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天涯路
“洛阳守卫为护得赵家皇帝的安全，紧闭城门，将南下流民和金人一起拒在城外。这些……”白衣公子凌轩环视着尸体狼籍的场地，“便是他们杀给猴子们看的鸡。”
千妃美目中有怜悯之色，“你和我们分道而行，便是为了这事么？”
凌轩点了点头，“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只救下了一个……”
千妃顺他目光看去，那个十一二岁的女童正微侧了脸，眼睛望着洛阳城的方向，眸如点漆。
妍儿最终没有去洛阳。城中有消息传来，说是谢御史家的仆人夜里不小心打翻了火烛，秋干物燥，火势蔓延，竟将半个谢府烧作废墟。之后又有人在谢府寻得账簿一本，其上所记贪污之数竟达数万缗钱。谢家被抄，谢清风罢官流放，半路为贼人所掳，不知所踪。
妍儿听凌轩说起这事时，心中有些悲凉。她那耿直的御史舅舅定是又得罪了哪个朝廷蛊臣，遭人陷害不说，现如今性命是否无恙都不可知。
她孑然一人，身无所托，幸而千妃温良，视她如妹妹一般，留在身旁。可是她的存在，终究是不便……
凌轩千妃，江湖上令无数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两人武功都是出神入化，据说不分伯仲，又都生得一副仙人风姿，出入成双，见者皆赞，真真一对璧人。
在国家存亡之际，武林动荡之秋，两人携手天涯，管不平之事，杀可恨之人，着实做了几件大快人心之事，江湖上闻其名者均有敬意。
时武林赫赫有名的风祈山庄庄主萧阳明萧大侠发起英雄令，招天下英雄齐聚风祈山庄，共商中原武林存亡之大计。凌轩千妃正是在赶去风祈山庄的途中救下的妍儿。
妍儿看着面前的篝火，怔怔地有些发呆。千妃打开行囊，拿出几块干粮，递给她。妍儿道了谢，接过来一口一口的嚼着，却是食之无味。
千妃走到凌轩身边，将余下的干粮连同油纸一起伸到他面前。
凌轩朝她笑了笑，“你呢，不吃些么？”
千妃摇了摇头，“不是很饿。”说着在他身旁坐下，望着外面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现在栖身于一处破败的庙宇中，夜里庙内冷情，摇曳的篝火映照着斑驳的墙壁和残缺不全的佛像，更显荒凉阴森。
凌轩将干粮放在一旁，握了千妃的手，问道：“在担心些什么？”
千妃看着他，道：“武林中南北两派向来泾渭分明，萧阳明虽是南武林的首领人物，为人行事也无不妥，但其狼子野心，有一统中原，称霸武林之意，不知这次他突然发出英雄帖，是不是暗藏祸心。”
凌轩略作沉吟，道：“萧阳明确实有统一南北武林之心，但如今国家危亡，生死存亡之际，应当放下江湖恩怨，共抗外敌。在民族大义面前，我想他尚不会为个人私欲而挑起争端。”
“但愿他不会如此。”千妃叹息。
凌轩捏了捏她的手，拿起身边的干粮，道：“别发愁了，不管前路如何，你我生死与共。喏，吃些干粮。”
千妃笑着接过，还未说话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两人心中具是一凛，起身奔进庙中。
妍儿坐在火堆旁，面前是掉落在地上的干粮。
千妃跑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急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妍儿的手有些颤抖，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千妃，目光移到她身后的凌轩，终于镇定了一些。
“鬼，千妃姐姐，这庙里有鬼。”妍儿伸了手，指着庙堂正中的一尊佛像，“先时它在那儿露了个脸，惨白惨白的，对着我笑，他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可我知道它是在笑。然后它又飘到了梁椽上，伸出鲜红的长舌头想要舔我的脸，好恐怖！”她闭了眼睛，扑进千妃怀里，不住地颤抖着。
千妃和凌轩对视了一眼，点一点头，“是鬼佬妖姬。”
凌轩一扬眉，对着空荡的庙堂沉声道：“鬼佬到访，不妨出来一见，躲躲藏藏，恐失了武林前辈的风度。”
一阵阴森鬼笑从四面八方传来，一会儿在东面，一会儿在西面，仔细听时又转到了南面。只听那声音桀桀笑道：“小子倒是会说话，那么急着要见姥姥，是不是有什么体己话儿要对姥姥说？”接着又是一叠怪笑，真如枭鸟夜鸣，阴鬼哀号。
凌轩皱了皱眉，指尖微动，三枚渡劫针朝庙堂一角射去，只听两声入肉声响，那怪笑止了片刻，接着又响了起来。
“莲花渡劫针，嘿嘿，你那准丈母娘倒是大方，连传家的本事都拿来孝敬未来女婿了。不过，渡劫针虽好，却渡不了我这只孤魂野鬼，哈哈哈哈……”阴笑声远去，似是出了庙门，朝南方去了。
“她走了么？”千妃问，眼中有一丝担忧。
“应该是，她中了两枚渡劫针，半个时辰之后，针在体内运行，毁经损脉，要不了她的性命，但她一身武功却是费了。”
千妃有些疑惑，“鬼佬妖姬乃旁门左道之流，一向为正统门派所不齿，她龟缩在北冥已有十余载，不知今日怎会上门来向我们挑衅。”
“她和你们有仇么？”妍儿问，抬头看向两人。
千妃摇了摇头，刚想解释，却低呼一声，捂住了嘴。凌轩见她脸色大变，顺她目光朝妍儿看去，也是吃了一惊。
只见一线黑雾顺了妍儿颈部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那黑雾似有生命的蛇虫，顺了血脉，延生枝桠，枝桠再分，顷刻间便如一个黑色的诡异花朵一般，覆盖了妍儿雪白的颈项。
见两人都望着自己，妍儿有些疑惑，伸手去摸脖子，却被千妃一把抓住。
“你中了鬼佬的幽藤蛊，不能乱碰。”她转眸看向凌轩，眼中有些焦急，“现在去追，赶得上么？”
“她中了渡劫针，逃不太远。你在这里守着妍儿，我去寻鬼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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