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孟媛之死
贾志伟到现在也想不起他是怎么回到秦小雅这里的。
当贾志伟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秦小雅淡如秋水的脸。
是的,那一刻贾志伟感到秦小雅那淡如秋水的脸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赏赐。而贾志伟的一切傲慢,矜持,故做姿态都注定能在这淡如秋水的脸上得到瓦解和安抚。这一刻贾志伟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只有这一刻才是贾志伟的真实目的。什么医院的发展,什么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什么与瑞士的合资,都通通见鬼去吧,这些都不是贾志伟的目的。
只有看到秦小雅这张淡如秋水的脸,那才贾志伟的终极目的。
拥有这一刻,贾志伟就没有白活,其余任何,无论是金钱还是地位还是别人的承认还是自己所谓的尊严,都抵不上这一刻来的幸福。这么多年来贾志伟到底在做着些什么?他本末倒置,舍本逐末,到处追求寻觅,却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宝其实一直都在他的手中。
小雅握住贾志伟的手,只有传递着她的温暖,贾志伟才能睡的塌实。
当贾志伟再次醒来,小雅还在他的身边,她告诉贾志伟,他足足睡了三天。
怎么会?
贾志伟想不起他是怎么回来的。可他马上想起了三居室里的那一幕,不行,我要去抢救孟媛。贾志伟猛地坐起,但却又颓然倒下,他已经睡了三天了,这三天时间足以让孟媛在血泊中香消玉损。恐惧再度攫紧了贾志伟的心。秦小雅说:“没事了,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
处理?怎么处理的?孟媛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贾志伟用眼神寻问,但他又不希望听到答案,他深深明白那答案一定是血淋淋的恐惧。
“她死了。”秦小雅平静地说。
“什么?”
贾志伟的心脏剧烈疼痛起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是死了!你用水果刀把她杀死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贾志伟眼前涌起一片又一片的血色。
酒。
晚饭。
丝质睡衣。
食指戴钻戒的手。
水果刀。
向贾志伟扑过来的孟媛。
一幕一幕的镜头在贾志伟脑子里回闪。
贾志伟把孟媛杀死了?!
贾志伟惊恐已极。这不是他的初衷,他没想杀她。
酒!
他喝的酒不对!
一个有钱的老板,在酒后杀死了纠缠着要和他结婚的小三。这难道就是贾志伟的故事?贾志伟有这样的故事,他还能活在这个天地间吗?
“怎么办?”贾志伟问秦小雅。
这是贾志伟冷静之后的第一念头!
“放心吧。”秦小雅回答贾志伟。
她拍拍贾志伟的脸。
看着她淡如秋水的脸,贾志伟不必问什么也能放心。
只是,贾志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卑劣。
让孟媛就这样消失吧。
既然不能去面对,那她的消失就应该是合理的。
就这样消失了吧,贾志伟太累了,不想思考任何东西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贾志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再一次真真实实看到了孟媛!她的面孔在玻璃窗上一晃过后,便蒸发的无影无踪。
贾志伟奔出医院,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中寻觅。
他在横穿马路!他差点被车撞飞。
司机探出头来骂:“你他妈找死呀,我操!”这样的恶骂不断向贾志伟袭来,而贾志伟充耳不闻,他只想找到那张被冻成铁青的脸。
在寻觅中他显感觉自己的心脏严重供血不足,作为一个大夫,这种症状意味这什么,贾志伟明白的不能再明白。
秦小雅像牵引一个迷路的小孩一样,把贾志伟从滚滚车流中拉回来。贾志伟努力着想使自己走的正常些,不想让秦小雅看到他的脆弱。但他还是再次问起那个他问过无数次的问题:“你确信把她放在冰柜里了?”
现在,贾志伟确信秦小雅把孟媛放在冰柜里了。
这距离贾志伟最后一次与孟媛在一起吃饭喝酒,已经有一年了。
在这一年里贾志伟拼命让自己忘记那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可这一幕却那么与他如影相随。在这期间贾志伟想了无数办法来对付恐惧,他试着让自己工作到连上厕所的工夫都没有,他试着让自己酩酊大醉,他试着在风月场上放浪形骸,可这些似乎都没有用。恐惧如一只小小的蚕,它一点一点,却无时不刻地吞食他的心脏。
这是一种没日没夜的的折磨中,贾志伟的心脏脆弱到如同玻璃制品的地步!
贾志伟知道孟媛是被秦小雅放进冰柜的,但他没想到她是被截了肢放进去的。其实这是个不应该的没想到,想把一米六五的孟媛完完全全放进这个冰冷的白色冰柜里,只能是在截肢以后。贾志伟想象不出柔弱的秦小雅是如何完成这项恐怖的任务的,他的想象力空前匮乏。
晚上睡在一起的时候,贾志伟不由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秦小雅,贾志伟突然恐惧的发现,原来就连秦小雅也是那么陌生。
认识秦小雅的时候,贾志伟刚进这座城市不久。
开始,贾志伟并不知道母亲独自一个人进省城找表哥。
当时贾志伟正在农村的家里上火,嘴唇上起了一个大而透明的燎泡,两个眼睛像两个缠了红线的坠子。他不出门,除了去地里干活贾志伟就是把自己窝在家里的小屋,他如丧家犬一样整天整天耷拉着脑袋。这是现实与理想的严重不符给贾志伟的打击后,他表现出来的最直接后果。
贾志伟,没想到,他从一个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时杀出的黑马,这么轻易就变成了有成千上万之数的过江之鲫。这个转变让贾志伟当头挨了一棒,连痛都不知道。
一直以来,贾志伟都那么盲目的骄傲着。当他拿到医科大学A类通知书后,他的骄傲更是空前膨胀,那一刻如果不是地球的引力顽强的牵引着他,他必定飘上天空。他终于完成的自己心愿了,有了这张通知书,他确信他死的时候可以不必像父亲那样把身体蜷缩成问号了。
可四年后,当贾志伟学业期满后,全身的膨胀之气却被现实无情的放空。原来贾志伟的气门芯是那么的不牢靠,只需要那些冷漠的用人单位轻轻一弹,就会释放掉所有底气。在宏大的人才招聘市场,贾志伟成了大海里的一叶孤舟。他恨那些聘用单位太苛刻,可他们却讥讽贾志伟谋的太高,言下之意是他心比天高命。
贾志伟的毕业证放在那些烫金的研究生毕业证,博士生毕业证里,显的那样单薄而寒酸,更别说还有为数不少的海归派。看着那些的应聘人才,个个都是那么胸脯高挺,气宇轩昂,个个都是那么丰神俊朗精神饱满,仿佛都是从****里刚捞出来的。再看看自己,身体单薄面带菜色。他们都是喂足了饲料整装待发的千里骏马,贾志伟就是那似马非马的骡子,根本派不上用场。
贾志伟不想再受刺激,把名字挂在人才市场回家了。
回家后贾志伟马上扛起锄头,这么多年了,他也该替自己的母亲干点活了。可贾志伟马上又发现这几年的学上下来,他早已经成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物了。
贾志伟沮丧到了极点,在气愤中揪住自己的头发不放,对未来他空前的渺茫,他深刻认识到自己以前想的太简单了!
贾志伟母亲什么也没问过贾志伟,但她什么都明白。一天早晨,她瞒着贾志伟坐上了去省城的公车。
贾志伟母亲敲开门时,隔着防盗门的贾志伟表嫂并没认出来,问母亲找谁?母亲笑着说就找你。表嫂上上下下看了几次,才疑惑着问:“你是妗妗?”母亲在防盗门外热切地点头,说:“我是妗妗,我是妗妗。”
因为没怎么见过面,仅凭多年前的一点记忆,表嫂还是再一次仔细辨认后才把门打开,让进母亲来。
表嫂为母亲倒杯水,听明白来意后,表嫂说她不太明白表哥单位的事,让母亲等表哥下班回来,亲自对他说。母亲连连点头,不住的说打扰了。
午饭时表哥并没有回来。只打了个电话。表嫂在电话里告知母亲的到访,表哥让表嫂无论如何留着母亲在家吃饭,等他回来。表嫂张罗着做午饭,但母亲一眼看出表嫂是个不善做饭的人。切黄瓜时开始想切成丝,可切着切着就改拍了,拍碎后也不改刀,直接放进碟子;煮挂面前原本想荷包两个鸡蛋,却煮成了一锅鸡蛋花。厨房里的白瓷砖上到处是黑的油渍和黄的菜渍。
嫂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这儿乱的,我尽顾着上班了,根本没时间收拾。”母亲说:“你们这些干事业的人就是与我们这些农村女人不一样。你们都是干大事的,当然就顾不上家里这点小事了。”这句话让表嫂听了十分受用。她也询问了一些老家的情况。
母亲是个穿行岁月近五十年的老人,有太多的生活经验,尽管城里人与农村人是那么不尽相同,但无论怎样无非也还在同一种文化范畴里,母亲不用几句话就大大拉近了与表嫂的距离,俩人就着简单的午餐越聊越投机。
表嫂嘱咐母亲在家里等着表哥,她自己背着包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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