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金钱蛋（二）
秦蓉闻言这才有些了然，原来如此……
“这道菜的确是从潇湘的厨子手里学来的。”秦蓉想了想说道。
钱大娘微微扯了扯唇角，她许是想笑的，但也许是因为她许久未曾笑过了，这笑容似是有些无措，又好似有些奇怪。
“上次的事，对不住了。其实不是你泡的茶不好，是我的问题。”钱大娘有些不好意思。
秦蓉微微一笑，“我当什么事呢，不过是一件小事，大娘不必放在心上。”
钱大娘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如此做……不对。我到处找那杯茶，可是茶的味道其实千篇一律，有什么不同呢，不对的不过是人罢了……从前，我和我相公感情好，我习惯俭省，他却不愿意我过得太俭省。他总说，人的一辈子，有的时候真的是好短暂，也许眨眼间，人就不见了……所以，一有时间，他便带我上酒楼、茶肆。
我曾经在潇湘生活过，相公便想着法子想让我再尝一尝那里的吃食。其实在潇湘生活的那一段日子，我没吃过多少好东西，但是金钱蛋这样的做法我是尝过的。
相公每带我去一家酒楼、茶肆，都要自己动手给我倒一杯茶，他说我辛苦了，日后同他在一起便尽量不让我辛苦……”
说到这里时，钱大娘的眼里已经带着一些泪意，她轻声道：“秦小娘子，你泡的茶很好，是我想喝的那杯茶，始终都不会再有了……对不住了，那日。”
秦蓉其实心中早就有些猜测，这时也觉得有些惋惜，原来钱大娘和他相公的感情竟然这样好，她从前是不大理解的，她不认为这世间会有这样的深情，许是看多了快餐时代的爱情，这会她也觉得有些动容。
“没关系的，茶我是必然泡不出来了，可是若钱大娘愿意常来，这金钱蛋我却是能做好的。”
钱大娘抿了抿唇喃喃道：“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秦蓉此时只觉得有些不对，今日的钱大娘不说态度变了许多，就是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感觉变了，并不是变得更好了，反而更像是要消失了的那种感觉，她担心钱大娘出事，于是故意引着钱大娘说话，她弯着眼笑道：“怎么会没机会呢？我虽然泡不出和您相公一样的茶，但我却会做许多潇湘风味的菜肴，大娘你常常来，我便常常做。”
钱大娘看向了秦蓉，眼里带着一丝温情，她道：“我若是日后真的得了空，便来尝一尝。”
秦蓉还是觉得钱大娘有些不对，总感觉她像是一阵风，随时都可能会离开。
“钱大娘，人在任何时候都没有过不去的坎，虽然真的很难……”秦蓉拉住了钱大娘的手道。
钱大娘的手很粗糙，她回握住秦蓉的手道：“秦小娘子，你真是一个好姑娘，我就想着要同你说一声对不住，我知道那些后生们会偷偷替我给银钱，日后也莫要收了，我日后不会再那样了。我不会再为难自己，又为难别人了……”
秦蓉紧紧握住了钱大娘的手道：“大娘，是出了什么事了吗？你还有闺女呢！”
说到闺女，钱大娘的脸上又带出了一丝苦涩，对闺女，她深深叹了口气，捂住了脸道：“秦小娘子，我对不住我闺女……真是遗憾呐！”
秦蓉见状，忙温声问道：“钱大娘，若是觉得对不住闺女，那有哪里做得不对的，便改一改。”
这是第一个人同她说，她可以改，而不是同她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她闺女就应该尽孝，秦蓉同她说，有哪里不对，可以改正。
可是，是哪里不对呢……
是都不对……
“就怕是……太晚了。”钱大娘讷讷道。
秦蓉看向了钱大娘，眼神十分坚定，“大娘，任何时候都不会太晚的。我虽然不能说你改正了，你闺女就一定会原谅你，但是我想……早一日，便比晚一日多一日的机会，多活一日就比少活一日多一日的机会，一日复一日，没活到那一日，又怎么知道结果是怎么样呢？”
钱大娘听到秦蓉的话，彻底愣住了，她怔怔地道：“秦小娘子……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秦蓉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是。大娘，莫要做傻事，离得青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浑浑噩噩过了好些年，昨日我闺女骂了我一顿，我这才想起，其实我也对不起我闺女……我今日原想着请我闺女来这儿吃些东西，再说说话，让她莫要怨我，可是……她没来，她兴许不会来了……”钱大娘心里实在是难过，她没想到她的闺女心中竟有那么许多的怨怼，可是……她又该怪谁呢……
秦蓉轻声地问道：“钱大娘是真的觉得自己对不住闺女吗？”
钱大娘连忙点头，“我是真的对不住闺女，可是我的心太痛了，我看到闺女就会想到很多的过去，我以为我供她长大，为她定好亲事，就可以了，可是没想到我的很多做法其实对于她是一种伤害，可是，秦小娘子你知道吗？我没办法，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秦蓉见钱大娘有些失控，忙安抚地拍着钱大娘的背道：“没事的，钱大娘，你莫要激动。但是大娘，若是你真的觉得对不住闺女，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否则若有一日她后悔说了伤人的话，那她会一辈子都痛苦。大娘，有的时候，离开，真的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这样勇敢，能拉拔那一帮子孤儿寡妇立起来，如今你为何没有勇气为闺女再努力一次呢？”
秦蓉的声音好听又沉静，轻轻柔柔的，她看人的时候，眼神坚定，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去相信。
钱大娘怔怔地看了一会秦蓉，忽然松开了一直捏紧的拳头，她轻声道：“你说得对，若是此时离开，我的闺女该如何自责心痛，我不能让她觉得我的离开是因为她，我痛恨老天爷让我的相公离开的那么早，我痛恨命运如此折磨我，让我的儿子也早早离开了，我痛恨这世间的一切，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我的闺女，有时候只要看到她……我对这个世间的恨意都会少上几分……或许我真的寡亲缘情缘，克天克地，可我真的不想克我的闺女，我把她早早地送走，是因为我真的……怕了，我怕我真的寡亲缘情缘，我怕我真是六克命，人又怎么斗得过老天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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