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情何以堪
卓扬转过头来看我，就像看陌生人一般不带任何表情，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寒气逼人，这样的卓扬是那么陌生，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出来啊，别憋在心里面。”
“思南，你就没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吗？”
他知道什么了吗？怎么可能，仅仅一天的时间他怎么可能知道？不会的，一定是我多想了。
“没有。”
“真的没有吗？你一直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尤其是对我不会拐弯抹角，真的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卓扬的语气缓和下来，但依然不该坚定，略带着些哄骗的意味，只是我的脑中又浮现了卓伯父憔悴的面容和卓伯母忧伤的脸，我不能说，我什么也不能说。眼睛肿胀地厉害，泪水模糊了眼眶，最后不堪重负流满了整个脸庞。
卓扬一把将一张纸甩在我身上，我捡起一看，居然是医院的诊断书，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患者身患白血病，并且已经到了晚期。那张诊断书在我的手中颤抖，像风中飘落的树叶。颓然地跌倒在地上，我感觉力气从我的身体里骤然抽走，我就像一滩烂泥一般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滑落、坠毁……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瞒着我？我得了白血病了是不是？你说啊！”卓扬暴怒地喊着，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雪白的墙面‘咣咣咣’，一声一声犹如锥子狠狠地砸向我的胸口。
雪白的墙壁上染上了鲜红的血液，顺着墙壁留下一道一道血红的痕迹，血流得越来越多，手已经如血染了一般。
我如梦初醒，卓扬是不能见血的，得了白血病的人是不能让他出现伤口的，他的血液不能像一般人那样容易凝固，很可能会流血不止。
我猛然站起身来，抓住卓扬的手，“卓扬，你的手流血了，我帮你包扎。”
“不用你管！”卓扬将我甩到地上，喃喃地说，“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卓扬，先别说这些，你受伤了，我先替你包扎好不好，其它的事以后再说好不好？”我恳求道。
他仍然不予理会，泪水顺着眼眶流下来“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一直陪在我身边照顾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是不是？”
我已经看不清了，泪水一波又一波地袭上我的眼睛，我到底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害他？
老天爷！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知道他的痛，手上的伤尚且可以治好，可是心上的伤该怎么医治才能平复呢？
卓扬像疯了一般虐待自己，手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原来的样子。明知道终究会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明明知道他会受到伤害，明明知道……但却无能为力。一切仿佛已经注定一般，我无法去改变。
电话铃声大作，可是没有人去理会，泪水似乎都已经流尽，再也流不出一滴来。谎言之所以会称之为谎言，就是因为即使可以暂时充当现实，却终究改变不了它骗人的本质。善意的谎言只不过是说谎者的借口，谎言就是谎言，终究会伤害人。
卓扬个性一向温和，从来没见他发过什么脾气，可是这一次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他气我没有告诉他事实，他气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他一个在扮演着傻瓜的角色。他气我把他当作一个弱者，同情一个要死的人。
真的是同情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只知道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好好照顾他，让他不带着遗憾离开，是不是出于同情，还是因为报答卓伯父伯母的养育之恩，我从来不曾思考过。
血液不住地上涌，窒息的感觉袭遍全身，如果人能够像木偶一样不用思考多好，即使是做一个傀儡也好，起码不会有这么多伤心的事情要去面对，我越来越感到人的无奈，无奈于自己的渺小，无奈于即使想把伤害降低到最小，却总是得到相反的结果。
身体不受控制，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他的每一次撞击都让我的心为之颤抖。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这么折磨自己？是不甘心还是在惩罚我？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鬼的话该有多好，我情愿与魔鬼交换，只要卓扬能够活下来，只要他能平安即使让我马上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也心甘情愿。
紧紧抓住他的裤脚，想要阻止他继续虐待自己，“卓扬，我求求你，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我能够体会他的感受，我都能体会。心中的怨恨一直积聚只会让他不堪负荷，最终只会毁了他自己，我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更不能让他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自己身上。
我不顾他发狂，用丝绢包住了他受伤的手，流了太多的血，丝绢已经被血染红了，那抹我永远也不敢看的血红一直印在我的脑袋里挥之不去，成为我永久不变的噩梦。
卓扬粗暴地提起了我的衣领，这是他从来都不会有的动作，今天的他像变了一个人死似的让我心疼。
“说啊，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可怜我？”
“我没有……”
“没有？你们都知道对不对？都知道我活不了多久所以处处都让着我”卓扬早已泣不成声，泪水满脸。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真傻，还以为自己终于等到自己的幸福了，原来仍然是我一相情愿，原来都是我的幻想……”
颈间骤然锁紧，剧烈地痛楚让我喘不过气来，如果能够就这么死掉也不算是件憾事，我的人生早已没有了支柱，本以为我可以闯祸、任性到无休止，只因为有卓扬一直在我的身边。即使天塌下来，我也不会担心自己会被砸死，卓扬永远都会在我身边保护我。
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离开我，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会这么早，早到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把我打入地狱永不翻身。
曾经的他是那么优秀，即使是遭受到再大的打击他都能勇敢面对。就是因为我扰乱了他的人生，使他这个天之娇子面临这样难以接受的局面，我罪大恶极，我该死，是我害了他，一切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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