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四十三章 核心
第三天上午，在一师僻静的水上会议室，师党委常委会如期召开。这个水上会议室是师赵政委上任之后设计修建的。
先是动用工兵营在师部的正东南方位挖出了一个巨大的荷花池，然后在池塘中间建造了一座八角形的水榭式建筑，只留有正南一条通道和岸上相联。
整个建筑内只有一个巨大的会议厅，再没有其他的房间，会议厅八面全部安装落地玻璃，窗帘收起时四周一览无余。
像这样保密性非常好的场所，非常适合研究讨论一些重大的敏感事项，比如这天要研究的机关干部晋级的议题。
会议室空调温度被设定在了26摄氏度，室内环境非常舒适，可是政治部干部科李科长的额头却渗出了汗。
刚才在汇报晋级建议人选方案时，冯参谋长出人意料地接连提出几个刁钻的问题，由于事先没有沟通和准备，李科长一时回答不上来，会场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看着自己的部属在师常委会上出了丑，政治部许主任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赵政委对此感到有些不满，冷哼了一声，目光冷峻地扫视着会场，最终落到了李科长身上。
作为师党委书记，他并不希望在会议中出现这样的状况，如果传出去会让人认为他在师党委班子的威信不足，内部沟通不顺畅。
至于他这声冷哼究竟是表示对冯参谋长不满，还是对李科长不满，就深不可测了。
不过李科长在听到赵政委的这声冷哼后，如同耳边炸响一声惊雷，脸色瞬间变得发白，越发惶恐起来。
其实今天参加会议的人都清楚，这个方案事先经过充分地酝酿，应该说并不存在太大的争议。
按照当时的军队体制，师一级机关共有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装备部四个部门，各部门的主官都是师党委常委，由于今天研究的议题涉及机关干部的利益，晋级的名额又是有比例限制的，所以在师常委会上，这四位常委肯定都会力保各自的下属。
冯参谋长今天之所以在鸡蛋里挑骨头，估计是为了接下来争取更大的利益做铺垫。
果不其然，在方案汇报完后，冯参谋长率先发难：“今年全师担负多项重大任务，取得了不菲的成绩，司令部的同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这次晋级名额只分给我们三个啊？”
没等李科长回答，许主任就接过了话茬：“营职以上机关干部的员额是受编制限制的，总数就这么多，为公平起见，这次每个部门都只分配了三个。当然了，在总盘子外还留有两个机动名额，司令部如果要，就都拿去吧。”
许主任的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暗含深意。虽然说这个方案中每个部门都是三个名额，但政治部的三个人选中有两个是提前晋级的，相对其他部门而言这可占了极大的便宜。
但由于后勤部、装备部两个部门一直都要比司令部、政治部矮上一头，能够让他们在晋级名额上平分秋色，已经是极大的照顾了，所以他们对这个方案只会赞成不会反对。
如果冯参谋长真要在名额分配上作文章，把这个方案推倒重来，那无形中就得罪了这两大部门，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保密的会议厅也挡不住好奇心的窥视，再强势的人也不敢触犯众怒。
此外，师政治部之所以没有把这两个机动名额做进方案之中，而是提交到常委会上的来研究讨论，本身就已经表明了这两个机动名额是留给师长、政委这两位师主官的。
毕竟在人事问题上，两位主官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主官的权威和地位往往要通过对额外变数的一锤定音来体现，如果什么东西都是排排坐、分果果，那以后他们还能有什么话语权。
这就是权力相互依存和相互制衡的微妙之处，要是冯参谋长真顺着许主任的话把这两个机动指标要了过去，那可就太不懂得官场的人情事故了。
果然，冯参谋长故作爽朗地哈哈笑了起来：“许主任说哪里的话，我也只是发表一点个人的意见，咱们司、政两家亲密无间，许主任对司令部的干部一直都很关心，也请以后多多指导啊。”
冯参谋长的主动示好，等于无形中在场面上把许主任捧了一头，许主任很是受用，于是脸上也浮现了笑容，冲着冯参谋长用力地点了点，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接下来的流程进行得十分顺利，师政治部所提交方案中的的晋级建议人选全部通过。
就在李科长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冯参谋长突然提议，想在司令部超配一名正营职副科长。
会场的氛围立刻又凝固了起来，人事议题向来是由政治部门动议，并事先得到两位主官首肯，才能在上会研究。
像许参谋长这样临时动议是不符合干部任用规则的，而且还涉及超配干部职数，要是上级追究起来可是不小的麻烦。
但许主任刚得了冯参谋长的人情，不好一下子就拉下脸来进行回绝，也不想因此与司令部交恶，于是便仰头去看天花板，装作没有听见。
两个部长和几位副职见分管干部人事的政治部主任都不说话，他们当然是不会冒着得罪冯参谋长的风险主动表示反对的，这个皮球便踢到了师长、政委的脚下。
师长对此并不置可否，虽然冯参谋长的举动有些不合规矩，但司令部的干部能够因此受益，他作为军事主官还是乐见其成的。
司令部这帮科长、参谋一年到头没日没夜地加班熬夜，其他方面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也就只能在职务上多照顾一下了，如果连这点福利他都不支持，难免影响身边的人心士气。
真正对此感到恼怒的是赵政委，他是师党委书记，按规定所有的议题必须事先经过他的同意才能上师常委会，这也是他的绝对权威的体现。
可是冯参谋长今天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对他的权威的一种挑战，无形中也把他逼到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他只是简单地表态同意，那最大的人情只会让冯参谋长占了，没有多少人会念他的好。
但如果他公开表示反对，那他便会成为大家眼中唯一的恶人。
虽然在他看来，提拔一名正营职干部并无足轻重，他大可以给冯参谋长这个情面，但必须要对他敲打敲打，让他知道绝对不允许有第二次。
想到这里，赵政委语气严肃地发了话：“司令部的同志在工作上一直都是任劳任怨、积极主动的，特别是在战备训练方面，今年取得了不菲的成绩，很好地为师党委分了忧。应该说，让素质过硬、表现突出的同志得到更多的提拔重用，这符合师党委大抓中心工作的决心意图，也体现了正确的用人导向。对参谋长的提议，大家有什么不同意见？”
“好，既然大家都不反对，我本人也表态同意。但是，机关的职数不能突破，这是原则。眼下e团空缺一名副参谋长，同样也是正营职，司令部可以推荐一名同志到e团去，如果需要工作关系可以继续留在司令部，大家觉得怎么样？”
所有的常委都点头赞同，并纷纷表示还是赵政委考虑得周到。
接下来，赵政委话锋一转，指向了冯参谋长：“通过这件事，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也请司令部党委好好地进行反思。为什么司令部干部老化的问题要比其他部门更突出一些？为什么总是习惯性地把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抛到师党委的层面来解决？我想，至少反映出你们在工作思路和工作格局方面存在不小的短板，特别是对一些涉及政治和全局工作，往往分不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或者说是只抓住了次要矛盾而忽视了主要矛盾，这都是不应该的。作为党的一级组织，如果在这些方面不能保持清醒，说明政治上还不够成熟，考虑问题还比较片面，希望司令部党委能够正视自己的短板，切实加强自身建设，提高解决自身问题的能力。”
赵政委的一番话，都是从宏观层面提出的批评意见，虽然听上去没有任何具体的指向，但却又让人无比清晰地理解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冯参谋长被赵政委明里暗里教训了一番，闹了个大红脸，感到有些下不来台。但好在他今天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结果，今天吃了这个瘪也算是值得了。
接下来，要研究两个机动名额的归属，这时大家都自发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两位主官身上，默默在心里揣摩着他们的想法。
许主任首先打破了沉默：“师长、政委对干部都很关心，尽可能为大家的成长进步创造条件，做了大量的工作。就拿这次机关干部晋级来说，为了能够把好干部用起来，把干部用好，同时也要统筹照顾方方面面，两位主官不辞辛苦，反复审定方案，我是很受感动、很受教育的，也让政治部从中得到了很多的启发，为今后进一步做好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觉得，在座的各位领导肯定也都能够体会到两位主官的大局观念和良苦用心。”
许主任停了一下，接着说到：“关于最后这两个机动指标，我个人有个提议，组织科的党委秘书小田，平时工作表现很不错，群众基础也好，这次是不是可以让他提前半年晋升为正营职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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