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明新律震惊朝野 1
皇宫钦安殿上,病入膏肓的洪熙皇帝毫无知觉地躺在龙床上,朱瞻堂指挥着太医院监丞包融慧等几名太医,在为朱高炽诊治病情,四个太监在稍远的地方侍候着。
朱瞻堂关切地询问包融慧:“父皇的疾病,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
包融慧难过地摇摇头说道:“皇帝中风至今已达五日,这便很难再有好转了。医史上,倒是曾经有过中风一日而复元的例子,但是,如果两日之内,还不能救治过来,那么,康愈的希望,也就荡然无存了!”
朱瞻堂忍不住泪洒龙榻:“那你们说,难道就让父皇,这样永远在床上躺着吗?”
包融慧扑通一下,跪倒在朱瞻堂的脚下:“禀报圣上监国君,您说的这个‘永远’,恐怕也不会是太长的时间。请圣上监国君恩准老臣,说上一句大不敬的老实话吧,如今,皇帝的圣灵之气,其实已经归天了!龙体上的各种功能,也正在慢慢地废除,目前,只是靠太监们每日三膳所灌进去的那点粥汤,在勉强地支撑着!您说,在这种状况下,皇帝究竟还能撑多长的时间呢?”
朱瞻堂听了哀伤之极,再三追问:“那你们如今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还打算对父皇再做哪些诊疗呢?”
包融慧伏在地上,对着朱瞻堂咚地磕了一个响头,然后,仰起一张满是泪花的脸,无可奈何地说道:“禀报圣上监国君,其实,现在已经无法继续进行什么有效的诊疗了!老臣们所能够做的事情,也只剩下每日来为皇帝活血、通便、按摩、擦身,以便让皇帝的龙体,尽可能地保持舒适,清洁,静待上苍召唤,恭恭敬敬地礼送皇帝升天了!”
朱瞻堂与包融慧等人正在悲怆之际,钦安殿外传来一声唱喝:“宁王殿下进宫喽!”
随即,内廷总管王无庸已经低头弯腰地引领朱高炀走进了殿堂。
太医及太监们急忙转过身去,诚惶诚恐地向宁王行礼。
等待太医和太监们对着朱高炀折腾了一番之后,都消停下来了了,朱瞻堂才不动声色地执着晚辈礼,向朱高炀招呼致意:“啊!皇叔您来了!”
朱高炀打量了一下朱瞻堂,倚老卖老地说道:“嗯!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呀!怎么样?你父皇的病况,还好吗?这两天,有什么变化没有?”
朱瞻堂摇头叹息:“唉,父皇的病况,大概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太医们刚刚看完,说是康复好转,立起沉屙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朱高炀皱着眉头,对太医们厉声下令:“微乎其微?微乎其微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好好地治!”
包融慧率领在场的太医们,连忙向朱高炀行礼称是。
朱瞻堂望着朱高炀恭敬地说道:“皇叔很是关心父皇的病情呀!”
朱高炀平平淡淡:“那当然了!要是连皇帝的病情都不关心的话,那满天之下,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关心呢?”
朱瞻堂上前一步,坦率地说道:“父皇的病情,皇叔自然是应当关心的,因为皇叔是父皇的手足兄弟!但是,侄儿总是有一种感觉,侄儿感觉皇叔真正所萦绕于心怀的,好像并不全是父皇的健康,似乎还有那皇位的最终归属!”
朱高炀听了微微一愣,面色亦稍有不悦:“侄儿放肆了吧?嗯!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朱瞻堂平平静静地答道:“放肆实在是不敢!可侄儿说的,却应该是实话!”
朱高炀冷冷地笑了一下:“哼!实话?这是哪门子的实话?”
朱瞻堂双手抚在自己的心口,直视着朱高炀那两道如剑的目光,以极大的诚恳说道:“哪门子的实话,就无须求证了吧?皇叔心里是如何想的,即使侄儿不知道,难道皇叔自己也不知道吗?”
朱高炀顿时有些光火,但是碍于太医及太监们在场,只好尽量克制着:“怎么?这刚刚才当了两天圣上监国君,你就监管到了皇叔的头上?”
朱瞻堂从容地一摆手,携带着一腔的亲情,恳切地说道:“侄儿哪里敢去监管皇叔呢?侄儿只不过是想在父皇的龙体旁边,同皇叔私下说上几句知心的话罢了!”
朱高炀又是一声冷笑:“说上几句知心的话!好啊?心里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好了,皇叔听着!”
朱瞻堂冲着太医和太监们一挥手:“那好!包融慧,王无庸,你们几个先到外面去侍候着吧!今天,朕要同皇叔在这里叙叙家常!”
包融慧一声不出,带领着太医们赶紧退了出去。
王无庸却连忙抬头观看宁王的脸色。
朱高炀横眉冷对,先看了一眼朱瞻堂,又看了一眼王无庸:“嗨!有什么话,你痛痛快快地说就是了,他王无庸不过是一个太监而已,碍得了你什么事?”
朱瞻堂坚持不懈:“不,不,皇叔,还是先让王无庸他们出去算了!我们朱家的私房话,外姓的人听了恐怕不雅,侄儿觉得,最好是只在皇叔一个人面前说出来为好!”
王无庸赶紧应了一声,身子晃荡了一下,脚却不肯移动,仍然在看着宁王的脸色:“啊……是……”
朱高炀故意与朱瞻堂较劲,他转过身去,冲着王无庸大喝了一声:“王无庸!你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别动!”
然后,又对着朱瞻堂说道:“侄儿啊,肚子里面有什么话,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跟皇叔说好了!你要是真得是说出来什么不宜外流的话来,皇叔可以拔剑出来,切了他王无庸的舌头。要是还不行的话,大不了也就是割下他的头嘛!是不是?啊,你说吧,不管什么话,侄儿你今天但说无妨!”
王无庸一听,吓得直打哆嗦,当对便尿了裤子。
朱瞻堂面对宁王的飞扬跋扈,既觉得十分反感,又觉得非常无奈:“那好吧,皇叔既然是这样说,那么侄儿就把几句藏在心底的知心话,同皇叔您老人家说一说!您看,父皇已然是病入膏肓,虽然,他的龙体现在还躺在床上,可是,太医们说了,圣灵之气,已经归天!这样一来,我大明王朝四海之内,能够指导侄儿的,也只剩下皇叔您一人了!在我大明,皇叔您是主持日常军政要务的一国之柱;在我朱家,皇叔您是侄儿最亲近的长辈。而且,从小小的时候开始,侄儿就一向十分地敬重皇叔,一向十分听从皇叔的教诲。所以说,皇叔若是真得是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其实,只要肯与侄儿说说明白,令侄儿对皇叔您老人家从心里而起敬佩,那么,侄儿也未必会加以拦阻的。只是,不论国事、家事,皇叔的行止,都应当堪作侄儿的表率!”
一旁战战兢兢立着的那王无庸,听了朱瞻堂的这一番话,两条腿总算是止住了哆嗦,满面的冷汗,也悄悄褪去了许多。
朱高炀的脸上,略略显出了一丝温存,口气却依然傲慢十分:“国事、家事?皇叔都有什么事情,不堪作你的表率了?”
朱瞻堂真诚而坦率地说道:“论及国事,皇叔贵为宁王,常务一朝军政,统帅五洲兵马,一人肩上担负着天下之人的安危,并且,皇叔乃是久历争战的人,才华横溢,文武兼备,既有权力,又有能力,完全能够将我们的大明王朝,治理得太平安康,繁荣昌盛!可是,侄儿却实在是弄不懂,明明有地方官吏,假用朝廷名义,私加税赋,糜烂地方,祸乱百姓,皇叔您为什么,不肯加以制裁呢?明明有西域夷邦,多次出动兵马,侵入到我朝疆界之内,强抢财产,杀戮边民,霸占国土,皇叔您为什么,不肯派军剿灭呢?明明有南蛮异族,不断秘遣巫人入境,施放妖术、残害民众,迷惑人心,皇叔您为什么,不肯出兵绥靖呢?论及家事,皇叔虽然与父皇是手足兄弟,在大庭广众面前也不断地标榜着与父皇之间的无限亲情,可是,面对父皇的这一场大病,皇叔您所表现出来的那一系列行为,却又显得如此无情无义!对于父皇的旨意,皇叔则更是阳奉阴违,出尔反尔!您说,您的这些行止,究竟应该让侄儿如何来看待,如何来当作表率呢?”
朱高炀终于恼羞成怒了,他伸出手去,指着朱瞻堂的鼻子大声地训斥道:“一派胡言!你懂得什么国事、家事?简直是目无尊长!”
王无庸则吓得两膝一软,无声无息地跪在了地上。
朱瞻堂也略有些激动:“国事,我也许真是不如皇叔懂得多!但是,侄儿却知道,一国君主必须要做到的,是能够废私欲而取公义,爱百姓而略己身,守疆土而兴社稷,顺天道而利民心!可是皇叔您呢,对内,滥用朝廷公器,大肆卖官售爵,广收地方贿赂,对外,荒灭国家尊严,纵容外族略侵,换取奇珍异宝!皇叔啊皇叔,既然您老人家的胸怀之中,丝毫不存一点公心,那索性干脆永世为王,而不问国事算了!侄儿觉得,以我大明今日那浩浩荡荡的国力,不是完全可以保障皇叔吃喝玩乐,享尽荣华富贵吗?侄儿实在是弄不明白,您又何必非得以私欲而祸害国家不可呢?”
朱高炀一听,顿时气急败坏,指着朱瞻堂破口大骂:“你……你这个孽侄,居然敢于辱骂长辈!你知道不知道,这可是我们朱家的家法,所容忍不得的事情!难道,你就不怕皇叔今天援引祖宗的遗训,杀了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后生?”
朱瞻堂异常伤感地说道:“皇叔要杀侄儿吗?唉,皇叔恐怕不会随随便便地把侄儿杀了吧?这是在皇宫之中,是圣上护国君与宁王的争论,这毕竟是国事而不是家事!今天,皇叔要是杀了侄儿,明天,皇叔又如何向六部九卿交待?如何向一朝的文武大臣们交待呢?杀了侄儿,皇叔岂不真是担了那窃玺篡国的罪名?侄儿倒还真得不害怕皇叔把侄儿给杀了,但是,侄儿听了皇叔的这句话,简直难过得整个心都破碎了!皇叔啊皇叔,莫非这个皇位面前,真得就容不下一丝亲情了吗?”
朱高炀盯住朱瞻堂,凝望再三之后,终于下了决心:“窃玺篡国?哼,侄儿啊侄儿,你跟皇叔绕了好几个圈子,现在,总算是点出那个题目来了!侄儿既然已经点出了题目,那倒也好!今天,皇叔也用不再跟你客气了,咱们叔侄两人,索性就痛痛快快地把这个题目作完算了!你今天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待在这里把一切该想的事情,都想想清楚!关于窃玺篡国的这事情,明天早朝的时候,皇权会同你一起到奉天殿上去说的!等到咱们说完了这件事情之后,皇叔再同你细细地叙谈亲情!”
朱瞻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任凭哀伤的泪水,从痛楚白脸颊上淌过,却不再言语。
朱高炀突然一声喝令:“王无庸,你待在宫中,好好地侍候着本王的这位侄儿!”
夜晚的钦安殿,死气沉沉。
在宫中数盏烛灯的映照之下,朱瞻堂独自一人默默地守在洪熙皇帝身旁。
忽然,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猫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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