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在这个漫长而沉醉的夜晚，林卿暮终于没有在雪地里无助的呐喊
而是回到那第一次在念生之巅的除夕夜上，再一次回味感受到浓浓人间温情。
林卿暮忐忑不安地坐在顾怀柔旁边，手上的力气又一次减轻
暗暗祈祷着：“饺子啊，坚持住，不蒸馒头争口气，好不好，不要破，千万不要破啊！”
人生最难是如愿，林卿暮手里的饺子又一次不争气的咧开了嘴。
“林卿暮，你能再笨点吗？”
怀柔师姐的声音一下炸了起来，气冲冲地拿起饺子皮，一边教动作，一边不耐烦怒吼地说着，“拿在手心里，肉馅要适中，你不知道肉价很贵嘛，包那么多，然后，从两边轻轻地朝中间捏，是轻轻地，轻轻地”
白吟在一旁择着菜，为了憋笑，耳根，脖子都变得通红了，身体也在不停发抖，随即憋不住，发出重重咳嗽声。
顾怀柔闻声望去，眉尖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
白吟不敢抬头望，也知道自己又完了，忙连声恳求道：
“我的好夫人啊，今天过节，那么多徒弟在这，你能给我留点师尊的面子好不好？”
“你觉得我会吗？相公”
怀柔师姐温柔地说完后，白吟已经开始跑出门外老远了，师姐也紧跟其后。
然而此刻，白吟的徒弟们看到此景，竟纷纷在为师母呐喊助威，可见白吟生活的悲惨。
林卿暮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怀柔的脾气不是几个人受得住，当初我都怕她嫁不出去呢，没想到竟把自己的大师兄给拐走了。”
一个白衣老人，度步进入厨房，摸着白胡子，乐呵呵地说着。
“师尊好！”林卿暮毕恭毕敬地向柳朝行礼。
柳朝点了点头，看了林卿暮身上被面粉弄得白花花的衣物，和蔼地说道：“等会，去身干净的衣物，否则啊，你那些个师兄，师姐们又要说我柳某人，是个小气吧啦的人了。”
自言自语道：“不就是月钱少了点，平常还不小心克扣了点，怎么就落了个这么难听的名声，诶，真是一群白眼狼。”
“我是不是真有点小气啊？卿暮你觉得呢”
柳朝思索了一会，向林卿暮抛出这么个世纪难题。
“师尊，您是”
此刻，林卿暮内心充满了挣扎，说真相呢，怕伤了师尊这个老人家的玻璃心，说假话呢，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师尊，您可能大概是真的有点小气吧”
林卿暮看着师尊的面色从红润健康色开始发青，心里咯噔一下，马上转口说：“虽然明说是小气，”
然后加大音调接着说：“但是，师尊您是在为我们体现什么叫‘勤俭节约’的精神，让我们知道念生之巅优秀的今天是来之不易的，让我们更加明白修身养性的重要性。”
柳朝听完后，眼角的皱纹堆得更深，如海边泛起层层波澜，下巴上的白胡子也神气扬扬地向上翘起，欣慰地点了点头。
“卿暮，说得真好，明天我决定把月钱再减一点，让他们体会吃苦耐劳的精神，还要再制定一条节约简朴的门规。”说完，便鸣鸣得意地走出厨房。
外面全然一派热闹景象。
黄昏将近，红红的灯笼沿着念生之巅的上山台阶挂了一路，与缀满积雪的枝头相互映照，三三两两身着白色家袍的女修，俏丽的五官，清脆的嗓音，提着调皮的小灯笼，为归家之人相迎，从前被两旁高大树木遮得雾霭霭的小道，此时也热闹中变得明朗耀目。
外面的风雪正酣，里面的灶火正暖，三张长桌排在鹤云峰的昭和殿上，柳朝正坐在中央，林卿暮与同辈之人全围坐在师尊周围，晚辈些皆分布在两侧，火苗在滋滋发响，屋外的风雪呼声在簌簌地响着。
“你看这林师尊可真好看，虽与我年龄相当，但足足高我一辈呢。”一个少年模样的新进门弟子羡慕地说道。
“对啊，你看他那眉眼，啧啧啧，像画里走出的少年郎一样俊美。”坐在那名少年旁边的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呆呆地看着那白衣胜雪的林卿暮。
另一名头上绑着红色丝带的少女眨着眼睛，接话道：“我听说，今年林师尊就可以收徒弟了，你们就没什么的想法吗？”
“可是，我已经是白师尊的徒弟呢，能有什么大胆想法啊。”刚夸赞完林卿暮好看的那个少女低着头沮丧。
“对啊，要是再晚一年来就好了，这样，指不定有什么戏文中绝美情节会上演呐。”
“其实，念生之巅好像有一册什么不满退门文书，你们要不要试试？”不知谁在旁边提出这个想法，顿时，众多少女眼里都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真的吗？我要去林师尊门下了。”一个扎着半髻发式的少女，张着嘴巴傻呵呵乐着。
“假的”一个陌生的声音轻飘飘地从主桌那边飘出。
“”
一瞬间，这张刚刚还在叽叽喳喳的晚辈们，顿时鸦雀无声，那名被白师尊幸运选中接话的少女，深深感受到什么叫绝望，张着的嘴巴久久无法合上，几名在这桌没找到自己的位置的弟子，悄咪咪跑回旁边那张。
“怎么，大师兄，又生气了？”
霁寒城城主简桧轻扶着他的夫人宋茹，为她遮着风雪，缓缓从屋外进来，脸上带着戏谑的神情地望着白吟。
“我怎么会没生气呢？我还是很大度的，要是林师弟真想收我门下弟子，这可真是为我减，轻，负，担，呢！”
最后这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来的，说着，还用手重重地拍了拍林卿暮的后背。
诶，可真是小孩说话害大人背锅。
林卿暮连忙笑着地说道：“怎么可能呢，师弟资历尚浅，这不过是孩童无心之语罢了。”
白吟冷哼了一声，不再过多计较
简桧望了望眼前这个小自己十多岁的林卿暮，眼角上扬，腰背挺拔，看似放荡不羁，实则心思缜密，更可贵的是眼中藏着一股暗光，一股不服输的劲，真是难得的小师弟，怪不得收为关门弟子。
“这就是小师弟嘛，不错不错，真是天资傲人，百年难得一遇的根识之材。”
宋茹温柔地看着林卿暮，并朝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茹儿，好眼力，不愧是我柳尊主的弟子。”
这时，林卿暮也朝着简桧夫妻二人行了个礼。
“宋小师妹，快进来，外面风雪太大，坐过这来。”
顾怀柔也急忙迎过去，亲昵地挽过宋茹的手臂，朝火炉旁走去。
简桧听到自己夫人的话，眯起眼睛，紧闭双唇，又一次细细地打量了林卿暮，但见众人似乎不在意，也不好多追问什么，只好入席。
“简伯伯，我的红包呢？”
只见一个九岁大的小姑娘急匆匆跑到简桧身旁，乌黑亮丽的头发被绾成了可爱俏皮的双髻，齐齐的流海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眼底有着一束灿烂光芒，小巧玲珑的鼻子下一张嫣红、水润的小嘴巴。再加上婴儿肥的小脸上甜甜的笑容，更显乖巧可爱。
“咦，这不是我未来儿媳妇嘛，红包在这，拿去吧。”
简桧笑眯眯地摸了摸这个可爱的小丫头，看到了她身后那个自己的儿子，内心感到十分欣慰。“什么叫你未来儿媳妇，我同意了吗？”
白吟恶狠狠地看着简桧，有瞟了瞟简澄，“白莳寒，你给我过来！”
听到父亲的喊声，白莳寒一下子躲到林卿暮身后，软软地说道：“暮哥哥”
暮色褪去，夜色更替，柳尊主是长辈，他一直没喊开饭，谁也不敢先动筷，只见他似乎有心事般的望着门外那呼啸的风雪。
“师尊是不是在等莫小师妹，她肯定又疯到哪里去耍了，忘了时间，是不是可以考虑先开饭？”简桧语气委婉地询问柳朝。
柳尊主抿了抿干瘪的嘴巴，“再等一会吧”
说完，就站起身来，在桌前不安来回地渡步。
“师尊他呀，大概又是在等陆伯，巫山阁阁主，陆远”
话还没说完
一个身披银色斗篷的老人提着两壶白瓷红绳桃花酿，冒着风雪走进来，解下斗篷，一脸慈爱沧桑，年轻时乌黑的长发已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银丝，半遮半掩，若隐若现，剑眉任入鬓，只是已无当年少年气。
柳朝立马飞奔到门前，为陆远接过斗篷，轻轻拭去陆远身上的残雪。
暗怒道：“风雪这么大，还不让我用马车下山接你，看你生病，谁照顾你。”
老人没多反驳，只是低头笑着，跟着柳朝一同走到案前。
“念生积德，洪福天下”
顿时，觥筹交错，烛火翻飞，热闹人间。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陆远把那两壶酒悄悄塞到柳朝手里，还悄悄塞了一个大红包,并依在柳朝身旁轻轻地说了声：“新年快乐，柳公子!”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相视一笑。
林卿暮的视线一点一点在模糊，意识一点一点在清醒，疤痕在一点一点加深。
是梦，还是会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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