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岁月漫长，原以为彼时的人和事，不再提起，不再出现，便已遗忘。而今却发现彼时那种愧疚悔恨，各种复杂的情绪仍盘绕在心间。
随后他发现九命寒茧中居然保有苏漫漫的一魂一魄，他的内心当真说不出的激动和欣喜。然而崖渡接下来的话却有如兜头一棒，令他眼冒金星，其通难当。
崖渡说：“当年苏漫漫侥幸留下来的一魂一魄本就受损不小，经年累月至现在，更是如风中烛火，不堪一击。若贸然将魂魄从寒茧中剥离，后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为今，能救她的，只有你。”
听他如此说，他心中已猜测到几分，接下来的话怕是自己不愿意听也不愿意接受的。
果然，崖渡继续道：“想必你也知道你身边的那棵兰草精不是普通的草，而是天下少有的灵草婆罗兰，否则你也不会悉心照料几百年。”
他眼神猛跳两下，依旧不动声色，默不作声。
“同其他大多数灵草一样，婆罗兰之血可治病救人，妖类食之亦可增长修为，更重要的是中元节那天开出的花蕴含着可令世人得以永生的幽冥之力。”崖渡语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兴奋与迫切，即便被斗篷挡住，他都能想象到斗篷下那极度神往又狂热的眼神。崖渡的意图昭然若揭。
“想要救苏漫漫，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婆罗兰开花之时，让九命寒茧宿在她心血之中，以幽冥之力修补苏漫漫残破的魂魄。再将魂魄从寒茧中分离，之后重生之事也自然水到渠成。”
他说的与自己脑中那卷狐族秘典中所记载的寥寥数语倒基本一致，唯独不知婆罗兰所开之花中竟然含有幽冥之力。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脑中飞速闪过这两桩疑问，然而眼下却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因为崖渡已缓缓说出了他今夜找他的目的。
“只是婆罗兰不仅少有，习性更为特殊，她因爱生心，因爱开花，一生只钟情一人，眼下她显然已对你情根深种。我要幽冥之力，你要救苏漫漫，我们何不合作呢？”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若想救苏漫漫还有别的选择吗？”
良久，他听到自己声音干涩，艰难地问：“她会如何？”这个她，当然是幽兰。
“失去一切妖力和记忆，成为一棵普通兰草。”
普通的兰草，便如他刚遇见她的时候吗？
那时，他懊悔于自己没有能力保护的了挚爱亲人，荒唐的混着望不到头的日子。
初见到这棵不起眼却有大名的兰草，他存着先一点点地将她养强大，再吃掉的心思。
然而，养着养着，瞧着她细微的变化，生活似乎有了新的盼头。
她当生出灵智的时候，懵懂又迟钝。遇到听不明白的事，常常对着天空思索半晌，一脸的恍然大悟，说些一些南辕北辙的话，闹了不少乐子，真是有趣的紧。
也就因为这样，他想着，反正一棵草，再怎么样都逃不过自己的手心，无论什么时候想要吃掉她都易如反掌，索性就一直养着。
她修成人形那天，到她被天雷击的焦糊一片，紧张和担忧让他毫不犹豫地替她挡住了剩下的天雷，事后他对自己说，几百年的心血，怎么能让几道雷给毁了。
直到顶着一张红红绿绿地脸，乐呵呵地说韶炎要同她双修，他心下一阵恼怒。该死，这野狼精比当年那只觊觎她的胖灰兔更加可恨，定要好好给他个教训。只是眼下无名之火无处发泄，他毫不留情地将她丢进了灵泉。泉水清冽，洗尽铅华。月光下，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带着亮闪闪的光芒，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心里，心态也就是从那一刻彻底发生了变化吧。
她不断地对自己表白心意，自己表面不在乎，实际心下常常暗自欢喜。
在后来崖渡来找他，挣扎犹豫很久，他还是决定救苏漫漫。
他亲手将那朵带有抑制灵气咒术的黄花插在了她的头上，看着她将其视若珍宝的模样，也曾犹豫。但他告诉自己，若不是自己的照料，她兴许还是一棵兰草，也许早就死掉了。况且原本就为了吃掉她，现在用她救苏漫漫，她只是回到从前的样子，自己还可以再帮她修成人形，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救她回来。
这些理由如轻微剂量的麻沸散，短暂的麻痹住了自己神经。于是，理所当然地操控着她的情感，撷取她的力量，直至酿成了她的死亡。
一座小小的破庙，四壁漏风，唯有一尊巨大的泥佛像结着施无畏印，端坐在庙堂的正上方。
佛目低垂，栩栩如生。若你细瞧则会发现，则会发现他的眼珠会动！
崖渡俯首跪在佛像面前，高大健硕的身躯竟在微微的颤抖。
“事情为什么会失败？”佛像发出了含混不清地声音，遥远而缥缈。
“那，那草妖突然挖出了自己心脏，我，阻止不及。”崖渡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似有小锤在用力地敲打。
眼前这个非神非魔的泥塑佛像是他的主人，一个恐怖可怕到世人无法想象的怪物。
“那你告诉我魔源和幽冥之力何在？”佛像语气缓慢，不辨喜怒。
“魔源，魔源和幽冥之力都，都消失不见，不知，不知去向。”崖渡的声音越来越低，牙关在却在打颤，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音调，才将话勉强说完。
“我将魔源交给你，让你用婆罗兰的幽冥之力将它唤醒。如今你不仅没做到，还将它们都弄丢了，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佛像仿佛在与崖渡说着最亲切的话。
“主人饶命。我，我此番办事不利，罪该万死。只求，只求主人给我一次机会。”崖渡霍然抬头，随后忙又低下张口求饶。
“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可以算计如何将魔源和幽冥之力纳为己有吗？”佛像的声陡然音威严又狠辣，如一把利刃直接刮向了崖渡的心脏。
崖渡只觉得身上冷汗涔涔，瞬间浸透了衣衫。
“我对主人忠心耿耿，不敢想，更不敢做这样的事情，求主人明鉴！”崖渡跪伏在地，叩头不止。心中却在想，主人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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