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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怎舍得01


处理完一个急诊的会诊,柳清回到神经外科医生值班室,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她和衣躺下,一会儿的功夫就睡过去了,她太累了。

        迷迷糊糊中,她又梦到了十五岁那年,妈妈出车祸时的情景。

        阳光明媚的下午,她站在妈妈公司的马路对面等妈妈,她们约好了一起去书店买书。

        很快妈妈出现在视线里,她怀里抱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阳光洒满了每一片百合花瓣。

        她朝妈妈挥了挥手,妈妈也温柔笑着朝她挥手。

        绿灯亮起,妈妈迈步朝她走来。

        “不要,不要过来!”因为是在梦里,柳清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拼命地朝她摆手,让妈妈不要走了,不要过来。

        可是妈妈还是和那天一样,迈着轻快的步子,微笑着走向她,任由她怎么呼喊都没有用。

        转瞬之间,百合花高高飞起,重重地落了下来,散落一地,白色的花瓣染成了血红色。

        街头的风扑面袭过,浓重的血腥里带着点百合花香。

        柳清猛然惊醒,坐起身来,紧揪的心脏还未放松,整个人又弹跳起来。

        杨涛坐在她的床边,刚才他的手赫然放在她裸露着的脚踝上。杨涛是他们医院副院长,兼任神经外科主任。

        “杨,杨副,您怎么在这里?”柳清下床穿好鞋,往门的方向后退一步。

        杨涛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道:“值班辛苦了。”

        “没有,不辛苦。我去洗漱一下。”柳清说完,立即快步走到门边,扭开门,咯哒一下,刚才门竟然被反锁了。

        柳清的心一紧,他竟然已经卑鄙无耻到这种地步了。

        不过她面色不变,快速地跑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捧着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肌肤,也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渐渐冷静下来。

        “昨晚事情很多吗?脸色这么差。”护士长陈洁走进来,拍拍她的肩膀,关切地问。

        柳清抽出一张纸,擦擦手,“也还好,就是……”

        陈洁今年四十三岁,与柳清十三年前就认识,柳清的妈妈车祸后就是送入了南溪市人民医院救治,当时陈洁是神经外科的副护士长,起初两人还发生过冲突,后来渐渐成为忘年之交,现在又成为同事。

        柳清很信任陈洁,自然对她不会有所隐瞒,便把早上的事告诉了她。

        陈洁气坏了,“我去找他去!什么玩意儿啊!”

        “陈姐,你别冲动,你现在被他穿小鞋穿得还不够吗,放心,他还不敢对我怎么样!”柳清拉住她。

        柳清三年前从京都协和医学院毕业,本硕博八年连读,毕业后在京都协和医院工作了两年。一年前,外婆生病,小姨摔了一跤骨折了,她毅然离开了京都,回到南溪市,入职了南溪市人民医院神经外科,这是南溪这座县级市唯一的一家三甲医院。

        她作为医院第一个女博士,又有在顶级医院工作的履历,是院长亲自招进来的,她的博导又是国内神经外科大神级的存在,杨涛想要动她,还是得掂量下后果。

        她只是觉得恶心。

        不过这恶心事很快就被抛诸脑后了,柳清上午还有一个门诊,忙得不可开交,还新收治了两个住院病人。

        最后一个病人看完,已将近中午一点钟,她走出诊室,诊室外的等候区已经没几个人了。

        顾不上吃饭,她回到病区,先去了新收治的病人那里。

        推开病房门,看到实习护士蒋梅和程馨蕊也在,她们正仰着头看挂在墙上的电视,电视里播放着男明星谢昀的采访。

        听到脚步声,她们转过头,看到柳清,略微局促,柳清一向工作认真,为人清冷,她们有点怕她,而且现在是上班时间,她们却在不务正业。

        意料之外的是,柳清未发一言,反而也抬起头看向电视屏幕。没那么忙的时候,不免又想起早上那档子恶心事,她此刻心情很低落烦躁,看到电视里他的脸时,忽然就好了一些。

        “谢老师,你有没有向女生告白过?是什么时候?”主持人问。

        谢昀笑着说:“有啊。高中时候。”

        主持人又问:“那女生一定非常激动吧?”

        谢昀垂下纤长浓密的睫毛,又抬起,“没错,激动得在大冷天泼了我一脸冰水。”

        主持人愣住,电视机前的两个小护士错愕,开什么国际玩笑,我男神告白居然被女生拒绝还被泼冰水!

        主持人再问:“如果那个女生后悔了,你会怎么办?”

        谢昀直视镜头,漆黑的眼眸笼上一点冷意,微微勾唇,散漫一笑:“不吃回头草,谁吃谁是狗。谢谢。”

        主持人哈哈一笑:“谢老师,今晚的跨年夜,非常期待你的表演。”

        简短的采访就此结束。

        蒋梅推着小车过来,笑着道:“清姐,你是不是也喜欢昀哥?”

        柳清收回目光,淡声道,“没有,我不喜欢他。”

        “哦,我还以为你和我们一样是昀哥的粉丝呢。”蒋梅又说。

        “我不追星。你们去忙吧。”柳清说。

        蒋梅吐吐舌头,“清姐,入股不亏哦。”

        柳清难得展颜一笑,“我考虑一下。”

        蒋梅看得一愣。

        柳清跟患者交代了一些重要事项,就出了病房。

        她去食堂吃饭,食堂的电视上也在播放着谢昀的那段采访,好多女医生女护士都在热烈讨论。

        “天啊,怎么会有人舍得泼昀哥水啊。”

        “是啊,昀哥颜值身材家世都是顶尖的,尤其是那腰,你看到过去年演唱会辰哥跳舞时露出腰的那张照片没,妈呀,要能给我摸一下,我立刻死了都甘愿……”

        “呜呜,我看了,简直是要人命了……”

        “所以我看那女人肯定是脑子进水,现在肯定后悔死了吧……”

        ……

        柳清转头看向窗外,回想起十五岁时初见谢昀的情景。

        她站在宛如童话世界里宫殿一样的别墅外,踟蹰了一会,才按下门铃。

        大门喇叭里传来询问声:“找哪位?”

        柳清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裙子:“你好,我找宋越桦。”

        “你是哪位?”

        柳清攥得更紧了,她轻声道:“我叫柳清。”

        过了一会儿,咔哒一声,大门开了。

        柳清拉开门,走了进去。

        入眼的是一条宽阔的路,左手边是园林式的庭院,右手边是一片碧绿草坪。

        忽然一个球滚到了她的脚下,拦住她的去路。

        “喂,把球踢过来!”少年的声音传来。

        柳清转头看去,阳光刺眼,她抬手挡了挡,微微眯眼,好一会儿她才看清。

        少年头发很短,五官立体深刻,尤其是那双眼睛,眼仁漆黑,亮得让人心悸,他薄唇上沾着点笑意,懒懒散散的,有点痞气。

        少年的样貌有点熟悉,柳清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麻烦,请把球踢过来!”他又喊了一声,用了“麻烦”和“请”两个礼貌用语,可语调依旧懒懒的,混着点笑意,听起来就不那么真诚。

        柳清弯腰拾起那球,高举着朝他丢了过去,然后走向别墅。

        “谢啦,美女。”少年痞里痞气地喊了一声。

        夏日闷热的风将他清朗的声音卷携而来,吹过柳清白皙小巧的耳垂,微微发烫。

        别墅门口,一个身着白衬衣、黑色西装裙的中年女人在等着她,她自称是宋府管家,她说宋先生还没回来,让她到客厅等一等。

        优美悦耳的钢琴声传来,柳清走进大厅,一眼便看到摆放在客厅中央的漆黑发亮三角钢琴,以及坐在钢琴前弹琴的少女。

        女孩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年纪,身着漂亮的蓬蓬裙,背脊挺直,像一位公主。

        不,她就是一位公主,有父亲宠爱的公主。

        柳清垂下头,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映照出她的影子。

        洗得发黄的白裙,脚上一双露趾塑料材质的凉鞋,寒酸得不配站在这里。

        她不禁缩了缩,想要缩到更角落的位置,偏偏管家站在她身后,她不好乱动。

        “你坐着等吧。”管家说,眼神里有鄙夷的之色。

        柳清摇摇头,倔强地站在原地,略微低着眉眼盯着大厅入口处的一盆绿植看,但纤细的脊梁骨挺得笔直。

        少女琴弹得不错,是舒曼的《梦幻曲》。

        刹那间,柳清忽然想起了少年是谁,他叫谢昀,著名钢琴家文岚的儿子,天赋异禀的钢琴少年,据说他8岁就取得申城音乐学院钢琴考级十级良好证书,10岁就以高分通过了香港英皇钢琴考级八级(最高级,相当于音乐学院优秀本科生水平),参加国内国际比赛更是获奖无数。

        柳清小时候学过4年钢琴,10岁时她不想妈妈负担太重,放弃了学习,她看过谢昀的很多比赛视频,堪称惊才绝艳,璀璨耀眼。

        少女余光瞥见家里来了客人,好奇地看过来,很快又收回目光,专注地练琴。

        这时有人拾级迈步上来,听到熟悉脚步声,少女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跑向少年。

        “阿昀哥哥,你光顾着踢球,都没给我陪练,小心我跟老师告状。”少女微嘟粉嫩的小嘴,半是撒娇半是生气地道。

        少年换了身衣服,白衬衣黑裤子,与刚才荷尔蒙爆棚的青春热烈少年判若两人,此时的他,气质清俊矜贵。

        他刚洗了把脸,头发尖上还挂着水珠,纤长浓密的睫毛湿漉漉的,称得那双眼睛更黑更亮,他没看她,也没答话,目光倒是落在了柳清身上,懒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少女见少年不理自己,有点不开心,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拉着他一起走到柳清面前。

        “你找谁呀?”少女笑盈盈地问。

        “宋越桦。”柳清垂头,轻声道,直呼其名。

        管家听了脸色不虞,低声骂了句,“没教养。

        “哦,你找我爸爸呀。”少女眼中的好奇越发浓重。

        少年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探究,以及一丝肆无忌惮的炽热。

        外面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管家迎了出去,高声道:“宋先生和夫人回来了。”

        少女松开少年的手臂,展颜甜笑,朝他们小跑着迎了上去,像小鸟一样扑腾了下翅膀,“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

        宋越骅宠溺地揉了揉少女的头,少女娇嗔道:“爸爸,你把人家发型弄乱了啦。对了,爸爸,有人找你。”

        宋越骅和赵玉锦看过来。

        对上宋越骅的眼睛,柳清一下子就红了眼睛,她攥紧手指,拼命忍耐着,微微扬着下巴,不让眼泪掉下来。

        “是清清?你是来找你爸的吧?”倒是赵玉锦先开了口,走过来。

        柳清紧咬着下唇,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没说话。

        宋越骅很冷漠地问:“什么事?”

        柳清的声音有点颤抖,“我想借钱。我妈出了车祸,在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她还需要治疗,可我们花光所有积蓄了。”

        赵玉锦看了眼宋越骅,问柳清:“严重吗?”

        “嗯。”柳清没有多说,眼睫轻轻一眨,拼命忍住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宋越骅表情淡漠:“你跟我来。”

        柳清跟在宋越骅身后上了楼,他带她去到书房。

        “你坐着等我一下。”宋越骅说,语气不似之前那么冷漠。

        柳清始终不肯看他,低头看着地面,背脊挺直,“不用了。”

        宋越桦看着她的发顶良久,叹了口气,坐到书桌前,写了张支票。

        写好后,宋越桦递给她,“不够再找我。”

        柳清这才抬眸看他,走上前接过支票,低头看了眼,五十万。医生说,妈妈头部受了重创,需要做开颅手术,保守估计至少三十万,还不包括后续的治疗和用药费用。

        柳清低着头,不看他:“谢谢。我长大了会还你的。”

        说完,柳清转身便走,不愿多停留一秒。

        “清清。”宋越骅喊她的名字,声音微微苦涩。

        柳清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妈妈她……”宋越桦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我妈妈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柳清忽然转过身,眼里含着泪花,冲着宋越骅大声道。

        柳清离开宋家时,赵玉锦说要派车送她,她摇摇头,径直走了。

        别墅前的庭院里,阳光极好,花开正艳,还有一个蔷薇架结成的花洞,蜜蜂嗡嗡地围着蔷薇架飞舞。

        她路过时,看到少年坐在蔷薇架前,修长手指握着小汤勺,搅动着白瓷杯里的咖啡,浓郁的咖啡香胜过了花香。

        少女坐在秋千架上,脆生生地喊:“阿昀哥,过来帮我推下秋千嘛。”

        少年坐着没动,偏头看向柳清,目光紧锁在她身上,不知在看什么。

        柳清的手抓紧了挎包的背带,目不斜视,快步走了过去。

        或许是阳光太大,她的背脊一片灼热。

        走出别墅,柳清放缓脚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庭院里,少年一下又一下地推着少女,少女欢快地笑着:“推高一点,再推高一点。”

        那时她就清醒地知道,她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窗外,铅灰的天空,寒风凛冽,梧桐树的叶子黄了枯了,零零落落地飞。

        柳清收回目光,看向电视的方向,正看到谢昀直视着镜头,散漫一笑,他说:“不吃回头草,谁吃谁是狗。”

        柳清很淡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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