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条河流的烂掉
一
偶然间在书店里遇到了张河。
发现他的时候，张河正站在“高考冲刺栏”旁边。我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发现他出奇的瘦。他看到了我，表现出异常的惊喜。
“贾小刀，你怎么在这里啊，我们有大半年没有见面了吧？”张河很热情地对我说。
“是啊，是有一年多了，过得怎么样，来书店买什么？”我这样问他。
“买一些高考最后冲刺的书，你也知道离高考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我真的很担心，觉得自己还有许多东西没做好，所以再来买两本资料做一下，总之让自己心里踏实一些。”
“还要买书啊，你成绩不是已经很好了吗？模拟考试考了吗？考得怎么样？”
“别说了，这次考得有点差，才637分，离我理想的学校分数线还有距离。”
“什么！637分还低，你真是不知足。哎，人都是这样，永远处于不满足的状态，即使有一天你当了市长，你还会幻想自己当省长。”
“别开玩笑了。你呢，模拟考得怎么样？”他问我。
“说点其他的吧，我们原班的同学都好吗？”我不想提我的成绩，因为在他们面前，我已经不好意思提起自己那可怜的分数，于是我转移了话题。
“我们原班啊，高一的时候是56个人，现在只有45个人了。你、刘军、斗辉几个走后，过了不久又有几个人没有读书了。说是没有希望，与其在学校浪费时间，不如早点逃离。还有两个人到文科班去了。”张河这样回答我。
“哦，那我们班人好少，真的没有想到。”我这样叹息道。
“对了，你的理想是考什么学校？”张河问我。
“我现在已经没有理想了，因为我什么学校都可能考不上，你呢？”
“我想报考北大的中文系，但是我现在的这个分数还有一点儿距离，所以我还是挺担心的。”张河对我谈起了理想，这触碰到了我最脆弱的地方。
曾经的我何尝没有理想？年少时，我希望自己能去北方的那所大学，能去读那里的中文系，感受其繁盛的文学氛围。可是这理想，却随着消逝的时光一同烟消云散。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理想、爱情以及对生命的阻挡，似乎一切的一切，都不曾在我的命运中。
二
高考越来越近。面对高考，同学们采取了不同的应对计策。成绩好的人，开始继续猛攻复习；成绩差的除了请家教外，还在联系重点中学的同学，给自己发答案创造机会。
H同学是一个成绩相当垃圾的人，平时基本上不来上课。快要高考了，他却到处张罗开来。
H的父亲是我们这个县的副县长，我同桌的母亲是我们县著名的企业家。于是他们总是能够走到一起。
H坐在课桌上对我的同桌S说：“告诉你，我爸已经去C城给我买考号了。他给排考试位置的工作人员送了红包，希望他们能够给我分到一个好位置。能够和成绩特别好的人坐在一起，特别是和国家级重点中学的尖子生坐在一个考场里。那样我看他们的答案就很方便了！”
“其实这个方法并不是很好，我妈帮我联系了一个学生，他平时成绩都是600分以上。他考试的时候给我递答案，你要知道光选择题就有接近400分。这样一来，我还愁考不上大学？”同桌S紧接着说。
我厌烦了这些无聊的谈话，便一个人走出了教室，来到操场上。操场上一些低年级的同学正无忧无虑地欢笑着。他们的欢笑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三
小余找到了我，说要请我吃饭。
我和小余在“朝天饭店”吃的饭。这个饭店的名字，让我想起了几年前和王亮、刘军几个人一起在皇朝大酒店吃的那顿饭。如今，皇朝大酒店早已经不在了。
听说去年进行的“大风暴”活动，上级亲自派人来督战，硬是把皇朝大酒店给查封了。该酒店的一些黑社会分子基本都被抓住了。而那个海哥，也畏罪潜逃到了外地，杳无音信。郑鱼因为提前得到消息，最终逃到了国外。
“贾小刀，我要到深圳去，过两天就要走了。这次吃饭，就算我们的分别宴吧。”小余有些悲伤。
“怎么要走了呢，不等考完了再走吗？”我有些失落地问。
“还考什么试啊，已经完全没有希望了。去考了也等于白去，简直是浪费时间。”小余解释道，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有一些不甘。
“哎，高考过后，都要说再见。现在说再见，也不算太早。你出去好好混，别再像现在那样，为了一点儿小事就和别人争吵、打架。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的呢？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这样劝小余。
“嗯，这个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改了许多。想起曾经我们的无知和轻狂，真觉得不可思议。你还记得我们两个人去打隔班的小程吗？对了，那次还是你惹的祸事。要不是你和他发生口角，我们也不会和他打起来。往事不堪回首。”小余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是啊，那时，我们真做了许多可笑的事。你还记得吗？有一次，那个女的和你分手，你不愿意。在网吧，你坐在她的身边，悄悄用剪刀把她的头发给剪了。你说，这样的女人就要那样对她，害得那个女孩去理发店剪了个男生头。当她走在学校的时候，我们还叫她‘男人婆’呢。”我讲起了小余的荒唐事情。
那天，我们谈论到很晚，直到月亮挂上了树梢。
四
小余到了深圳后，很快就找了一家学校学起了模具设计。听说他们只学两年，学完了就可以分到厂里工作。我想，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件幸运的事。
不知不觉高考已经临近，大家似乎放松了学习，每天很少看书，开始了海阔天空的闲谈，并且开始给班上的同学写留言。这些留言似乎都是写好的一面。就像被贿赂了一样，男的就叫帅哥，女的就叫美女。全都是些好听的话、赞扬的字眼，似乎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全面发展的人才。这让我想起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声亦哀”。而同学们将要分别，留言也善啊。
一些人在那个招生考试报上选着自己要学的专业和学校，好像他们翻到的地方，就是自己真要去读的地方一样。一些人在那里谈论自己的理想，表达自己对大学的憧憬。他们把大学想象得太美好，而我却把大学想成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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