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猖狂的往生堂（2）
张巡独自坐在窗前，想了一夜。
待到第二天傍晚，他支开了手下，独自跑到城西，站在那间挂着红色灯笼的客栈踌躇不前。
“大爷，进来玩呀~”
花枝招展的侍女搔首。
张巡嘴角抽搐。
不是。
他在城里待了好几年，怎么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家不正经的客栈？
什么时候开的？
现在开客栈都不需要去衙门口报备登记了吗？
他强压着掉头想走的冲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打尖儿还是住店？”老嬷嬷主动迎了上来。
“我来找人。”张巡沉声道，目光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店内的环境。
人不多，也就七八个。
倒是左拥右抱，快意潇洒。
“原来是张大人，恭候多时了。”老婆婆笑着道：“找人请上二楼。”
一个伙计领着他上了二楼。
刚一上去，就看到许多房门紧闭的房间。
其中一间虚掩着门。
从缝隙中看到，一个男人正笑着朝他招手。
正是昨日的神秘人。
张巡走进去，刚一坐下，还没开口就听到男人提醒道。
“不关一下门吗？”
张巡淡然道：“不用。”
他观察过，这楼里唯一的出口就是走廊，关了门，走廊上的动静他就难以知晓，万一这小子设伏，埋伏了刀斧手怎么办？
“可我们接下来要聊的事情，可能有些露骨。”神秘人无奈道。
“无妨。”张巡毫不在意。
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探查一下这神秘往生堂的事情。
顺带着看看能不能把这小子抓捕归案。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走流程了。”
神秘人轻车熟路地拿起笔墨。
“首先，做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本人二饼，往生堂银牌执事，业务范围：婚丧嫁娶，讨债探案，除凶惩恶……”
“你怎么不叫南风？”张巡笑道。
“知有金牌执事才可用南风为代号，我还不够格。”二饼一本正经。
“当初杀害你妻女之人，叫徐松，渝州人，承平二十一年进士，后拜刑州桃山县令，因讨贼有功，升迁刑州刺史……”
张巡暗暗心惊。
他没想到，这往生堂的情报网了居然如此神通广大，将徐松的背景和这些年的经历查的一清二楚。
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在他心中浮现。
难不成，这些人真能杀死朝廷命官？
“让我们来谈谈价格。”
“徐松乃是刑州刺史，正儿八经的封疆大吏，可不好杀，加上他身边高手如云，行事隐秘……再考虑到他背后的那些人脉关系……”
只见二饼在一张纸上涂涂画画。
最后伸出两个字。
“一百。”
“一百金？”
“错，是一百两。”
张巡干笑几声，眼神变得严肃。
“你是在逗我笑吗？”
区区一百两，就能雇佣往生堂，斩下张松的人头？
笑话！
“这不赶巧了嘛，我们往生堂刚开业，新业大酬宾，允许拼刀刀，如果有人的刺杀目标是同一个人，那么最后的费用就会被平分，张松位高权重不假，可谁让想杀他的人太多呢？”
“人一多，这价格自然就被打下来了。”
张巡沉默了。
凭心而论，妻女的惨死这些年一直是他心中的刺。
他不止一次从深夜中惊醒，恨不得拿起刀去找张松报仇。
可当捕头多年，他见惯了这世道的惨恶！
仅凭他一个小小的捕头，就算豁出性命，怕是连张松的一根手指都伤不到。
所以他只能忍。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只需要区区一百两，就能够斩下张松的项上人头。
这让张巡的呼吸都变得炽热了起来。
他起身，默默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我凭什么信你？”
二饼反问道：“张捕头可知，李员外一家的人头值多少钱？”
“一千两。”
“可你知道分担下来，每个想要杀李员外的人只需要为此花多少钱吗？”
“一棵白菜。”
二饼笑呵呵看着张巡惊愕的脸，笑得十分冰冷戏谑。
“我们不是滥杀无辜的暴徒，而是为民请愿的游侠，我们讲道义的！”
“和阎罗殿那些只知道对无辜者下手的丘八不一样。”
“所以，张大人，可否有意一试？”
沉默。
张巡的面容挣扎。
二饼则没有催促，而是淡定地转着手中的笔。
“可会暴露我……”张巡并不怕死，可他还有家人，妻子的父母也需要他来赡养。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
“隐瞒雇主的身份，是我们最基本的素养，但是要是别人扒出来，可就不敢我们的事情了。”
闻言，张巡点了点头，他起身：“我这就回去拿钱。”
一百两，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数字。
当了这么多年捕快，明里暗里的收入不少，但也没有阔绰到可以一次性拿出这么钱的地步。他仔细算了一下，可能还需要借一些，若是借不到钱，只能抵押房产和田地……
刚出了门。
碰巧走廊对面的门也打开。
一个戴着五饼面具的人走了出来，扫了张巡一眼，并未理会，而是将手中的单据交给了二饼。
“县太爷的任务，你去处理一下。”
张巡一怔，转过身，神色复杂：“你们要杀县令？！”
“他栽赃百姓，陷害忠良，欺善纵恶，难道不该死？”二饼反问道。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
“张捕头，你得庆幸你迄今为还没有做过什么罄竹难书的破事，要不然你的人头，在我往生堂这里也会有个价码。”
张巡浑身发寒，逃也似的跑出来客栈。
他气喘吁吁地跑了好远，方才敢回头看一眼客栈。
已是落暮，可客栈却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甚至排起了小长队。
张巡定睛扫去，几乎全是衣衫褴褛的底层百姓。
他们麻木的脸上是张巡看不懂的光。
一个个怀里抱着包裹，或是鸡蛋白菜之类的物件。
反观当地县衙。
冷冷清清。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在张巡心中油然而生。
申冤不找官府，反倒去寻求往生堂这样的江湖势力。
这狗屁的世道，真是烂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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