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棋局
“往生堂已经覆灭，风雨楼近在咫尺，我还听说金执吾的官兵也渡过川江，直逼刑州而来，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不知姜楼主……”
“可曾想好？”
时隔多日，李茂再次来到了姜清寒的面前，神色比上一次要笃定得多。
“时不我待，再畏首畏尾，可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姜清寒神色复杂，清冷的眼眸此刻染上一层薄薄的寒意。
正如李茂所说的那样。
风雨楼四面皆敌。
“再容我想想，明日，明日之前定给你答复。”
事关风雨楼三千六百多人的安危，容不得姜清寒不慎重。
“尽快。”
李茂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想不明白，明明如此直白的事情，姜清寒还要考虑再三。
难道风雨楼目前除了跟他医神楼合作之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姜清寒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决心去拜访林闲。
当她找到林闲时，林闲竟然没有和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而是拿着一根竹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姜清寒站在一旁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似乎并不是大虞的山水走势，只觉得像是某种随意堆砌的舆图。
“林老先生。”
见林闲稍稍停顿，似在思索，姜清寒轻声道。
“何事？”
林闲杵着竹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求教风雨楼的出路。”
“我不是和你说了好多次了吗？风雨楼唯一的出路就是解散风雨楼。”
林闲皱眉。
姜清寒却道。
“我知其然，却不知所以然，还请先生赐教。”
“你知道，只不过舍不得风雨楼的基业罢了。”
“待价而沽，乃是做生意的基本之道。”
林闲叹道。
“说吧，医神楼那边给你什么价码？”
姜清寒静静道。
“两颗九转金丹，以及医神楼永远的友谊。”
林闲挑眉。
九转金丹的价值，他也算清楚，也难怪姜清寒犹豫。
林闲摇头。
“两颗九转金丹，你们姐妹又用不着。拿去雇佣高手，还得看别人的良心，此乃取祸之道，而非良选。”
姜清寒直视林闲的眼眸。
“可林老先生所说的往生堂，清寒也信不过。”
林闲：“可你没得选，你们姐妹的伤，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治。”
姜清寒笑道：“林老先生可是在威胁我？”
“威胁你？”
林闲古怪的瞥了姜清寒一眼，淡然道。
“你还不配。”
寥寥数字，让姜清寒心中一颤，她有些恼怒，可一想到林闲的能力，顿时泄了气。
她不过七品巅峰，而林闲却深不可测。
她身负重伤，依附于林闲的医术通神。
而偌大的风雨楼，在林闲眼中也可有可无，甚至在他眼中风雨楼投靠往生堂，还是她风雨楼赚大了。
姜清寒苦笑。
“医神楼想让我们帮他们搜寻十万药体，人种不限，我可以掳掠异族山越，不必祸害大虞百姓。”
“你信吗？”林闲突然道。
姜清寒一怔，不明白林闲的意思。
“十万药体，还拿出两颗九转金丹做陪，如此规格，你真当医神楼在单纯的试药？”
“他们是在炼丹！以百姓血肉为药引，以刑州天地为熔炉！”
“何丹？”姜清寒声音都在颤抖。
“不知，但如此规格的丹药，至少也要比九转金丹高上一个档次，此丹若成，天生异象，你真当神医楼会留你们活口？”
林闲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再者，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神医楼给出的九转金丹，不多不少，偏偏是两颗？”
姜清寒浑身一震。
林闲石破天惊。
“其三，你凭什么笃定，和你约定那人，能够代表神医楼？”
姜清寒的面色苍白。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一直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因为两颗九转金丹，她就对李茂的身份深信不疑，可事实上，她对李茂的认可，完全出于对孙同的信任。
若是他不能代表神医楼，若是这十万试药之人，是他私自为之。
若是……
她不敢深想。
“孙神医是我旧识，他不会骗我。”
话虽如此，可姜清寒动乱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若是他也被蒙蔽了呢？”林闲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
林闲语重心长。
“年轻人，江湖险恶，我踩过的坑，比你尿过的炕都多，门门道道我能不清楚吗？你还是太单纯，太善良，这世道凶险，你把持不住，乘早隐退吧。”
姜清寒想笑。
她堂堂风雨楼主，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巨佬。
此刻居然被人说见识浅薄。
可她笑不出来，她浑身僵硬，冷汗淋漓。
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些……幼稚？
思索间，林闲已经再度拿起竹竿，在那张舆图上写写停停。
舆图已经初具规模，可具体是什么东西，她还是看不彻切。
姜清寒忍不住问道。
“你画的是什么？”
“画？这可不是画。”
林闲嘟囔着。
“那是什么？”
林闲不语，而是拿着竹竿飞舞如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闲方才停笔，看了看脚下的舆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挥手扬竹，掀起风浪将舆图淹没。
“怎么又毁了？”姜清寒不懂了。
这不是白费功夫吗？
她还没看明白呢。
林闲负手而立，又恢复平日里那副慵懒安详的样子。
“看明白了，自然要毁。”
“林老先生……”
姜清寒还欲深问，却见林闲抬手，下达了逐客令。
姜清寒思绪万千地回到了屋里，正好遇上姜稚抱着个棋盘回来。
“姐，看到老林头了吗？我要找他下棋！”
“你什么时候学会下棋了？”姜清寒一怔。
“看会的呀。”
姜稚如是道。
“这几天我每天都看老林头在院子里写写画画，那棋盘自成方圆，棋子星罗棋布，可有意思了，就是我每次想让老林头教我，他总是让我一边呆着去，别踩坏他的棋盘。”
说到这，姜稚挺了挺鼻尖，冷哼一声。
“这次我自带棋盘，看他还能说什么！”
那……是棋盘？
姜清寒惊了。
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刚刚看到的舆图，之前她看不明白，可现在那些似是而非的布局，在她眼前逐渐具象起来。
她看到了京都，看到了渝州，看到了漠北，看到了脚下的刑州！
而林闲最后落子的位置。
正是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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