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林虎找到郁呈的时候，就看到这小祖宗正低着头，非常认真地擦指缝里残留的一丝血迹，明显又是刚打完架。
他连忙上前问道：“怎么又跟别人动手了？有没有伤到哪儿？”
说是这么说，不过他并不担心郁呈会受太严重的伤。
这小子的身手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对付几个普通混混完全不在话下，顶多就是擦破点皮肉。
郁呈没有回答，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一点点把指缝里半干的血擦干净，神情专注得像是不会被任何事打扰。
林虎瞥见他手边的那包湿巾，有些奇怪地问：“这东西哪来的？”
郁呈用的东西，怎么会是这种廉价的赠品？
他正要拿过来看一眼，郁呈却已经把东西收了起来。
林虎叹了口气，没再追问。
等郁呈擦干净手，他才把好不容易捉到的野猫往这个小祖宗面前递了递。
郁呈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伸手接过这只倒霉的三花，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拨弄了一下它屁股后面的两颗蛋蛋。
“喵呜~”
三花凶巴巴地冲他叫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犯。
郁呈眉梢微挑，把猫扔回林虎怀里，语气淡漠地吩咐道：“阉了吧。”
又来了。
林虎嘴角一抽，以不符合他彪形大汉外表的温柔缓缓伸出宽大的手掌，慈爱地撸了把这只倒霉的三花。
他在心里认真数了一遍，这好像是这个月第二十七只要被绝育的野猫，全是郁呈折腾着捉来的。
这小祖宗自从某天忽然间性情大变之后，整日不是出门找人打架，就是满城乱跑捉野猫去做绝育，尤其是公猫。
兽医做手术的时候他还非要在旁边看着，那架势，要是没人拦着恐怕他就亲自上手动刀了。
林虎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比较叛逆，可他从来没见过哪家的小孩像郁呈这样叛逆得这么邪乎的，简直像突然就变了个人。
以前明明是个品学兼优的模范生，脾气好得不像十几岁的男孩，根本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从小到大一丁点出格的事都没做过，别说打架了，连句脏话都不会骂，也不知道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转了性子。
不过人家爹妈和大哥都管不了，他一个外人自然就更加没法插手，他能在这位小祖宗跑去跟别人干架的时候盯着别闹出人命就谢天谢地了。
沈络这边刚到派出所没多久，苏彤的家长便火急火燎地找过来了。
那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女人应该是苏彤的妈妈，她脸上化着淡妆，身上是一条宝蓝色的连衣裙，显得身材凹凸有致。
一头微卷的长发打理得很好，脖子上还挂着条珍珠项链，跟两边的珍珠耳饰明显是一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参加什么宴会，只有额前垂落的几缕发丝让她看起来有那么点慌乱。
跟在苏彤妈妈旁边的男人看起来年龄要大一些，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两鬓的发丝有些灰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这么热的天气还穿得特别整齐，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
只是他的衬衫有些皱，扣子还扣错了一颗，大概是听到女儿出事便着急忙慌地从家里出来了。
那位女士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走进来的那一刻，苏彤当即害怕地往后面躲了躲。
沈络正觉得氛围有些奇怪，下一秒就看到女人高高扬起右手，狠狠扇了苏彤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的一声清响，不说沈络，连旁边的民警都惊呆了。
苏彤被打得差点没站稳，被沈络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她左边那半张脸原本只是有几个淡淡的指印，这一巴掌下去，脸颊很快就红肿起来。
沈络皱着眉想，这个女的下手怎么比那些强奸未遂的混混还要狠？
当众扇耳光还不够，女人又伸出一根染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用力戳着苏彤的脑袋教训她道：“这么晚不回家跟男人在外面鬼混，你能耐了啊！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好好的姑娘家一点都不知道自爱……”
那个斯斯文文的男人连忙劝道：“好了好了，玉珍你冷静点，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打孩子干什么？”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苏彤，关心地问：“彤彤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苏彤捂着红肿的左脸，低着头没吭声。
吧嗒，吧嗒。
沈络的目光往下一扫，看到苏彤跟前的地板上不断有水珠滴落。
民警上前拉开了还要对苏彤动手的女人，把可怜的小姑娘护在身后，很不赞同地对那女人说：“王女士是吧？您别冲动，苏彤今晚受到了惊吓，你有什么话好好跟她说，千万别再动手了啊，打孩子是不对的。”
王玉珍压根没有搭理民警，而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被民警护在身后的女儿，横眉怒目地继续责骂：“你是成天就知道给我丢人是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沈络听到这里，不由得惊讶地抬头看向王玉珍。
她还以为这位王女士是苏彤后妈呢，听这话说的，难不成还是亲妈？
也对，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发自内心地爱着自己的孩子，这一点她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王玉珍还在不依不饶地数落苏彤：“你看看你这身上穿的都是些什么？露那么大一截腰给谁看呢？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一个姑娘家出门穿得这么暴露，那些流氓不欺负你欺负谁？你就是被欺负了也是自找的……”
同样是母亲，女警实在看不下去王玉珍对待小孩的方式，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
可王玉珍明显就不是个能讲得通道理的人，所以她只能扭头去跟王玉珍身边的男人说：“苏教授，您快劝劝你爱人，别动不动就对孩子使用暴力啊，小孩儿也没做错什么，今天还受了惊吓，你们不好好安慰安慰她，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呢，这像什么样子。”
苏教授见妻子发泄了这么一通还是毫不知道收敛，实在是够丢人的，板着脸呵斥道：“玉珍！够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
王玉珍发觉男人是真的动了气，这才不情不愿地消了声，只是看向苏彤的目光依旧很不满。
苏教授过去宽慰了苏彤几句，然后便陪着苏彤去做笔录。
民警大概是顾虑到小姑娘刚刚受过惊，还被妈妈又打又骂的，目前情绪不太稳定，所以问话的语气都特意放温柔了几分：“彤彤，能跟我们讲一下今天这件事的经过吗？”
苏彤披着那个女警给她的外套，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绞在一起，脑袋垂得很低，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民警见她沉默了半晌也没开口说话，心想这姑娘大概是顾忌着有父母在场才不敢开口。
于是他给苏教授使了个眼色说：“苏教授，您先陪爱人出去透透气吧，我们这边很快就结束。”
苏教授很配合地点头应下，临走之前又忽然回过头，深深地看了苏彤一眼。
沈络觉得他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要对苏彤说，却没有直接开口。
苏彤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脑袋垂得更低了些。
等苏教授带着王玉珍出去，苏彤才在民警的再三询问下艰难地开口：“我今天……去上了舞蹈课，下课之后……那几个人拦住我，说……要带我出去玩。”
“你认识他们吗？”民警边做记录边问。
苏彤摇头，片刻后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最开始，我以为是不认识的，所以没有答应他们。”
“我拒绝他们之后就上了公交车，坐到一半才发现他们也在车上。”
“我怕他们知道我家在哪会去找我麻烦，所以到站了也没下，可是他们也一直没下。后来我看公交车越开越偏，马上都快出城了，就赶紧下去了。”
“我一下去他们就跟着我下了车，我那时候很害怕，一直想甩掉他们，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最后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苏彤说到这里，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然后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关注了我微博，之前就在微博上骚扰过我，我那时候以为把他们拉黑就没事了，没想到他们会找过来。”
“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吗？”民警追问。
苏彤的手指一下下扣着衣角，想了一会儿才迟疑地说：“我在微博上发过照片，还不小心发过上舞蹈课的地方的定位，不过很快就删掉了，他们可能是看到了定位才找过来的。”
民警又问了她几个问题，然后把沈络叫过来问道：“你是听到她呼救才报的警对吗？”
沈络点了点头，又听对方问：“那你们俩认识那个男孩吗？”
沈络跟苏彤对视一眼，两个人一起摇了摇头。
民警继续追问：“他是什么时候过去的？那几个受伤的男人全是他打的吗？”
沈络当即有些紧张地解释说：“警察叔叔，是那六个人一起打他一个，他是自卫，他也受伤了，而且他是为了帮苏彤才跟那些人对上的。”
民警看了她一眼，表情严肃了些，“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
沈络抿了抿唇，“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的，我第一次经过那个巷子的时候没看到他，报完警之后我怕你们赶不及过来，担心苏彤会出事，就又跑回去了，回去就看到他正在被六个人围着打。”
“那些人确实是他打伤的，但他也是想救人……”沈络说着，在民警的注视下小声补充了一句：“打完架他就走了，没有对苏彤做任何事，他真的只是想救人。”
民警又跟苏彤确认了一遍：“事情是沈络说的这样吗？”
苏彤说是，警察又问她们记不记得那个男孩的相貌特征，苏彤摇头说：“我、我当时太害怕了，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就记得他……个子挺高的，腿很长，应该有一米八几的样子。”
“那你呢？看清楚他长什么样了吗？”民警看着沈络问。
长得很好看，沈络忍不住在心里回答。
她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以免露出什么马脚，然后顺着苏彤的话说：“我……当时也挺害怕的，巷子里又比较黑，所以……没看太清楚他的脸。”
说完她又在民警的注视下迟疑地补充：“不过，我看他皮肤倒是挺白的。”
民警又问了几句，然后便说她们俩可以回家了，后续有什么进展会跟苏彤家长联系。
沈络能感觉到苏彤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也对，有王女士那样的妈妈，苏彤一会儿回家了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呢。
沈络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不熟。
两个人在派出所门口分开的时候，苏彤郑重地跟沈络道了谢。
苏教授伸手揽住苏彤的肩膀，沈络注意到苏彤在被他揽进怀里的那一刻好像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她眨眨眼，暗暗观察着苏彤的神色，没发现什么异样，便有些怀疑刚刚是自己看错了。
苏教授对于这个救了自己女儿的恩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一副非常感激的样子夸了沈络好一会儿。
最后他又庆幸地说：“幸好小同学及时去报了警，要不然我们家彤彤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真是多亏遇上了你。你叫沈络对吧？可以给叔叔留个联系方式吗？回头我们请你吃饭。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管跟叔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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