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云雾袅袅，月辉倾洒入了门，床边黑影笼罩，剑光闪着寒光。
夜凝拧着眉心，握紧剑柄，静默了许久，还是抽出了剑刃。
月光的白不及床上那人分毫，剑光在黑夜里泛着冷，贴着那人白玉似的颈间，薄削的脸颊，眉心也是紧皱的，鬓角冒着一层薄汗，沾湿了青丝。
月光明晃晃的，从被角滑露出的肩头，刺着眼，夜凝的喉结不经意间，上下耸动一下，耳尖微红，连忙低下眸子，抿紧薄唇，掩好了那人的被子。
刚想离开，夜凝的眉心又一次皱紧，那人的掌心很热，热得烧人。
那人拽着夜凝的手，紧紧拽着，像一个将要溺死的亡灵拽住最后那抹光，死死拽住。
夜凝敛住呼吸，不敢挪动，不敢回头，生怕把那人弄醒，也怕遮掩在那人身上的被子滑落，散落下一地春光。
等到那人的呼吸声一点点平稳，夜凝咽了咽口水，回头望去，好像那人的眉心也舒展了一些。
“林卿暮”夜凝静静地望着那人，脚被定在原地，想了许久，还是小心翼翼地挣开了那滚烫的手心。
即便如此那人依旧没醒，只是翻了个身，梦呓着什么，又沉沉睡去。
黑影无声离开，过了好久
床上那人的嘴角噙着一抹讥笑，缓缓睁开冷清的双眸，他摩挲着指腹上残留着凉气，轻眯起眼盯着黑影离开的方向，细细思量着，他的手怎么会这般冰凉。
念生之巅上，一声怒吼，响彻云霄。
“老白啊!你胆子真大啊，敢夜不归宿，谁借你的胆子？”顾怀柔冷着脸，双眼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此时，堂堂念生之巅尊主白吟，垂拉着脑袋，虔诚悔过。
但心里却是，这林卿暮不是说好，要保密的，怎么反手就把抖落出来了
白吟越想越气，暗暗捏紧的拳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会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说着不知道。
鹤云峰后山的竹林中，一名白衣少年，身如蛟龙，剑气如风。
“夜凝，不错不错。”白吟温和地笑着走到少年面前。
夜凝早已察觉，默默把多余的剑气敛住了，慢慢调息，免生怀疑。
“拜见尊主。”夜凝乖巧低下头，双手作揖。
“再过几年肯定会赶超你师尊的。”白吟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郎。
夜凝听到这话，耳根微红，把头低得更低一些，但心里却是欣喜的。
“谢谢尊主夸奖，不知师尊何时会来看我？”少年抬头望向尊主，眼睛里充满期待。
“这”白吟迟疑了，眉心拧成一团，自从夜凝来到鹤云峰，这林卿暮就从不过问这个徒弟，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夜凝见尊主迟迟不回答，心里便有了答案。
也是，夜凝在心中冷笑，林卿暮或许早已忘了他这个徒弟，更别提，从来不过问自己，
“那就麻烦尊主再替我向师尊问好。”夜凝故作轻松，但终究年轻，那股委屈劲还是藏不住，眼尾又不争气地红了。
白吟便一眼明了，暗暗叹气，思索了半刻，还是下定了决心。
“夜凝啊，其实你师尊已经多次在我面前问起你的情况，看来你师尊也挺想见你的。”白吟大气不喘一声地瞎说着。
“真的嘛？原来师尊还是关心我的。”夜凝露出孩童般的笑容，眼中刚刚黯淡下去的星河又瞬间璀璨起来。
“那是当然！我还会骗你？”白吟故意说大声点，加强点底气。
夜凝故作纠结不安地问道：“我能去清云峰上看看师尊吗？”
白吟看着夜凝眼里的欣喜，更加心虚，暗骂自己道；我和他那狗屁师尊不愧是师兄弟，品行堪忧啊！
白吟堆起一脸笑容道：“对啊！夜凝，你收拾好行李，明天一早，你就回清云峰吧，你师尊一定会很高兴的。”
夜凝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欣喜的神色一下淡了下去
他心事重重地低下头，轻轻地说着，“尊主，我去看看师尊就行了，我还是不去打扰他了我不想他不高兴”声音渐渐变了弱，最后没了声。
“嗯？”白吟不解地望着夜凝，满脸疼惜，“为何，他是你师尊，见到你怎能不高兴呢？”
夜凝轻摇着头，故作不在意地笑着说道：“没事的，我在这挺好，我就是”
顿了顿，小声道：“想见见他，我还没和他说过话呢我还没当面喊过他师尊呢”
夜凝的声音好轻好轻，白吟的心里不是一般滋味。
这孩子才拜入林卿暮门下，第二天就被他那看似冷漠无情的师尊送去封山闭关三年，可这三年谁又是好受的呢
“不用担心，我送你去清云峰，今晚好好休息吧，不要让你师尊觉得，你在鹤云峰受到欺负啦，快回去收拾好行李吧。”
尊主拍了拍夜凝的肩膀，看着少年离开的挺拔背影，感叹道：林卿暮，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小徒弟啊！
夜凝转身瞬间，唇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林卿暮，我的好师尊，我终于要正大光明来见你了。
此时，正坐在床上，兴致勃勃捧着戏文的林卿暮，连打了三个喷嚏，喃喃道：“倒春寒？怪不得，他的手那么凉。”说完，又把那块单薄的棉被裹得更紧些。
春寒未去，薄雾弥山，桃花树满山的清云峰的山脚下
夜凝早早就地站在那里，他高高束冠而起的墨发轻轻地伴风飞舞，额前碎碎的刘海也被打湿了
但身板依旧如松般挺拔，眼神悄然凝聚在那清云峰的某一处。
白吟姗姗来迟，有些尴尬地笑道：“夜凝，你来的真早啊。”
夜凝白皙的耳根变得微红，有着少年难掩的羞涩，用着清澈的音色在空寂中响起，
“弟子不过想早些见到师尊罢了，望尊主不要笑话弟子。”
白吟听到这话，轻叹一口气，拍拍少年的肩头，望了望清云峰
继续心虚说道：“走吧，你师尊见到你，一定会高兴的。”
夜凝也曾悄悄来过清云峰，但都是半夜潜入，从未领略清云峰的真正景色。
山脚以竹林为墙，茂密而不可窥见，沿石阶而上，入目便是绯红映天的桃花树，几欲凋零，或是还含苞待放，又如半遮薄纱的西域美人般娇艳灼人，但更不失江南水乡女子般朦胧撩人。
夜凝笑着问道：“师尊他是不是很喜欢桃花啊？”
白吟扬起头，眯起了双眼，眼角的细纹难掩岁月的痕迹，回忆起了过往，“是啊，他不仅喜欢桃花，更喜欢喝江宁的桃花酿呐。”
清云轩，屋如其名，三间竹屋，加上葡萄藤架下那张小圆桌，配得上清风淡云四字，很简单，很舒适，但不缺烟火声色。
“这林卿暮真是个勤俭节约的好男儿，月钱不知花哪去了。”白吟装作叹息，清云轩向来简单薄陋，与林卿暮的品行半点不搭。
推门进入主屋，青发如丝，上挑的眼尾凝着一股自来的风情的公子哥模样，闯入夜凝的眼帘，林卿暮的里衣领口半敞，白皙的脖颈，微微地侧着，轻轻倚靠在床头，一只手慢摇着翠玉骨扇，另一只手拿着一册竹简。
林卿暮见白吟来了，忙把竹简藏于枕下。
嬉笑道：“白尊主，又要赌钱啊，我可是五好青年外加正直清云峰峰主，不要试图带坏我哦。”
“你”白吟气堵，“哎，不跟你计较，你在看什么书呢，藏得像宝似的。”
白吟做势要拿
林卿暮便爽快地侧身拿出，笑眯眯地双手奉上，“我林卿暮的东西自然是人世间不可多得的好宝贝啊！”
白吟接过一看，差点两眼一翻气晕过去了，夜凝瞥了一眼书名，《霸道师尊风流史》！！！
心脏也不禁骤停一下。
“怎么样，白尊主你说，怀柔师姐看到你居然带师弟看此类书籍，哎，不知有多痛心！”
林卿暮依旧笑眯眯地说着，还故作痛心无辜的表情。
“林、卿、暮，你有做师尊该有的样子吗？！”气冲冲地说完后，白吟拂袖而去，不给林卿暮任何反悔的机会。
林卿暮摊了摊手，“师弟恭送白尊主。”说完，扬着笑意，伸了伸懒腰，眉间尽是洋洋得意之态。
但当侧眼望见，夜凝伫立在床头，手里还端端正正地拿着那本《霸道师尊风流史》，好像一股电流般惊醒了林卿暮，他整个人都变了不好了。
他立马光着脚跳下床，追到门外，而白尊主已经无迹可寻了。
林卿暮垂头丧耳地挪回来，如被背弃的妇人，满脸怨恨，气愤地回到床上，接着拿过夜凝手中的书，又细细地打量着夜凝。
少年就是少年，眉眼透彻，清澈如玉，不染尘埃。
可惜轻叹，世间万物有盛衰难测，人生怎得少年常在。
林卿暮收回了目光，一脸冷漠地看着书，漠不关心地提了句。
“你叫个什么名字来着？我记不清了。”
“师”
夜凝听到这话，眼里的光碎成了渣，那声“师尊”完完全全地卡在了他又干又涩的嗓子里，脸上的笑容紧跟着僵住了，身体跟着变僵，变冷，顿时如鲠在喉，心里万分难受，只觉堵了慌。
这个结果，夜凝早就料想过，但心里还是会隐隐期待着，他能记住，记住他有个徒弟哪怕他对自己笑一下也好
夜凝入门已有六年载，当初，也是名正言顺地拜入林卿暮的门下，林卿暮居然不认识他。
夜凝低着头默默苦笑着，声音变得很冰冷，自报名讳，“我叫夜凝！”
“哦。”林卿暮不以为意地轻点了一下头，便不再理会夜凝。
四周的气氛冷到了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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