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隐门
轻功学起来没有两仪掌和和剑招容易，鸿陵紫终于也体会到一些习武的辛苦之处。
五隐慢悠悠地跟在她身边，时不时指点一二，倒是不像之前一样要她自己去悟。
“师父。”鸿陵紫累得直喘，还有心情管闲事，“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
五隐道：“走你的路，管那么多。”
“哦。”鸿陵紫又道，“师父，我饿了。”
“忍着。”
“好的，师父。”
“师父……”
“闭嘴。”五隐这一路被被她烦得不行，鸿陵紫对什么都好奇，问题是好多东西五隐自己都不知道。
有一点点想把她扔掉，五隐暗想，然后丢了几个果子给鸿陵紫吃。
春申和昆呈跟了她们一路了。
五隐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一直这样跟着。
他们就算跟到雾山去又怎样呢？不过是死在走火入魔里和死在雾山的区别罢了。
总归都是要死的。
五隐抱着鸿陵紫从一个山头上直接跳入雾山，春申和昆呈有些犹豫，春申一咬牙，道：“我进去，昆先生在外接应，若十日之后我还未出来，昆先生便自行离去罢。”
“也许还有别的办法。”昆呈劝道，“这雾山看着比成云墓还邪乎，姜云洲围了那么久愣是不敢进去，可见此地凶险。”
春申道：“那丫头明知我们跟着还这样大摇大摆地回来了，要么有恃无恐，要么就是故意引我进去。十年前的事，她并非完全不想知道，她还有一个人和一把剑要找，未必就真的将我杀了。”
“这些年得昆先生相护，是我春家之幸。”春申抱拳道：“往后，昆先生自由了。”
昆呈抚摸着剑，道：“罢了，我再随你走一遭，是生是死，都算我还了你的恩情。”
昆呈伸手抓了春申朝着五隐进入的地方纵身跳了进去。
两人一入雾山，便被浓雾包围，若非昆呈是抓着春申进来的，两人才一落地便要走散了。
昆呈站着不动，这地方果然邪门，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好似五感都被浓雾封锁，根本无法辨知方向。
“昆先生。”春申道，“随我来。”
春申虽然也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他好像知道方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里朝前踏出去一步，不知踩在了什么东西，踉跄了一下。
看来只知道方向压根就没用。
雾山多少年没人进入，除了高耸入云的树木，地上肯定也长满了灌木荆棘，他们连脚下都看不清楚，根本不知道自己踩下去会踩到什么。
也许下一步就会踩空。
他二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之后，昆呈将抚仙剑的剑鞘给了春申，让他先用剑鞘探探路在下脚。
他们在这里一步一挪，五隐已经抱着鸿陵紫到了之前找到春让的那个山洞，她将春让送给她的银锁拿下，往山洞里一扔，然后就走了。
“师父，怎么不要那个锁了？”
当初不是只剩一口气了也要她去凤枕寒的尸体上把它扒回来？
“不想要了。”五隐道。
春让其实算是比较特别的一个。
她笑起来像那个会抱着她看母亲练剑的姑娘，她已经记不得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她笑起来会露出尖尖的虎牙。
春让也有这样一颗虎牙。
所以她听春让说话，和她做生意，送她保命符，收下她的长命锁，允许她留在雾山。
但是这只银锁一定和春申有着莫大的关系，春让也许是无辜的也许不是。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鸿陵紫紧紧抱着五隐，不再多问，五隐在雾中也如履平地一般，并不似春申昆呈走得艰难。
她们站在那道门之前，这道门和上次来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仍旧沉默地矗立着。
五隐伸手去推门，将鸿陵紫放下了，道：“这是隐门，我的家。”
鸿陵紫有些害怕，连忙握住五隐的手，跟着她跨进了大门。
“我既收了你做徒弟，便领你进来看一看。”五隐牵着她往里走去，道：“雾山一开始应该有很多的人，后来他们渐渐死了，到了曾祖母的时候，开始收留一些人在山上习武，那时候他们都称她做剑主，并以打败她为一生的目标，曾祖母死后，我的母亲成了新的雾山剑主，但是雾山发生了一场变故，有六人叛逃下山，他们开启了雾山剑阵，而后整个雾山都被绞杀在剑阵之中，只有我活了下来。”
“那之后，雾山一直在死去，也许有一天，它会变得和成云墓一样。”
五隐道：“这就是你的师门，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
鸿陵紫仰着头看五隐，在五隐概括雾山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雾山在回应她。
她听到了悲伤。
连五隐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悲伤。
“这里有很多剑和很多功法，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爱学什么学什么，有不懂的就自己想，别问我。”五隐道，毕竟有很大一部分她也没看过，她未必知道。
“知道了。”鸿陵紫道。
她们一直走到了那四座坟茔前，五隐卸下身上的三把剑，照样把它们折断了。
鸿陵紫紧紧贴着五隐，这里阴森森的，她有些害怕。
忽而一个声音幽幽响起：“阿武？”
鸿陵紫一惊，立刻扑到五隐怀里，颤颤巍巍地道：“有鬼，师父。”
五隐把她拎起来，道：“没鬼，是春让。”
鸿陵紫朝后瞄了一眼，实在看不出是人是鬼，那么浓的雾，光也没有，哪里分得出来。
五隐转身，见了春让的样子也有些吃惊。
她独自在雾山十年，也没见她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难怪鸿陵紫将她当做女鬼，这么衣衫褴褛，瘦骨嶙嶙，头发乱飞的站在雾里，可不就是个女鬼的样子。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春让见果然是五隐，大哭着就要跑过来抱五隐。
鸿陵紫不依，挣扎着落了地，往五隐身前一站，震得满地残叶朝春让涌去，挡住她的脚步，春让顿时难以更近一步，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五隐。
本来她以为待在雾山最难的是适应这里这阴森恐怖的环境，后来她才知道，环境什么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吃的，也无法生火。
她连活下去都要费去半条命，哪里还有力气害怕。
她又不敢走远，虽则隐隐约约能看见房屋的模样，但是她也不敢走远，只能躲在树洞里，树洞潮湿，易生虫蚁，饿极了的时候连虫子也吃过。
想她一个金尊玉贵养大的春家大小姐，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就是当初被天谕卫追的时候，也没有落魄到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阿武……”春让大哭，“我好饿。”
“等着。”五隐丢下两个字，又朝雾里走去，鸿陵紫连忙去抓五隐的手，春让慢了一步又被留在了这里。
没一会儿，五隐抱着一堆果子回来，春让狼吞虎咽地吃着，鸿陵紫抢了一个在手里，震惊地看着春让，她第一次见到吃饭能和刑回相媲美的人。
春让一边哭一边诉说她被留在雾山之后的悲惨人生。
五隐听得头疼，道：“那么多房子，你就不知道自己找一间住进去？”
春让撇嘴道：“我进去住过，第一天晚上那房子倒了，差点压死我，第二日我又换了一处，大半夜的有条老长老长的蛇爬了出来和我睡在一块，差点吓死我。”
“哪里来的蛇？我怎没有见过？”
“我怎么知道？”春让哭得一塌糊涂。
“哪间？”五隐问春让。
春让停了一下，看着隐藏在雾里的房子，道：“我忘了。”
五隐也没法子了，雾山的房子很多，多到她收拾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想再收拾一次。
她看春让都快衣不蔽体了，便要去寻她以前的衣服给她，春让也紧紧跟着，说什么她都不要再留在雾山了。
天谕卫追杀就追杀吧，她是受够了一个人待在这里了。
五隐翻出好几个箱子来，箱子长久没有人打理，都返潮了，很多衣服也都发霉了。
她们找了半天，总算给春让拼出一套能穿的衣服来。
春让欢天喜地地去换了，鸿陵紫又跟着五隐把衣服一件件收了回去。
“师父，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嗯。”五隐合上箱子，“你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也可以不在这里住。”
“我喜欢。”鸿陵紫心口不一，“只要有师父在，我不怕。”
五隐没接话，反正她还没想好将来怎么办，先把满城雪找回来再说罢，鸿陵紫要实在住不惯，那就不住。
春让换了衣服，本还要继续诉苦，只是恰又听见了鸿陵紫的话，原来五隐竟然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
竟不知她是如何将自己养得这样好的。
她连活下去都很难，五隐不仅好好长大，还练得一身的本事。
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春让不再聒噪，只低声地抽泣着，身上的衣服还有淡淡地发霉的味道，但她已经生不出嫌弃的心思来了。
春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已经过去，她现下只是一个孤家寡人，尚不知到底该何去何从。
“你爹来找你了。”
五隐站在门外看她，她一向很受不了看人哭。
春让猛然停住抽泣，刚刚五隐说她爹来找她了，上回五隐不是还说春家被天谕卫灭门了吗？
她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但是很快他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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