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美好易逝，苦痛绵长
方恺躺在冰冷陌生的床上辗转难眠，他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朝卫生间走，随后摘下眼镜打开水龙头，用双手捧了凉水拍在脸上，再看向镜子中的人脸色惨白，眼睛泛着红血丝，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
他重新戴上眼镜。
世界由模糊到清晰，方恺关掉水龙头，用纸巾擦手，却在镜子两侧看到钻孔的痕迹，他怔住了，后知后觉的伸出手，将指甲抵向镜子.......这是面被动过手脚的单向玻璃。
方恺猛地缩回手指，藏在冰冷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恐惧，身体忍不住打颤，高度的精神紧绷让他出现幻觉，那面镜子荡起水波纹路，此刻正有双阴郁的眼睛在镜子后时刻监视着他。
等镜面平静后，那上面浮现的是小时候聆雾稚嫩的脸，眉梢、眼角、鼻梁......都是血，正咧开嘴朝他苍白一笑。
“啊！”
方恺拎起公文包冲出了酒店房间，幽静深长的走廊如同怪物的深渊巨口，他在渺小无能的挣扎逃脱。
直到电梯下行，他走进人群才觉得那种黏腻的湿冷感消失。
他大口喘息。
方恺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不对劲，对方在对他展开心理战，试图瓦解他的心理防线，让他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
他不会让聆雾得逞的！
方恺走进人多的大排档，他在热闹的地方坐下，然后跟老板要了几份烤串和一罐啤酒，跟旁边人借手机打了个电话。
大排档的生意很忙，隔了很久老板才将新烤好的烤串端上来，方恺是吃不惯这种路边摊的，但胜在人多能让他安心点，毕竟现在实在是无处可去，他不能保证下一个酒店或者是宾馆没有聆雾的监视。
他拿起烤串咬了口，口腔里满是鸡精和辣椒的味道，感觉并不卫生。
方恺给靳凉矜发送的消息对方都没有回复，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放弃了，但也实属正常，谁都不会指望靳凉矜这样冷血无情的人能施以援手。
他咬着烤串吃得没滋没味。
“好吃吗？”
身侧是年轻人的嗓音，一双瓷白的手捏起烤串的签子，随后就坐到了方恺的正对面。
聆雾还是那副卫衣牛仔裤的青春洋溢打扮，踏着那双从方宅穿出来的毛绒拖鞋，他咬着烤串，语气熟稔，仿佛跟方恺故友：“路边摊，吃不惯吧？”
两个人都没有大吵大闹的，气氛有点诡异的融洽。
方恺拉开啤酒的拉环：“你从哪里找到我的？”
“啊？”聆雾手肘撑到桌面上，用烤串的竹签指向酒店的方向：“我跟在你后面出来的啊......方主任警惕心很强嘛，那间酒店单向玻璃的光学涂层被我的人动了手脚，在床上辗转难眠很痛苦吧？”
方恺打量周围的环境，果然就发现了几个鬼鬼祟祟，行为怪异，而且不断看向大排档这边的人，估计就是聆雾的手下的。
“阴魂不散。”方恺喝酒壮了胆，不顾文人礼节，骂道：“跟鬼一样。”
聆雾摆手：“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吃这套。”
“再说了，就算真的有鬼，都被主任你关在自个儿心底了，哪儿有闲工夫跑出来呢？”
方恺沉默了，他的确心底有鬼，不然凭他的阅历并不至于被恐吓几天就精神紧绷，面临崩溃。
他问：“淑华和阳阳他们怎么样了？”
聆雾意味不明的说：“绑匪都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又怎么会撕票呢？亏本买卖我不做。”
方恺手心沁了层汗：“我是你杀的第几个人？”
“前面有个人被我弄死了。”聆雾表情淡淡的：“你是第2个。”
聆雾和方恺旁若无人的在大庭广众下进行对话，同样坐在大排档周围的人听见了，动作逐渐缓慢下来，惊恐狐疑的盯着两个人......就看到其中一个身侧放着公文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另一个很年轻，戴着卫衣帽子看不清脸。
怎么看都不像是杀人犯。
再说了哪家杀人犯敢光天化日之下聊这些？
嗯......估计是两个表演型人格。
“兄弟，你们拍电影吗？咋没看见摄像头呢？”
方恺：“......”
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聆雾拉了下帽子，朝代维斯眼神示意。
不料，那人又说：“微型摄像头对不对？我就说你们两个气质不凡，你们继续继续......我不打扰你们了。”
【这NPC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不是，等等！这场面我貌似在哪里见过，前面尹淮誉去伽南的时候，被那两个路人甲挟持，当时那些npc就说了这样类似的话，还问有没有剧组呢。】
【前面的，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有没有可能那两个挟持尹少的路人甲，其中一个就有聆雾？】
【不是？怎么看出来了的？】
【这届网友太疑神疑鬼了吧。】
【肯定不是啊，男配没有跑到伽南去跟尹淮誉抢军火的立场啊！】
【肯定是啊！男配在废弃工厂弄死穿越者明檀的时候，用的刀跟在伽南那把一模一样啊，我刚刚回去抠了细节！】
【脸不一样，是用了人皮面具吗？】
【对啊，那把刀不仅一样，而且还都是软刃，就算是巧合也不能这么巧吧？】
【我敢打包票，在伽南跟尹淮誉动手的那个人肯定是男配。】
【别忘了，男配是个白切黑啊，黑芝麻汤圆，怎么不可能是伽南那个人啊？像这种世界里，想易容和改变声音很简单吧。】
【先看吧，感觉马上就能真相大白了，等男配弄死方恺看怎么说，突然换了主角，这视角很模糊啊，搞得我都不像有上帝视角的读者了，跟在玩剧本杀似的。】
【男配说，方恺是他杀的第2个仇人，就是说前面还有一个，根据这个手法，我推测尹辞澜也是被男配弄死的......】
【细思极恐啊！】
方恺压低嗓音：“这么正大光明，聆雾，你就不怕吗？”
“前两天那个社会新闻，主任你看了吗？富二代醉酒当街打死老人，事后两日就出现在娱乐场所纸醉金迷。”聆雾十指交叉：“我只是口头威胁而已，就算警察来了，能拿我怎么样？”
他表情冰冷的：“说不定最后还得跟靳凉矜赔礼道歉呢。”
方恺当然清楚，帝国只有贵族才能享有完整平等的人权，普通平民连基本人格都没有，这点他在研究院对人体做实验时就知道了。
能力低微不能反抗，那些人就是贵族掌下的玩物，是实验的小白鼠。
弱肉强食。
强者压迫掠夺弱者。
方恺作为优质人类，享受惯了被普通人追捧的日子，但现在一朝虎落平阳，他竟然不切实际的想象，如果帝国法律公平公正，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就不会滋生研究所的罪恶，更不会造成现在血债血偿的恶果。
他瞬间颓然了。
如果说以前聆雾是踽踽独行，隐忍不发，那么从靳凉矜那里进行了等价交换，媒体报道恢复身份后，他就如同沉闷的火山彻底喷发，肆行无忌、锋芒毕露，让所有人都付出血的代价。
而方恺就撞上了这个枪口。
事实上，聆雾从穿越者手底拿回身体控制权，到艺术会，到聆听晚祭日杀死尹辞澜、再到去伽南找霍西，过22岁生日，仅仅过了四个月时间。
很短的时间，却如同世纪那样漫长。
美好易逝，苦痛绵长。
聆雾警告了他一句：“还剩两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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