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崩溃3
学校放暑假了。
佳欢还在医院。
温暖把事情告诉了温爸温妈，温爸温妈来看过佳欢后，温暖便留在医院照顾佳欢。
林雅沐走之前来了医院。
她说：“展佳欢，我和陈朝要去美国了。”
佳欢看着她，没有说话。
“滚的越远越好！”温暖把林雅沐挡在佳欢的视线之外。
林雅沐笑着说：“佳欢，你不打算谢谢我吗？是我救了你。”
“谢谢。”佳欢淡淡的说，“你可以走了。”
“再见。”林雅沐迈着骄傲的步伐走了。
她走后，佳欢问温暖。
“真的吗？”
温暖坐到她床边，拉着她的手说：“佳欢，别再想了。陈朝根本不值得。”
“我知道。”佳欢淡淡一笑，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自从那天她说林雅沐有可能是害她的人，他就再没出现过。也好，反正，她也不想再在意了。
方采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
温暖笑着，接过花，把他们****花瓶里。屋子里马上明亮起来，看着娇嫩欲滴的鲜花，心情也好了一点。
“我看见林雅沐了。她来干什么？”方采坐下来，一边给佳欢削苹果，一边问道。
“没什么。”佳欢笑笑，说：“孟述呢？”
“他在家煲鸡汤啊。哈哈。我真没想到孟述这家伙还有这一手。”方采笑得很夸张。
佳欢也笑了。
正说笑着，方乔的脑袋探进来。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他抱着保温桶，走过来。
佳欢醒了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方乔。不知怎么的很想流泪。方乔看着佳欢脸上还没撤下来的纱布，心里难过，嘴上却笑说：“我错过什么好戏了？”
“听说陈朝要出国，是不是真的？”方采把苹果递给佳欢，冲着方乔问道。
温暖上前一步，打着哈哈，说：“乔哥，你这是给咱家佳欢带的什么好吃的呀？”
方乔看了一眼佳欢，又看看方采，最后目光落在温暖脸上。温暖背对着佳欢和方采，冲方乔对口型：“别提了。”
方乔马上会意说：“啊，这个啊，我妈煲的鸡汤。很好喝的，佳欢你尝尝。”
“都是哥们儿，你怎么跟人孟述差这么远啊？人家都是亲自动手的。”温暖开着玩笑，把方乔家的鸡汤放在床头柜上。
佳欢笑笑，好像方采刚才问的话根本不存在一样，说：“替我谢谢阿姨。”
方采站起来，走到窗前。15层的高楼望出去，人来人往的地面上，看起来那么渺小。
她想起昨天和宋盎打电话的时候来。太阳被一片乌云遮住了光芒，天突然之间就阴沉下来。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起狂来。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变天了吗？”佳欢望着窗外问。
方采没有转身，点了点头，她的眼泪比雨水落下的要快。
“好想回家啊。”佳欢舒了口气说。
温暖和方乔一齐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像突变的天气。
好在，孟述来了。
大家的目光一瞬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孟述像是没看见一样，径直走到佳欢面前，放下手中的保温桶，说：“今天怎么样？”
“想家。”佳欢淡笑着。
“佳欢，宋盎哥说过几天就来接你回去。”方采说着转过身来。
“真的吗？我打电话给家里都没人听。他给你打电话了吗？”佳欢激动地冲着方采伸出一只胳膊。
方采慢慢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昨天给我打的电话，你不要担心。”
“他有没有说家里怎么样？舅舅舅妈为什么不来接我？为什么手机都打不通？”佳欢把方采的手握得很紧。
“佳欢，你放心吧，舅舅舅妈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才没能及时赶过来的。”温暖安慰道。
佳欢骤然松了方采的手，掩不住满眼失望。
晚上，孟述和温暖留下来陪床。佳欢恢复得很好，只是脸上的伤痕太让人触目惊心，就连医生也为她叹息。佳欢睡得很不安稳，好像一直在做梦。
孟述为她掖了掖被角，佳欢的手突然伸出来，抓住他的手腕，“别走！”
孟述心一紧，把她的手我在自己手掌心，轻轻说：“我不走。”
眼泪从佳欢的眼角流出来，她喃喃道：“陈朝，别走。”
孟述的心无以复加的疼着，呼吸都疼。
好一会儿，佳欢才陷入沉睡。孟述把她的手放进温暖的被子里。温暖从旁边的沙发上走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声说：“孟述，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守着她。”
“温暖，能和我聊聊吗？”孟述声音沙哑，在黑夜里显得疲惫空洞。
他背着身子，温暖看不见他的表情，下意识点点头，才想到他看不见，于是轻轻的答到：“好。”
两个人轻手轻脚的出了病房，坐在走廊的座椅上。
好一阵沉默，两个人都盯着雪白的墙没有说话。知道温暖觉得有点晕眩，才开口。
“你想聊什么呢？”
孟述望她一眼，说：“可以给我讲讲佳欢的事情吗？小时候，上高中之前，什么都好，讲讲我认识她之前她是什么样子的？”
温暖垂下头，苦笑，说：“你知道佳欢为什么住在舅舅家吗？”
孟述没有回答。
“她爸妈死于空难。”温暖眼泪掉下来，吸了吸鼻子说：“佳欢是个很坚强的女孩，也很乐观，很善良。”
孟述的心被温暖的话撞击着，久久不能平静。
温暖接着说：“她爷爷奶奶接受不了她父母去世的事实，说她是扫把星，克死了父母。没有人愿意抚养她。那时候她不过五岁。”
“你能想象吗？”温暖看向孟述，说：“一个小姑娘，被丢在空无一人的家里，整整两个星期。佳欢说她被舅舅抱出来的时候差点饿死。她舅舅舅妈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如果他们出事，佳欢会怎么样我不敢想象。”
孟述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燥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把嘴角抿的很紧，双手交叉着。
“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温暖的声音在颤抖。
孟述还是沉默，除了沉默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真的出事了？”温暖心一直往下沉，却怎么也沉不到底。
“车祸……”孟述双手捂着脸，眼泪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
温暖站了起来，“什么？”
“佳欢的舅舅舅妈赶了的时候出了车祸……”
“怎么会这样？”温暖脚下一软，到退了一步，说：“人……人怎么样？”
“舅舅已经去世了，舅妈还不知道……”孟述艰难的说。
谁也没注意到手扶在门把手上的佳欢。佳欢愣住了，孟述和温暖后来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见。脑子里只有舅舅死了，舅妈生死未卜这两句。她跌跌撞撞躺会床上，闭上眼睛。
“这只是个梦而已。”她反复嘟囔着，“只是个梦。只是一个噩梦！”
那一晚，三个人都是彻夜未眠。
温暖在佳欢床边哭到天亮，佳欢闭着眼睛，努力忍着眼泪，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噩梦。天一亮就没事了。
孟述在医院的花园里做了一晚，烟头堆了一地。这不是他第一次抽烟，佳欢出事以后，他几乎天天如此。
天亮以后，整整过了三天，佳欢不再说话了。
医生说：“病人的家属为什么还不来？病人现在很需要家人的关心，她现在的状态很有抑郁症的倾向。”
医生的话把大家吓坏了。方采给宋盎打了电话。
无论大家和佳欢说什么，佳欢的眼神始终是没有焦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宋盎来了。佳欢看着宋盎的那一刻终于掉下眼泪来。宋盎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
佳欢还是一样不言不语，宋盎的神情疲惫，好像一下苍老了太多，这苍老让佳欢更加不愿意开口说话了。
晚上，只有温暖和宋盎在医院。
佳欢做了噩梦，从梦中惊醒。她大喊：“哥！哥！”
那时，宋盎正在窗前站着，月光洒进来，像碎了的镜子。
他赶紧把佳欢抱在怀里，温柔的说：“不怕，哥哥在这儿。”
佳欢伏在他怀里哭了好久，才说：“哥，我们回家吧。现在，马上。”
宋盎看着她苍白的脸，心疼的拭去她的眼泪，说：“好。现在就回家。”
“我们回家。”宋盎说。
佳欢看着身边的温暖，拉过她的手，说：“温暖，我们回家吧。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温暖拼命的点头，只要她说她就去做，不管什么，只要她能开心。
佳欢终于笑了，像一朵百合花，在风高露重的夜里染上了露珠一样。
孟述和方采急疯了，第二天看到佳欢空空的病房。医院的护士说，他们连夜转院了。
孟述要去找他们，方采拦住了他。
“佳欢一定是不想我们知道才悄悄走掉的。给她时间。”
就这样了吗？
就这样了吧。
佳欢躺在温暖的腿上的时候，心里想着。
她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也许真的，她就说个扫把星。如果不是她，父母，舅舅舅妈就不会出事。是她，她害死了自己最亲的人。
她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滴到她的脸庞，那么冰凉。
于是她睁开眼，看见温暖充满悲伤的大眼睛。
“温暖，别哭。”她笑着，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佳欢，你一定要好好的！”温暖哭着说。
佳欢还是笑，没有回答。
宋盎的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
真的好累，佳欢再次闭上双眼。
回到家乡，佳欢拒绝住院，宋盎只能载她回家。家门上贴的白纸刺得她眼疼。
舅舅的丧礼已经办完了，遗像挂在客厅正中央。佳欢虚弱的站不稳，温暖扶着她，哭的说不出话来。
“舅妈呢？”佳欢没哭，问宋盎。
还没等宋盎说话，舅妈就从卧室跑了出去。
她的一只胳膊还系着绷带。没有受伤的手一巴掌掴在佳欢脸上。佳欢觉得脸上的伤口正在崩裂。
“扫把星！都是你害的！”舅妈哭喊着。
“妈！”
“阿姨！”
宋盎抱住她，温暖不可思议的把佳欢护在身后。
佳欢悬悬欲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对不起……”
伤口有血渗出来。舅妈看着她，痛哭着把她搂在怀里。
“佳欢！佳欢！怎么办！怎么办！”
佳欢嚎啕大哭。她真的是个扫把星，害死了她最爱的亲人。
舅妈和佳欢都住进了医院。
宋盎把温暖送回家的时候，说：“温暖，谢谢你。”
温暖摇着头，哭着。直到宋盎的车消失在黎明的曙光里。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小区里走。
三个月后，佳欢出院了。脸上还有肚子上的伤口都好了，只是脸上的疤痕只有整容才可以恢复了。
佳欢还是跟从前一样，只是再也不照镜子了。舅妈把家里的镜子都撤掉了。宋盎联系了最权威的整形专家准备为她整容。可佳欢却不想。她天天陪着舅妈吃斋念佛，虽然没有从前的快乐，但是心境也平静了。
宋盎在临江花园小区买了栋房子，佳欢却说什么也不搬走。
她笑着对宋盎说：“如果搬家，舅舅想我们会找不到路回来的。我们不搬。”
最后，新房子空着，他们没有搬家。
佳欢开始学习，她说，她要考军校，舅舅最希望她可以报考军校的。她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一切好像又归于平静。宋盎看着这样的佳欢也放心了不少，至少她在慢慢好起来。
佳欢不敢再碰刀子，那晚的事情她没有跟人再提起，警察找到宋盎，佳欢说：“就这么过去吧，哥。”
于是，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佳欢不想让陈朝伤心，她能做的，也唯有如此了。每当头顶有飞机飞过，她便会想，陈朝已经在美国了吧？他们应该很幸福吧？
她没有联络过任何人，包括温暖。她的脸毁了，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她了。
一个月后，佳欢自杀了。
她把偷偷攒下的一堆安眠药统统吞进了胃里。
躺在床上，她做了一个好美好美的梦，梦里还是三岁的样子，父亲把她驮在肩头，母亲在身边对着她微笑。
就这样吧。她在失去意识前对自己说……
再也不会有痛苦了。再也不会是扫把星了。再也不会害死任何人了。
终于可以回家了，终于。
只是，爸妈，你们还能认出我吗？
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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