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难解难分
“嘶——”这伤的可不轻，白衡微眯着眼，一面将受伤的手握紧成拳，一面上药，包扎。
上好的药仔细的一撮一撮敷上去，而后一轮又一轮白布缠上去，却还是抵不住刺骨的疼痛，还有丝丝渗出的暗红。
“我们家小姐请您过去一趟。”从门外来了个婢子，她屈身行礼。
白衡怀疑的看她，一看便知不是自己府中的，待他细想一二，便心下了然，白衡道：“你可是宋府之人？怎不见空青？”
“是，空青帮小姐去了，这才是奴婢来的，小姐说此事情急，还望您速往。”婢子又屈身行礼，将府上老太太和宋枕朝讲话的事儿委婉的讲了一遍，待白衡明了，便不言语。
白衡点头，“你且等一会儿，我收拾一番便同你一块儿去。”
那婢子垂首应是，接着便退到门口。
想起宋枕朝，白衡便多缠几圈，等到那红的刺眼的不再出现了，白衡的手臂已然粗了一大圈，好在袖宽，如此一来，倒也不碍事，旁人若不近身，也看不真切。如此她便看不到了。
白衡暂且对自己的伤不被她看见放心下来。
但那婢子行色匆匆，此前那大闹一场弄的人心浮动，想必她那儿也不是什么好光景，定然着急。
白衡捋了捋当下情形，看看伤口已然处理得当，便定下心来准备前去。
“来人，备车。”“是。”打定主意，白衡将那受伤的手张开又握紧，确定包扎的严实了，才迅速拂下长袖，将这一切坚忍没入平和。
白衡站起身，身后跟着那婢子，他快步向着大门走，忙不迭抚平衣衫上压出的褶子，将要上车却见一个家仆急急忙忙小跑过来，那人看见白衡顿时心中有底，随即快步走过去，行礼，道：“老太爷请您即刻过去品茶。”
“祖父？”白衡仍然没有停下来，在马车里整理自己的衣冠。
“是，只叫您快些过去。”那家仆说完也不退走，只是站在离马车不远不近的地方，面上谦卑，神色不辨。
白衡将正要吐出口的“驾车”不知为何又咽了下去，眉头也折痕二三，嘴唇微抿。
罢了，“你且回去告诉她，我去去就来，也不必担心你家小姐，我自会去”。婢子应声是。
白衡有节奏敲了敲车框，命车夫稍待，自己利索的下了车，直奔那处。
老爷子躺在躺椅上假寐，周遭是幽静的院子，植满香草，甚是清雅。他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也并不起身或是睁眼，只心里叹口气。转眼白衡就踏进园子，站在门口也不进去，略微低着头行礼：“祖父，您有事找我？”
“怎么，没事便不能找我的孙儿了？”老爷子稍一用力，躺椅摇起来，他嘴角也惬意的弯起。
白衡无言，摩挲了指节半晌，才稳着声线道：“孙儿现急事缠身，待回来后定来看祖父。”说着便是一拱手，刚要转身，便被比脚步更快的话语叫住了，“衡儿，可不要因为一个庶女误了大事。”老爷子睁开眼，精锐的锋芒尽露，眼中是沉凝的神色，和阅尽沧桑的斑驳。
“此事我已知晓，但望衡儿斟酌行事，万毋忘了凡事以大局为重。”沉沉的声音回荡在白衡耳畔，祖父其实老了，原不应该再因为自己的事让他如此操心，可今日之事实在紧急，自己即便是来了也不得不说服祖父。
躺椅仍然摇动，连带着兰叶间的光影也闪烁。园中除却二人的声音甚是静谧。
“孙儿晓得，万不会耽搁了公事。”白衡心下抓挠一般，却不能叫脚步移动分毫。
“我一说你便晓得了，且我说的是不是公事，你自己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爷子跺跺脚，沉下脸，不满白衡的所作所为。
他这会儿被白衡的话有些气到了，索性转过去，侍弄兰草，不去看不听话的孙儿。
白衡就笔直的站着，姿态笔挺，面目肃然，想说什么辩解一二，却也不敢多言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下已然焦心如焚。怪就怪两边都不可不顾，顾及祖父这边想必不会太难为，所以便来来，但愿不要拖的太久才好。
“罢了罢了，”苍老的声音带着颓然，哀而不伤。他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可面对自家的小子，还是力不从心，就白衡这么倔的，要说通也实在不易。
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人毁了自己最看重的孙儿，难也要做，趁他还能做就多给他们铺平点路，免得自己百年之后，还得听这些不肖子孙在牌位前哭。
老爷子撒气一般重重放下手上精细的小剪子，背过手又转过来，他到底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此刻想坐上躺椅。
白衡连忙破了严谨的功，上前扶着，慢慢的把老爷子安置到躺椅上，转身脚步未停，“这便要走了，我这个老头子话没说完就要走了？”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
白衡脚下动作一顿，白衡心下松了口气，祖父往常这样子是要揭过去了。
“你小子可别着急高兴，这事在我这儿可没那么简单。”
白衡绷紧了身子，仍然恭谨地立着，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祖父定然是知道来龙去脉的，此刻却将我困在这里，可宋府那里，“祖父要如何才肯放孙儿走？”他心一横，感觉整个人被焦灼包满了，脚下的地不甚平整一般，站不安定。
“那个姓陆的胡闹你也胡闹，你可知这事波及多少人，有多少人因为你们俩这一闹晚上都睡不安稳，你倒好，还在这杵着，不明白事情利害。”
“孙儿是真心的，自然也知晓分寸，孙儿只求祖父成全。”白衡差点站不稳，心里的焦急野火一样，越发灼人。
“什么真心！一派胡言，你即便真心也不该给我找这么个孙媳，这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搁？你真是要气死我这个老头子。”
园子里忽而起风了，摇的树叶哗啦哗啦的响。二人僵持下来。
不多时，老爷子也知道他受了伤，此刻不好好将养着，却来这里同他斗法，也实在是叫他难受，看他忍得也是辛苦，索性就撂下台阶，“衡儿，我这把老骨头也管不了你们多久了，但只要我还在一日，这阖府上下的安宁就没人可以破坏，如此，只要你给我保证，不娶宋家那个庶女，我就马上放你走。”
白衡不说话，只是强忍着同，嘴紧紧的抿着，微凉的天里，竟然也出了不少汗。“你便是如此孝顺我的，那你便不用去了，好好在这站着思过。”
老爷子气性也上来了，索性不管白衡，随他去。
但白衡一看不好，且手臂上的疼痛也难以忍下去了，便一个踉跄，坐倒在地。
听这一声，老爷子顿时顾不上什么面子，惶急的上前，有力的老手一把将白衡扶了起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白衡，只是不住地叹气。
少顷，白衡便放软了语气，“祖父，我真的急着去，再晚了怕是要耽搁后面的公事了。”
他半倚在墙上，喘了几口粗气，极为明显的用衣袖擦去额头上止不住的冷汗，央求的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哼哧哼哧一阵，甩开了自身难保还想要扶自己一把的白衡，自己坐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扶手，眼睛已然瞪的老大，“你倒是知道还有公事。”
“祖父，现在先不说这个，孙儿着急去，您可放孙儿一马吧。”白衡语气急促，愁容满面，看得老爷子也不住摇头，“我这个孙儿算是栽了。”
“祖父，孙儿自己惹出的事，总不好叫别人摆平，自然是孙儿自己去说妥当，您老人家不是也常教导我们做事要担当？孙儿此番便是去担当了。”白衡说道。
他上前一步，手握的更紧，本来便难以忍受的痛楚此刻更是钻心刺骨。
老爷子看他疼的皱眉，也忍不住动摇一二，但嘴上却并没有松口，“你少给我插科打诨，这事儿今儿就在这给我说定，你给我保证不耽误正事，不可让你这私事影响到白府，而且你娶不娶宋枕朝还是再说。”老爷子狠狠一拍扶手，定定的看着白衡。
“好，孙儿保证不耽误正事。”白衡有模有样的应着。
“呵，你倒是想想今日之事可办妥了没有。”老爷子冷笑一声，就止住了。
良久，他长叹，捻着一片兰叶，又看天，最后索性闭上眼睛。
往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且由他去，管太多了小辈们怕也是束手束脚，不得施展，最后倒是我好心办了坏事，这又何必。
“罢了罢了，你若是执意如此，我这糟老头子也管不了你这许多了，这个家迟早要交到你们手上的，别太快给我败光了。我就睡得安稳咯。”
老爷子一瞬间释然了，他只摆了摆手，也不去看白衡脸上神色。老人颤颤巍巍的挪动，自己站起来，也不管白衡，就自顾自的离开小园子。
白衡还是追上去，送老爷子回了书房，留下一句“祖父放心，孙儿定不辜负祖父的栽培，孙儿就先去了。”
说完不等老爷子应答，就径直小跑着去马棚，到了便牵出一匹毛色发亮的良驹，顺势翻身而上，便奔腾着往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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