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8. 死过一次的人活的更真
这个夜晚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黑色，皎洁的月光虽然非常美丽，但是匆忙的人们和生活，让很少人能够静下心来感叹这宇宙的浩瀚和世界的奇妙。
对于江程琳来说，这是撕心裂肺的一个晚上，她就像是一条蛇，用尽了所有力气，感受着痛彻心扉，蜕掉了身上的一层皮，从而获得新生，否则，她应该就此死去，不管是生命还是精神。
但是这个过程的惨痛实在是太疼了，少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也许自己就会真的死去，人活着必不可少的东西，除了食物和水分之外，还有希望，否则绝望会瞬间杀死一个人，没有任何征兆。
而对于李钊来说，这个夜晚同样难眠。自己历时几个月，从国内找到国外，就是想找到江程琳问问她事实的真相，是愤怒和不甘在一直支撑着他走到这里，但是走到了这里，却忽然又发现愤怒早已经随风而逝了。自己曾经做过金钱和权力的奴隶，而现在，江程琳沦陷为爱情的奴隶，其实大家都想找到更好的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理想中的美丽，这本就和金钱无关。可是，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真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人生到底有没有对错？李钊在想，很多时候，自己以为错误的事情，却真实而茂盛的存在着；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却总是被压制和尘封。成年人的世界里只有利益，没有对错。这句话，并没有错，但是除此之外，人生是不是还要有些追求和信仰？
死过一次的江程琳重新活了起来，最大的表现就在于她对食物的渴望，在经历了生死挣扎之后，她的抑郁被发泄了出来，尽管她仍然很悲观，但是至少她知道饿和进食了，这是个好现象。
“人生真他妈奇怪！我一直期望像你一样，敢于为了爱情赴死，可是我做不到，我是个懦夫，所以我失去了最纯洁和美好的爱情。”李钊看着喝粥的江程琳说，“现在，你愿意为爱情牺牲自己，得到的却是彻头彻尾的欺骗，我真的有点弄不明白了。”
“我是个失败者，所以没有什么值得参考的。”江程琳说，“也许，我真的应该死掉，因为我也不知道继续活着为什么，我爸爸当初为了阻止这个悲剧发生，不惜让我恨他，扇了我一个嘴巴，可我还是执迷不悟，让他和我妈妈伤心。我现在就是个笑话，被人耍的团团转的笑话。”
“没有哪个父母会真正放弃自己的孩子。你应该重新找到生活的希望，不该就这样萎靡下去。”李钊看着她。
“我还能找到什么希望？”江程琳放下碗筷，“我三十多年的奋斗和努力换来的，不过是个笑话。”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李钊说，“在你的年纪，我觉得我和你一样，就是个笑话，只不过，我没有这么高的舞台，没有这么高的见识，所以，也遇不到这么大的欺骗，但是我痛苦的过程和程度，一点也不比你差。”
江程琳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2005年的夏天，我从一个小城毕业，满以为自己学好了文武艺，可以货卖帝王家。那时候我的女朋友对我有很高的期望，她希望毕业去北京，也希望我和她一起去。要是那时候我有你这样为爱痴狂的劲头该有多好，我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我。但是我胆怯了，在人生最好的年华里，没有敢拼一次，只好留在一个小城里，寻求安稳和波澜不惊。我第一次走近三河酒厂的大门的时候，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我们那些人是唯一的拥有本科学历的人，你想想，社会的落差有多大？我本以为，自己的学历和能力应付这种落后的思想和工作应该绰绰有余，但是我忘记了一件事，人应该往前看，不能只停留在昨天和今天。我开始固步自封，毫无目的，活在自己给自己设计的天真和委屈里，总觉得事情应该是理所当然，可是，哪有那么多的理所应当呢？我败在了没有关系和没有背景之下。越是落后的地方，熟人意识就越明显，关系和背景的能力就越强大，这是个现实。可是我没有毅然决然的离开，就像你发现了那个男人还有家庭之后时一样，总是心存侥幸。”
“你知道，环境会改变一个人的。我就在那个环境里慢慢被改变了。不思进取，不知悔改，不知方向。然后，就越来越差，越差越恼，走进了一个死循环。直到最后，黯然离开。”
“世界本来的样子，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你看这海边景色如此美丽、鬼斧神工，就应该知道它也有波涛汹涌、暗礁密布。那个小城也是如此，有朴实无华，也有斤斤计较；有安安稳稳，也有举步维艰。你改变不了的东西，就该试着去接受它，尽最大的努力让它变得更好，就足够了，至于结果，不是我们能够改变和决定的。就像你的爱情，你为了他执着了，坚持了，期盼了，伤心了，也绝望了。自始至终，你都不会有任何后悔和愧疚，而结果，其实是另外一回事。得不到的未必就不好，谁也不敢保证，他真的来娶你，你就一定会幸福。多年前，有个人和我说过，其实你和谁过一辈子都不容易，不管你天生丽质还是富可敌国。”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因为你的原因，才让我有机会重新来过，特别是代理总经理的时间，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也堕落过、龌龊过，但是最终找到了方向重新站了起来。人生的诱惑很多，欲望也很多，总会体会到各种苦辣酸甜。但是，心中有自己的坚持，活的真实就足够了，尤其是你我这样浴火重生、幡然醒悟的人。”
“其实你应该感到幸运，因为在这样的年纪里，能够看清生活的本质，至少现在我们都还有时间重新再来，不是吗？我准备治好儿子的抑郁症，然后带着他和我的妈妈去世界各地走一走、看一看，这不是很好的希望吗？你知道吗？现在的你和当初的我有多么相似，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联系过你的爸爸妈妈了？千万不要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再后悔，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一种悲哀，也是一种失望和失职。现在我觉得，亲情远比金钱重要多了，因为我们的生命有限，但是金钱是无限的，谁能赚完这世界上所有的钱呢？”
江程琳静静的听着，陷入了沉思。最开始和李钊相见的那一幕似乎仍然历历在目。那时候他有些惊慌，而自己躺在咖啡会馆的躺椅上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对他充满了不屑。可是随着不断的接触，自己确实对他颇有欣赏。而现在，自己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听他讲人生的道理，而且还听得思绪万千，看来，自己真的有些比不上他，虽然他没有光芒的头衔和富足的金钱，但是他更明白生活的真谛，充满智慧。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江程琳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也谢谢你打醒了我。”
“互相成全吧！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也悟不出这么多人生的道理，而如果没有我，也许你就真的被冻死在那个游泳池里了！”李钊看着她说。
江程琳看着他，忽然间笑了出来，自己昨天的窘态，似乎真的有点愚蠢。每天望着港口期盼游轮前来的那个自己，丝毫没有觉察到身体的阵阵寒意，现在想来，似乎真如李钊所说，没等等到自己想要等的人，就已经被冻死在水池里了。多么白痴而愚蠢的行为啊！真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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