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青智的童年
如果林惜晨再留下那么一会，就一会，
她就会看到说完那句话的李青智手里的那个白色手机从他瘦瘦的大手里慢慢的滑落，掉在地上，陷在地毯上，远远望去，就像一朵被遗弃的雪花。
而那空洞无神的眸子也慢慢的闭了起来，整个人以极其怪异的姿势倒在那张豪华的欧式大床上……李青智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被豪华病房里精致的水晶吊灯刺痛了眼睛。
又眨了几下，才慢慢的看清楚周围的东西，
自己正躺在华美的淡紫色床单上，手上插着被白色胶布贴起来的胶布。
被高高挂起的药水正一点一点的从透明的管子里传输到自己的手上的血管里面。
这个病房里的每一处都装修得那么华丽，如果不是闻到医院一贯消毒水的味道，李青智还以为自己在家里某一个客房里。
守在床边两天两夜的陈玉也许是太累了，此时正趴在床头刻着精致镂空花纹的柜子上睡着了。
“妈……”
李青智只觉得喉咙干干的，用尽力气也只发出一个很小声的字。
虽然很小声，但浅眠的陈玉还是听到了。
“青智，你醒了！！”
陈玉开心的抬起头，两天前盘的头发此时松松垮垮的，还能看见不少十分明显的白发，平时保养得不错的皮肤也出现了许多皱纹，满布鱼尾纹的眼睛下还有疲倦的黑眼圈。
整个人就像忽然之间老了十岁。
李青智看到在自己印象中，一直高贵美丽的母亲现在居然为了自己一夜白了双鬓，憔悴成这个样子，心里不禁一酸，自己还真是不孝。
“水……”
李青智觉得自己的喉咙干燥得快要裂开，全身虚弱得没有一点力气，好不容易挤出这个字。
“好好好，青智你先躺着，妈这就去帮你倒水来喝。”
陈玉激动的站了起来一边快步的朝门外走去，一边大声的对外面说，“老吴，老吴，青智醒了，快拿瓶水水过来，快，青智要喝水……还有，叫医生，叫医生过来检查一下……”
“少爷醒了！！太好了，夫人，我这就去。”
守在门外的老吴开心的笑了起来，笑得那张历经沧桑的老脸上满是刀子般深刻的皱纹。
老吴马上从随身携带的盒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快步走了进去。
坐在外厅长椅上的李伟弘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把手中抽了一半的烟扔进茶几上透明的烟灰缸里面，掐灭，跟着老吴走了进去。
陈玉把李青智扶了起来，把他的背靠在床头上，把老吴拿进来的矿泉水拧开了盖子递到李青智嘴边。
李青智一口气就“咕噜咕噜”的喝了大半瓶，就像是被困在沙漠里几天几夜的人一样。
陈玉不住的轻轻拍着李青智的背，劝道，
“青智，慢着点，慢着点……”
“少爷，您慢点喝，慢点喝，我还带着很多水，别呛着了……”老吴见李青智喝的那么快也跟着劝到。
只有李伟弘默默地站在她们后面，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喝完大半瓶水的李青智，觉得喉咙稍微没有那么干燥了，才慢慢的放下了瓶子。陈玉从柜子里抽出一张纸巾细细的帮李青智擦去嘴角溢出来的水渍。
李青智这才看到老吴身后的李伟弘，居然在这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父亲的头上也看到了那藏不住的白发和沧桑的皱纹，从那双平日冷漠的眼睛里竟然看出深深的担忧之色。眼睛下面也沉淀着厚厚的黑眼圈，脸上冒着又短又粗的胡茬。不用问也知道，自己的父亲一定也是一直守着自己吧。
“青智，别这样。伯父是关心你的。”
“他毕竟是你父亲……”
虽然极其不愿想起，但是林惜晨的这些话语又浮现在耳边。
也许，自己真的错怪他了吧，毕竟天下没有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儿子，只是自己的父亲不善于表达吧。
原来再怎么伟大，再怎么不可一世的人终究是躲不过岁月的折磨。
那一刻李青智忽然觉得，爸爸老了。
“爸！”李青智心里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开始有一种叫感激的情绪在悄悄地发芽。
李伟弘看到自己的儿子消瘦得不成人形，脸白得跟一张白纸一样，心里有说不清的疼。
因为自己平时工作忙，而且性格是不怎么爱说话的那种，所以自己在儿子面前一直是一个严肃冷漠的父亲。听到李青智这样喊自己，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听到青智这样充满感情的声音了？
青智小时候，总是在家门口等自己下班，甜甜的叫自己一句“爸爸”然后期盼着自己能抽点时间去陪他一起玩游戏。可是为了打拼事业的自己却从来就没有陪过自己的儿子玩一分钟的游戏，更别说是周末一家人去游乐园那种更需要时间的事情了。总是敷衍着青智说，“青智啊，爸爸没时间，下次爸爸有时间的时候再陪你玩……”每当自己对青智说出了这句话以后，青智都会耸拉这一个小脑袋默默地拿着手上的变形金刚缓缓地走回自己的房间里。说这句话的时间长了，小青智就明白自己的爸爸是永远都不会有时间的，那个下次，只是个未知数。于是读书以后的李青智干脆连家长会也直接叫管家老吴去开，因为陈玉那时刚接手青智父亲的公司，所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记得有一次青半夜发起了高烧，送到医院的时候，那个带着眼镜的新来的医生苛责我们这对不合格的父母，“你们是怎么做父母的？这孩子已经烧了很久了，如果再晚一点送过来，就没命了，捡回一条小命也会烧成傻子……”
那时候自己才发现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躯是那么的孤独，连生病了也不愿意告诉别人。不愿意别人去分担他的喜怒哀乐。
那时候知道，自己一定要留下来陪着青智，可是秘书又在青智的病房门口敲门，“李总，和金创公司签约的时间快到到了，您看，要不要帮您推后？”新来的秘书细心的询问。
“不必了，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自己一边抬起左腕上的手边一边想，和金创公司合作这个合同是千辛万苦才谈好的，对方的董事长又是个变化无常的人，如果这次推后的话……那时的自己没有再多想，只是回头再深深的看了额头烧得通红的青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之后的日子，青智见到自己都只是冷冷地叫一句“爸。”然后自己会点点头，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说“你好”一样陌生。
这时候想起来，才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失败的父亲。青智的成长，自己都没有参与过，只是让青智一个人孤独的摸索着，让青智本来该幸福多彩的童年空白了一片。
这时一个带着细框眼镜的医生，急急忙忙的赶了进来，帮李青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细的看了一遍，对陈玉说，“夫人，令公子没事了。这段时间多注意休息就行了。”
陈玉和老吴自是喜上眉梢。
又和那医生说了几句，那医生才慢慢的走了出去，不像进来的时候那么赶。
只有李伟弘愣愣的站在那儿发呆。
“爸？”李青智看到李伟弘不回答自己，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发呆，又试探性的叫了一句。
“恩？青智……你……感觉好点没有。”刚从回忆里反应过来的李伟弘看着那医生离去的背影尴尬的问。
李伟弘的这一句关心把大家都惊讶得下巴脱臼了，也把多年营造的“冷漠”“不近人情”的形象毁于一旦。
居然可以听到一向以冷漠，少言寡语著程的李伟弘口里说出来这么“人性化”的句子，虽然别别扭扭的，但是明显可以看到李伟弘眼里那种只有看到自己儿子才会露出的慈爱的神色。
“爸，刚刚医生说我没事了，谢谢你。”李青智见到平时父亲冷漠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丝小孩般不好意思的表情。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笑容。
“谢？……谢什么，有什么好谢的？我是刚刚好路过的，现在我回公司去了……”李伟弘嘴硬的强调着自己是路过，自己还是不习惯那么露骨的关心，觉得怪别扭的。但是那深深的黑眼圈和一头乱七八糟的发，短短的胡茬，早就深深的把他出卖了。
“对呀，谢什么呀？青智啊，你知道吗？那天我在门口劝你的时候，你爸叫我别劝了，说是要让你冷静，所以我们才会在你晕倒了那么久以后才发现，你可是昏睡了两天两夜啊……”陈玉想到当时凶险的情况，眼眶红红的，掉出一颗眼泪来。
李伟弘心想，这到底是不是我老婆，怎么老是落井下石。
李青智伸出无力的手抹去陈玉脸上的眼泪，说道，“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没事了，没事了……”
“那，爸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李青智也不点破，他知道这几天父亲都在守着自己，现在自己醒了肯定是要回公司去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很了解父亲不善于表达的性格。今天父亲能对自己说这句话，已经很不错了。也不知道妈妈当年怎么会嫁给爸爸这个闷罐子的。
正欲转身离开的李伟弘听了青智这句话，心里暖暖的，这孩子，还是有良心。嘴角勾起一个只有自己能察觉的微笑，走出门去。休息是不可能的，自己守在这里两夜两夜了，公司里面的文件早就堆得一坨一坨了吧，看到青智醒了也就放心回公司处理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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