洗完澡躺在床上，裴安又开始走神。最近他走神的次数明显增加，但他却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什么也不用想。
以前总是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让裴安又陷入一种四大皆空的贤者状态。
他回想起今天吃的寿司和遇到的小女孩儿。
虽然生活依旧很糟糕，不过看起来似乎还有救。
“我的愿望啊……看来今天是实现不了了。”
裴安看了眼床头放的安眠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蜷缩进被子里，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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