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条笔直的脊梁多难得？
在张文的搀扶之下，周沉这才勉强回到了家中。
几个嫂子那可都是出了狠手的，周沉在家里床上躺着那叫一个哭爹叫娘。
说话间，已经有人走进了屋子里来。
张文已是同她说道：“金姑娘，给你安排的屋子你自己打扫打扫，临时安排的，实在仓促了些。”
是金翠娥来了？
周沉对这个女人有所提防，但张文好似没什么心机，对周沉带回来的人都是掏心掏肺。
这个不行，日后还是要好好同她说说，千万不可如此。
“听村民说老爷受了点伤，我母亲有一手推拿本事，我想着能不能帮上一二。”
金翠娥说话声音好听，轻声细语，也是个小家碧玉了，很招人喜欢。
张文说道：“那可正好，相公，金姑娘来替你推拿了。”
周沉也是感慨娘子心思单纯。
金翠娥还自带了跌打伤药，由着张文替周沉把外套脱了，在屋内生了个小火炉取暖。
周沉也是没辙，只好躺在床上任由这俩女人摆布。
金翠娥将跌打药均匀涂抹在了周沉的后背，周沉只感觉到凉飕飕的。
不知道怎么的，还挺舒服。
随后手指轻柔地在周沉背后按动，顺便还在刺激周沉的背后经络与穴道。
周沉是学医的，能够感受到这金翠娥的手法确实有点医术的味道了。
将药力渐渐融入肌理，皮肤也渐渐发热。
金翠娥的手法也越发急促。
周沉忽然说道：“金小姐以你的身份，你父亲想要让你留在金家庄没那么难吧，何必委曲求全跑我这儿低三下四当个婢女。”
张文也坐在旁边，周沉这么说，也是给张文提个醒。
让她知道此女不简单，莫要太过轻信漏了底了。
金翠娥轻声笑道：“一来，自然是小女子仰赖周先生剿匪，救小女子于水火之中，仰慕英雄本就是人之常情。”
张文插嘴道：“奴家也仰慕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周沉苦笑道：“娘子，哪有你说得那般夸张，如此说来，愧煞我也。”
金翠娥见周沉夫妻恩爱，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妒忌。
她命途多舛，落入匪贼手中，连清白之躯也都失了，有家难回。
在此之前，她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却落得如此境地。
反而张文这样的农家女，傻乎乎的，倒是能寻到好姻缘，遇到周沉这样的如意郎君。
“来服侍老爷是我同父亲提的，不瞒老爷说，我固然是可以唾面自干待在金家庄内。
但我翠娥要脸，与其被人指指点点，不如出来替金家办事。”
“父亲有意与老爷修好，此非虚言，小女子在此便是明证了。”
周沉倒是没想到金翠娥还挺实诚，说得挺清楚的。
既然都是明白人，那便敞开天窗说亮话，周沉也淡淡地说：“所以你现在究竟是踏进了我周家门的金家人，还是周家的人呢？”
金翠娥的手指在周沉背上停留了片刻，这是周沉要她做选择了。
这也是个投名状，周沉是无所谓村子里多个人的。
但如果这个人不足够忠于周沉，反而是个累赘，周沉做的都是犯禁杀头的事情。
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周沉见金翠娥久久没有回答，也没有催促她，反而对张文说道：“娘子，你辛苦跑一趟，去将金元叫来。”
张文很听话，一溜烟跑得没影了，很快把金元带回了周家。
金元也有些搞不明白状况，他莫名其妙就被带到了伏牛村安顿下来了。
好在他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没有挑三拣四什么的，相反伏牛村虽然破旧，但没有什么压迫，活得还自在些，乡亲们对他也很友善。
不过，他脑子里也全是疑问，想问问周沉为何如此。
“老爷，您找我？”金元反而很拘谨，小心翼翼地看着周沉。
他是在金家当奴才的，往日里金亨泰等人都对他呼来喝去，就连金家长子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如今换了主人，这性子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
周沉笑道：“放松些，我明日要上县城将山匪的东西送去衙门领赏，你帮着推个板车吧。”
“这是小的分内的事，您老专程这么说……”
周沉赶忙拦住他：“你就同以前一样称呼我先生就行了，我虽然从金家庄把你要过来，也没让你当下人的意思。”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金元吓了一跳，看着金翠娥，更是噤若寒蝉。
他思维总归没变，想到金翠娥尚且在周家当下人，自己这个贫贱之身，怎么可以僭越？
周沉也有些无奈：“把腰杆挺直了，这是我的意思，你若是这样，我白瞎了把你从金家捞回来，你还想过在金家的日子是吧？”
周沉也知道改变一个人很难，但没想到要让一个人直起腰杆，昂首挺胸的过日子都那么困难。
金翠娥手指力度稍稍加大了些许，她忍不住插嘴道：“老爷，你也不必为难他了，像是这样的下人，在金家遍地都是，都是奴才的命，能有什么长进？
金元还算好的，我听刘家庄的说，他们那儿有个下人，他爷爷都在刘家庄当下人了……这种人一辈子都是奴才。”
周沉冷着脸从床上爬了起来，随手推开金翠娥，张文给周沉披了一件袄子。
“没谁生来想当奴才，也没谁生来就是奴才的。”
话虽如此，但显得空泛，他也有点无可奈何，周沉走到桌前坐下，面前点了一盏油灯。
他也知道一时半会还是很难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你想回金家吗？”周沉忽然说道。
“我……”金元张了张嘴，他在金家庄还算是有些同僚，但在那儿的日子却苦得很。
“你要想你就回去，不然你就在伏牛村把你原本那一套都丢了。”
“你想清楚，我现在才是你的主子，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今往后，不得同金家庄的人来往，我教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你可知道！”周沉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吓了众人一跳，金元结结巴巴地说道：“是……老爷。”
可周沉瞪了他一眼，金元赶忙一捂嘴：“是，周先生。”
“都散了吧，各自回自己的住处去，若是有什么欠缺的，同娘子说道一声。”
周沉头一回感觉到了些许疲惫，这是穿越以来，雄心壮志之下，从未曾有过的。
或许是封木村和伏牛村的众人均是不怎么受到教化，或是屡受压迫的。
所以这些人反而奴性不重，金元还是周沉头一回感觉到，有一些人背着那么沉重的枷锁。
想要摘掉，何其难也。
还是张文在两人离去之后，轻轻抱住了周沉，轻轻抚摸着周沉的背脊，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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