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我们俩依旧不说话，这种冷战的局面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如果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不向对方屈服，那就意味着我们很有可能再也不是朋友。这是我对那时候我们关系最坏的推测，而且我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我不可能对着候来说出道歉的话，她伤害了我的骄傲，可是我的心知道我并不是这样的。我总做出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不知道这算不算应激症的一种。我那个不够正经的小叔叔总拿这个跟我开玩笑，他把这种病症幻化成一个有连续想象的故事。不想哭的应激对测是把脸仰向天空，但是嘴里一定要大骂特骂，以示悲伤。不想笑的时候要捂住嘴巴，但是务必发出“咯铃咯铃”的笑声。真实的情绪永远是藏不住的，而且最好让它以别的方式发泄出来，要不然身体就会受到迫害。
所以我的背后在那段时间像是长了眼睛，时时刻刻关注着后面他们三个的一举一动。课后休息时间，王杰凯找姜于姿，姜于姿找候来。他们互相交流的媒介变了又变，有时候是一本书，有时候是一个本子，有时候是一张试卷。偶尔传出能绵延到讲桌地界的笑声，那种笑声充满挑衅意味。我打定主意这一辈子都不会和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再成为朋友。
“哎哟，他们不带你玩了是不是，怎么都不喊你呢？”我身边响起刺耳的问候。
我发誓，我本来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任何人产生冲突的，我有一肚子重要的情绪需要消化，可是又不能对这样的话视而不见。
“赵晓君，你神经病吧你。”回应我出击方式的是一声尖利的吼叫。
我盯着她，看她怎么把我扔在地上的东西给捡回去。
“怎么？你想玩的话我就陪着你玩。”我笑着跟她说。
她喊着疯子神经病这样的话小声啰嗦地回到自己的龟壳里去。那有怎样？我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了，还在乎变成疯子还是神经病了？顾忌现在不再是任何意志锻炼的阻碍。
晚上睡觉的时候，把提前准备好的颜料偷偷倒在候来的手上，她的手在第二天会变成一张巫婆的手，我深信那个创作会让王杰凯和姜于姿替她打抱不平。
课间的时候，王杰凯突然走来跟我说，我需要去土匪的办公室一趟。待我去到办公室之后，发现土匪根本不在，我马上往教室里赶，不知道是被怒气所牵引还是为教室门的突然关上而失控，我使出全身力气将那扇门推到一边，这时候一把扫帚落到我的头顶上。从天而降的恶作剧。
我失去理智一般地去抓王杰凯，我知道一切都是他搞得鬼，只有他才知道用这么恶心人的方式在整蛊，他在整个教室里躲我，我朝他扔粉笔头，把他的课桌上的所有的书都扔向他。他瞅准一个空隙逃出去，我跟着追出去。在阶梯教室的拐角抓住他，扯住他的衣服朝他的胳膊狠狠地咬上去。“谁欺负你，就用手挠，用手抓。朝他的脸。”祖母的话像是熨帖妥至的小告示挂在我脑海不想参阅的地方。
一边叫着一边试图让我松口的人，他的胳膊一边被我咬在半空，一边挣扎着伸开。我的牙齿健壮地像一万个幼小的军团，每个都是厉害的齿轮。
“放开，放开，啊，真的不行了。”听着他这样求饶吼叫，心里莫名感到痛快，可是怎么办呢？这时候并没有让所谓的怜悯之心取得战机，反而是他一再失信于我，挑衅于我的事实不断的刺激着我的脑海，在那个不想参阅的地方猛烈的撞击着，我的牙齿深深地攥进他的皮肉里，不更痛一点儿的话怎么会长记性呢，这次索性就让自己变成一个疯子什么的不是更直接？
就在我的牙齿快要切到对方肉里的时候，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拽开。我回头看时，发现候来和姜于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来了。
“滚开。”我的声音把整个楼道切成两半。
候来突然从身后抱住我，她从来没有这样跟我表达过什么，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的心像一个靶子，有很多问题一起扎向它。
任凭我怎么使劲要她放开我，她都没有照做，我告诉她，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真的如果我还把她看在我眼里的话，我这时候就应该用恶毒的话去激怒她，可是我对她一点儿那样的激情都没有。我想到那些我等待她回来的日子，想到日日夜夜我躺在那个八十多人大通铺的宿舍里发出的夙愿：要是能和她在冬天的时候共用一张被子，和她上厕所的时候结伴同行，和她在晚自习后同温一件趣事。遥远的成为灰烬的烟火，在远方明灭不歇，那些反而开始刺激我。我不由得哭出声来。
“多么大的人了，还玩这种把戏，我们到底在干什么呀。”
“到底是谁先当成把戏的，这怎么能是把戏？走和回都是一声不响，根本就是不尊重人的人，跟你这样的人耍任何把戏都是浪费时间。”
“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那样，就是觉得无法面对你，对不起啦。”
我站起来，她束着我的身体的手臂垂下去，被恶作剧的黑色的手掌像一只熊的爪子，我的报复的快感一下子消失。
你知道的吧，我从很早就开始恨你了，从你不告而别一走了之的时候就开始恨你，每天这种恨就像一棵努力长大的毒草，我用石头压它，用泥巴埋它都阻挡不了它的生长，它顶破我的脑袋，在亿万次和你循环往复的旧事里长出它的模样，你现在说让它死掉就死掉？
“赵晓君！”
我的脸被迫面向那个喊我名字的人。他的脸就像一张结业考试卷一样摊开在眼前，上面有很多令我束手无策的难题。对于这种题，我一贯的做法是乖乖地做出答案哪怕知道这个答案是错误的，也会把字写的工工整整，如同它们在田字格里规规矩矩的样子。空过那些错题代表被迫投降和堕落的姿态是一只任由发霉的梅子果。
但是这次完全想做从内核开始发霉。
“你还想再来一口吗？”我笑着说。
“你做的很好，起码是在没人的地方。”
“你们俩还不走吗？不考虑一下我的面子问题吗？”
难题不得不再看一遍。他开始问话。“为什么要使用凶器？”“如果不会骂人又不会抓人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对抗方法，不能白白被欺负。”“为什么火气这么大，只是一根扫帚。”“不是扫帚，是等着看笑话的你们。”“是在赌气？”“不值得。”
“我们俩还是朋友吗？”“这句话早在你说我是个屁之后就无效了。”“我是那个屁。”我没忍住，我的笑点通常很低。
“你看看你的成果，我的胳膊差点就废了”他举起自己被咬的胳膊，上面有一对齿痕，每一个齿痕都有一个小尾巴，在挣脱的过程中他曾差点逃掉，只差把我推掉就行他没有那么做。
“活该，下次再有一次，肯定不止现在这个样子。”
胳膊很白。很少有男生的胳膊有那种质感的肌肤，我的粗糙的牙齿咬在上面他没有说有毒。
“你真是，下次记得往上面一点咬。”他指着他的肩膀。我不再说话，一句话都在多说。无论他问我什么。
“现在听我说话。第一我们没有想欺负你，你不理人的时候很让人没有办法。第二扫帚的事情本身是一个玩笑。第三如果说跟我们赌气不值得的话我确定是假话。”
“滚蛋，你和候来还有姜于姿没有一个正经玩意，狼心狗肺，不堪入目。简直是人间败类……”辱骂的感觉就像把一个人的头按到水里，等待他溺死的过程中一次次把他的头提起来，如此反复。生杀大权都在自己手里，他连喊求饶的机会都没有。我之所以放任那些难题出来揭穿我的无能，不是堕落，是有人愿意跟我一起解题。我想王杰凯是那个合适的人。他听着我骂他，那张脸开始从试卷变成一张温和的答案簿。“对对对，骂的很好。”他说。
我跟候来的冷战到此结束。
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做朋友，这本来是一件开心的事，但这不是没有条件的。我曾委婉的告诉她，我希望我们只做彼此的朋友，互相有朋友的话没有办法，但是不要让对方觉得她的存在是个笑话。我的意思很明白，我不希望有人跟我分享同一份友情。
我得罪了对吃很有研究的那位，她不能再跟我们一起吃饭或者怎么着，没过几天，她自动退出，找到自己的好朋友，她有了好朋友之后，我第一个替她高兴，谢天谢地，她终于能把她的研究用在有用的地方。对于吃，我和候来都不是很有兴趣。我们俩一起吃什么都可以，有一阵子晚餐多半是简单的主食和一点零食。我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到最后一天完全不剩，候来的会比我多少好一点儿。我们的父辈都是以打渔为生，单说吃食上，我们是天然的自给自足，但是钱，是永远不够花的。母亲常让我省钱，她不说你要省着花这样的话，她给我钱的时候又是缝又是攥，我觉得我被这钱绑架着。必须好好学习。好好学习。那是我在跟候来和好之后，又一次下定决心要努力去做的事情。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66127/66127705/1014060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