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还你一个真相
许常芳拍了一把床垫，脸上是对裴墨宸从未有过的怒容。
“宸哥儿，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奶奶一直都是为你好的！”
“既然是为我好。”
裴墨宸顿了顿，缓缓站起来，“那就应该祝福我们，奶奶，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不是那种可以任人摆布的人，想必你很清楚。”
医院里的空调开得很足，温度俨然上升了，裴墨宸内里只穿了件白衬衫，他松开了领口最高的那颗扣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你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了。”
说完，他带着一股风，就要走。
“宸哥儿——”
是许常芳极尽悲怆的声音。
裴墨宸还是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到头发半百的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是老泪纵横。
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嘴巴颤了颤，最终小声说。
“算奶奶求你了，不要跟她在一起，成吗？”
裴墨宸不为所动，拧着眉头看她。
“奶奶给你跪下行不行？你能不能跟她分手？啊？”
许常芳缓缓从床上起来，就要跪下——
裴墨宸一阵风似的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面容是说不出的僵硬。
“您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常芳的性子，他了解，不会无缘无故插手他的感情，但如今，很反常。
反常到，让他总觉得，她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
许常芳红着眼眶，擦了擦眼角的泪，却什么都不肯说。
“没有为什么，你跟谁谈恋爱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是童妍！”
声音里，带着几分陌生的恨意。
越是这样，裴墨宸越要究根结底。
他紧抿薄唇，显然，根本不认同她的话。
许常芳也明白，她这个孙儿，越是阻挠的事，他越是要反着来。
跟她那死去的儿子一样。
当初她不同意他娶贞淑，他偷了户口本也要和她结婚，丝毫不顾及她这个老母亲的感受。
要不是有了孩子，她当年说什么也不会松口。
思绪飘远了一些，许常芳已经是满眼眶的泪，她抬起保养很好，却已经爬上老人斑的手，摸了摸裴墨宸的脸，像是摸着自己那死去的儿子。
她笑。
“你跟你爹一个德行，越是不让你碰的东西，你偏偏要跟我作对，你们父子，都爱跟我作对！”
许常芳眼神迷离了起来，像是在回忆往昔，又像是看到了悲悯的未来，她用一只手擦去脸上的泪，用诱哄的语气，跟他开口。
“算奶奶求你，回去后，跟童妍分手吧，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她断断续续的话，让裴墨宸的脸色越来越深沉，最终，浓黑如墨的眸子看向她时，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奶奶。”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却沉稳，有力。
“您到底瞒了我些什么事？”
这些年，她从不在自己跟前提起母亲的身世，也对当年的车祸现场守口如瓶，以至于他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查出什么结果来。
她到底在瞒着些什么？
裴墨宸眼神直射向她，那眼神里无悲无喜，却带着深深的凉意。
“这些年，您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许常芳怔怔地看着他。
裴墨宸的脸，有八分像他母亲，唯独他那双眼睛，是跟他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直视你的时候，那样坦荡，又深不见底。
许常芳心中涌起一阵悲哀，她带着讨好地问他。
“奶奶不说，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能不能听我这次话？啊？就这一次，算奶奶求你……”
“您不必开口了。”
裴墨宸打断她的话。
“您不想说，我也不愿意逼着您，但我自己会查出来的，就像当年我父母的车祸，我知道背后的真相是您在控制，但我会动用我所有的人脉，物力，还原当年的真相，我想知道的，只要我想，就总会知道的。”
他停歇了几秒，缓缓把目光落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无悲无喜。
“至于您，不必威胁我，因为我做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我先走了。”
他不想待在这里，一刻也不想。
许常芳的讳莫如深，让他心底莫名起了层惧意，但具体是害怕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内心深处，总是有那么一点慌乱。
要是童妍在就好了。
他不管不顾地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
许常芳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不是一直在调查当年的车祸事故吗？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今天就告诉你，童妍的父母，是害死你父亲的罪魁祸首！而你一直在调查那个幸存的小女孩，就是当年的童妍！”
话音刚落，世界突然寂静了起来。
裴墨宸的手，一直搭在把手上，半天都没有放下来。
他脑子里，第一次全是空白。
就像一直绷着的一根线，松松紧紧，突然，它断了。
唯一的那根弦，断了。
裴墨宸木然地转过身，看到许常芳红着的眼，突然觉得这画面看起来很不舒服。
他一直固执地以为，是大房一家做的手脚，他父亲那个严谨又不苟言笑的男人，怎么会酒后开车，把自己和老婆的性命置身事外。
他以为……
耳畔是轰隆隆的响声，他的世界，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许常芳镇定了许多，擦了擦眼泪，继续说。
“当年你父亲在饭桌上跟我斗了几句嘴，气不过，带着贞淑走了，但没走多久，就出了车祸，我赶到现场的时候，人脸上都盖上了白布……”
许常芳哽咽了一下，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天气阴沉沉的，街道上堵了很久的车，她抱着儿子的尸身嚎啕大哭了许久，直到昏死过去……
肖涵，那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是她这辈子经历过，最撕心裂肺的事！
“当时我只顾着伤心，没有去注意出事的是哪家人，后面的事情，还是你爷爷帮着料理的，我只是知道警察局的调查出来，主要是对方的责任，对方的刹车失灵，你父亲的车躲避不及，直直地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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