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说来奇怪,自从蹲点以来,夜晚井区就再没有过幺蛾子,一切皆如平常。他们守了两天,每天跟月亮大眼瞪小眼,除了手麻脚麻还被冻出鼻涕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捞到。
这就很值得怀疑了,难不成真是脏东西,知道有人去逮它们所以躲起来了?
“队长,”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原思量着问了一句,“今晚还去么?”
□□狠狠抽了口烟,下定决心似的说了句,“去,最后一天了,没什么东西咱就撤。”
听到动静的工人们反应声音是每天十一点左右出现的,所以不到十点钟仨人就得过去。井区除了磕头机工作的区域,其他地方都是杂草和芦苇,月光下毫无生机地垂靠在一起。
三个人找到前两天坐过的位置,那一块儿的芦苇已经被他们坐平了,像被折断了脖子紧贴在地上。接下来就是死等,和头几日一样,等到十二点再没什么人或者非人类出现,他们就打道回府。
有了先前的经验,林原今天带了个保温壶,里面装着热水,虽然比不上烈性酒能驱寒,但是冷大劲儿了喝一点也能暖暖身子。
三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小孩儿分奶一样轮着喝了半壶的水。林原注意到宋平生今天又没带手套,他想起酱萝卜一样的手指,下意识要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他。
“哥,”宋平生猜出他要干嘛,按住了他,温和地笑笑,“我不用。”
林原盯了他两秒,把手又缩了回去,也是,就这一会儿功夫也伤不到哪去,大男人哪那么娇气。
□□为了看时间,特地借来了一块蝴蝶牌手表,这会儿表上的指针已经过了十一点,不出意外还有一个小时他们就将结束这场哭哈哈的蹲守,回去和温暖的被窝相会。
许是那半壶水起了作用,没过一会儿宋平生有些不自在地扭着身子,咕哝着叫了林原一声,“哥。”
“啥?”林原看着他。
“我想去解个手。”宋平生小声说。
“你…”没等林原说什么,队长就发话了,“懒驴吗你现在要撒尿,去去去快去,去完抓紧回来!”
宋平生应了声,起身朝远处走去。
“别走太远!”队长又压着声音在后面喊了句。
这下就剩他们两个了,□□不说话,林原也不知道说什么,俩人就这么对坐着,誓要将沉默进行到底。
“副队长。”直到一股困意向林原袭来,□□忽然开了口。
这一声让林原从瞌睡中惊醒了,他们队长自从认清每个人名字之后就一直喊他大名,这会儿怎么变调了?
林原小心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又拿起水壶喝了一口,“你觉得咱们站怎么样?”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像这种谈心环节不应该在温暖的室内进行吗,现在三更半夜露天席地的问这干嘛?
林原心里疑惑,谨慎回答道,“还行,大家都挺好的。”
□□笑了笑,“宁冉那个事,是你们几个干的吧?”
这个弯转的太急,林原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他还没来得及否认又听□□说,“你放心啊,书记不知道,这事我没跟别人说。”
林原思索了一下,虽然不清楚队长是从哪得知的,但听语气不是在诈他,应该是十拿九稳的,这样一来他再否认反而显得刻意。
“是,”这么一想林原干脆承认了,“我就是气不过,您说谁平白无故让人欺负了还给揍一顿心里能没点想法,那孙子就是欠收拾。”
出乎林原意料,□□听了这番离经叛道的话不仅没生气,反而乐了,“好小子,还挺重情重义,我也没说不让你们收拾他,就是注意点分寸,别太过火。”
林原没吱声。
“宁冉那孩子吧,脾气是不太好,得有人好好提点他,不过…”□□说到这话峰一转,叹了口气,“我也能看出来,他本性不差,跟那些坏到骨子里的还是不一样。”
我看他本性挺坏的,没人比的了他,林原在心里接话。
“别不服气啊,”队长好像看出他的想法,赏了他一个爆栗,“我可跟你说真的,你是副队长,有威信,那些人平时都听你的,关键时候得带个好头,听见没?”
“那上次打架,您过来的时候怎么急成那样?”
“那他妈能比吗!”□□音量升上去,“你们这些小年轻,下手没个轻重的,还有不少家里是独苗苗的,出个好歹我不得负责啊!你别看你们书记不当回事,他要是在现场,说不准能急晕咯!”
林原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
“那您是,怎么发现是我们干的呢?”他确实好奇,这事宁冉自己不会往外说,他们从准备阶段到计划实施也没留下马脚和证据,队长又是从哪知道的。
“就你们那点小伎俩能瞒得过我,”□□在他头上揉了两吧,“多学着点吧,挺大个人了,别跟个小娃儿似的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就在林原反思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漏洞让人抓到时,身后突然传来极清脆的金属撞击的声音,听上去隔着一段距离。
他陡然一惊,接着猛地想起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他和□□几乎同时意识到一件事——宋平生离开太久了,远远超出了正常解手的时间…
俩人对视一眼,跳起来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跑过去。
井区里面有专门清理出来的路,但他们为了抄近道免不了要从苇丛里穿过,半人高的芦苇虽然不至于遮挡视线,可阻力也不小,两个人手脚并用像游泳似的把这些讨厌的植物拨到一边。
各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除了金属声,还多了咒骂和打斗声,夹杂着沉重的撞击声,林原甚至能分辨出那是人穿着厚棉衣被抡到地面发出来的…
平生,平生…林原只感觉心脏快从胸腔蹦出来了,恨不得一把火把这些芦苇烧了然后飞过去。
林原到的正是时候。
宋平生和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事实上林原能认出他来还是多亏了那根醒目的木棍;在他身后另一个人正趁机偷偷靠近,手里拿着不知道砖头还是石块,照着宋平生脑袋就要敲下去。
来不及了,林原没多想就把手里的暖水壶用力掷出去,正中那个偷袭者的下巴!
沉寂的夜幕下只听见一声惨叫,那人痛的边在地上打滚边杀猪似的嚎,大概是壶盖没拧紧热水洒在他身上了。林原没空管他,先上去把正和宋平生打着的两人其中一个拉起来,二话没说给了他一拳,又往肋骨上狠狠踩了一脚,听他发出了不亚于刚才那个人的叫声。
三打一,谁给你们的脸!
三个人中倒了两个,剩下那个就好对付了,没费什么力气就被林原和宋平生合力制服。□□毕竟上了年纪,腿脚不比年轻人,等他赶到之后只见地上两个人蛆一样扭着,还有一个抱着头瑟瑟发抖,被他两个手下用木棍指着。
“怎么样,”他先问林原,又看宋平生,“没受伤吧”
林原摇摇头,拿木棍扫了一圈,“都在这了。”
也亏得他们队长有先见之明,带的麻绳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三个入侵者被粗暴地拖到一起,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打斗的时候没心思注意,这时候借着月光才看清,这三个“鬼”还挺年轻,看岁数不会超过二十岁,灰头土脸地挤在一起像三只地鼠。
“老实交代,”绑好之后林原居高临下地问,“你们是谁,哪来的,来干嘛!”
他最恨那个搞偷袭的,这会儿火气上来又往他肩膀上狠狠踹了一脚,把人沙袋一样踹倒在地。
“哥…”宋平生赶紧拉住他。
“林原!”□□大喝一声把他制止住了,示意他退到一边,自己则走上前蹲在地上,目光平视着三人,“说吧,大半夜来这儿干嘛?”
“鬼”们被下了封口令,没一个人答话。
这样的反应似乎在□□意料之中,他缓缓开口道,“不说是吧,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采油的井区,这里所有的东西,设备,油,不管上地面上的还是地底下的,都是公家的。我不管你们来这是偷东西还是送东西,损害国家财产侵害国家利益就一个下场——”
他用手比了个枪的形状,食指顶在中间那个人的脑门儿上。
“砰!”
这一声让林原也跟着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刚刚还老大哥一样跟他谈心的队长,这会儿却像变了个人,一身的匪气…要不是早知道他们队长是干了十几年的老采油工,林原真要怀疑他之前的职业是干什么的。
被枪打到的人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眼看就要交代,他左边的男人狠狠撞了他一下,露出满眼凶光,一副敢说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中间的人踌躇再三,还是低下了头。
“行吧,”看他们这样□□也懒得废话,站起来招呼了声“副队长!”
“是。”林原说。
“把这几个带回去,然后叫警察。”
“啊…啊?”听到这话林原有些难以置信,看了仨人一眼,“就这样?”
“不然你还想滥用私刑吗?”□□笑着拍拍他,“他们不乐意说,就让警察去对付,咱们先带他们回去,等到明儿再看看设备有没有被碰坏的。”
林原心里不大乐意,滥用私刑不至于,但他确实有痛扁一顿的想法。宋平生既然叫他一声哥,自己就得把他当弟弟护着,谁家弟弟被人打了哥哥能不揍回来的。
林原皱着眉把漏光了的水壶捡起来,经过刚才那一遭,壶底已经破了个大洞光荣殉职了。他打定主意,要在回去的路上找机会再给那仨人几下子。
宋平生感觉头有点晕。
其实在林原他们赶到之前,他的脑袋就被人砸了一下,不过并不算重,加上没流血,他也就没当回事。可现在他只觉得头重脚轻,好像脑袋上顶了个大缸,连同眼前的景物都在天旋地转。
耳边林原好像在叫他,他含糊应了一声,用木棍支撑着站起来,但并没有成功,往旁边踉跄了两步,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眼睛合上的前一秒,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林原不顾一切向他奔来的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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