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玿殷王朝
“明闲派来的士兵不是为了拦截兮儿的。”
皇帝的声音,像是一瞬间苍老了数岁,低沉而无奈。
萧无瑜怔住,还是不太明白,白苏扯了扯她的衣角,轻声道:“毕竟,在明家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她看不到,皇帝在听到她这句话时微微惊异的目光。
“那……在钟麓城增私兵,他是真的想要造反吗?”萧无瑜还没弄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虽说皇帝并未承认明闲继承领主的身份,但……前任家主尸骨未寒,在这个节骨眼上造反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他是为了燕家和臣家而来的。”走在前面的皇帝沉声道,挥散了簇拥在身边的侍卫。“四个月前,就在兮儿失踪的消息传出来不久,西禹和东夏的使者先后入京觐见,所谈无非是空缺下来的国师席位一事。”他顿了顿,等她们将这些信息消化完。
“燕泺的野心,朕这些年都看在眼里,以前多少有明瑭压着他。明瑭战死后,盯着朕这个位置的人自然心急,明闲是怕燕泺提前下手,抢了他的先机,这才借着追查兮儿的名义,在钟麓大张旗鼓的布下兵马,呵呵……”
白苏侧着耳朵静静听着,不再插话,这个皇舅舅带给她的感觉很陌生,不似原主记忆里那般亲近疼宠。
难不成是因为她不傻了?
入了宫苑,有风声吹过宫道旁的枯树,夹杂着四周侍卫突然间刀剑出鞘的嗡鸣,对于暂时失明的白苏来说甚是聒噪。
“陛下。”
皇帝摆摆手,示意侍卫们收剑退下,蓦然将手压在白苏发顶,百感交集的揉了揉。
“仙师,你先看看兮儿的眼睛吧。”
萧无瑜见到寻幽回来,终于松了口气,扭头去找惊魂未定的弟弟。
“眼睛?”饶是已有心理准备,寻幽还是被这严重的情况吓了一跳,他细细擦去白苏眼下淌出来的血痕,拧着眉用微凉的手覆住双眼。
沁凉自眼皮逐渐扩散,纾解了火烧火燎的刺痛。
“这禁术,”他压低声音,堪堪两人能听到:“我只能帮你减少痛苦,阻止不了反噬。”
白苏心下了然:这种东西果然是这个世界里存在的。
“以后不许再用了……”不消片刻,白苏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划在手心,惹得寻幽一时忘了叮嘱的话。
“除了保命。”他叹口气。
光映在瞳孔中,终于让她见识到了古老皇宫的恢弘肃穆。
双龙盘旋的银蓝匾额,浮雕着行云流水的御宝——华阳宫——皇帝的寝殿。
皇帝并未穿龙袍,着了一身月牙白袍,饱经风霜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温和里却带了疏离。
“皇舅舅,”她向皇帝行礼,尽了本分去冒充活着的明兮。
“嗯……带着那两位仙家小友去宫里随便转转吧,朕有话要和仙师说。”
萧无瑜拉着弟弟走过来,得了寻幽准许,跟着白苏离开宫苑,皇帝让宫里下人尽数退下,抬手指了客座。
“随便坐吧,”
寻幽等他坐上龙椅后,才撩袍坐下,沉默半晌:“您可知,明兮被抛弃在了西禹汾城?”
“兮儿是不是死了。”
大殿里又陷入了寂静,无声的承认了这轻飘飘的一问。
“果然吗……”玿殷王朝的皇帝,在城门口对峙明家兵时浩气凌然不怒自威,此时却如行将就木的老者,衰败而颓郁。
“明闲还是有点本事的,若不是仙师将那孩子安然无恙的带回来,战争怕是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朕听闻三月前,西禹出现过异象,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步入正轨了。仙师,下一步,您当如何打算?”
“仙界和明家合作了。”闻言,皇帝脸色白了一白,微微颤抖着紧紧抓住扶手:“明家没了明瑭,就相当于狼群没了头狼……想要掌控易如反掌,仙界终于不再掩饰他们的狼子野心了吗!”
“本尊不知仙君究竟有何意图,鎏昭殿乃仙君心腹,其‘四绝’之一,就在钟麓城中的明家军中,明兮还活着的消息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传进有心之人的耳朵。”
“仙师曾叮嘱过朕,要朕在时机到来的时候提醒仙师,”寻幽困惑的抬头,不知为何龙台上的人要转移话题。
“仙师忘记的东西,总该回到起源才能找回……仙师,朕感觉朕守不住玿殷,守不住韶家的江山了。”
不胜高处寒的人仰头看向穹顶的盘龙,细数平生。
“明闲借寻找兮儿的由头搜刮了整个皇宫,朕的独子被他强行带走下落不知。人神之战后,四家都有战损,明瑭的死,除了朕,最难过的也就只有师安徵了。玿殷还没能来得及喘息,燕家明家就蠢蠢欲动,现在仙界也要横插一脚,百般筹谋难敌八方,朕太累了。”
他已闭上眼睛,想起那日宫中非比寻常的热闹,明家军将所有宫人甚至后妃全部带走拷问,连孩子都不放过,装模作样翻箱倒柜的寻找,火光一直持续到了深夜,他就这样无能为力坐在华阳宫龙椅上直到。
“自陛下登基,接手这个满目疮痍的王朝,不早就有此觉悟了吗?相比前人,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寻幽似乎并不想听人倾诉苦衷,淡淡的回了一句。
“朕的资质不如皇姐,朕想重振朝纲却落得满盘皆输……朕不甘心啊。”
“仙师,您把那孩子带走吧,兮儿已经不在了,按照约定,现在她是您的了。”
客座上的人似乎就在等这一句话,起身拍了拍略有褶皱的衣襟,推手成揖。
“在下告辞。”
白苏时不时抬头认着记忆里模糊的宫匾,漫无目的游荡在皇宫中,身后萧无瑜紧紧攥着弟弟的手一直念叨:“不是你的错,你若不杀他死的会是你,你只是保护了自己而已,你没错……”
她扭头,扫了眼依旧蔫了吧唧但好歹能说一两句话的萧无瑾。
好奇道:“仙家禁杀生吗?”
萧无瑜无奈扶额:“并非禁杀生,而是禁私斗,打过最狠的架也只是在盛仙比武会上,更何况是杀了不会仙法的凡人。”
“盛仙比武?”白苏挑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是仙界五年举办一次的仙法交流大会,仙界有名有姓的宗门教流基本都会带门中弟子参加。三年前是我和无瑾第一次去,结果被一些眼红的家伙针对了……”
“为什么被针对?”难不成仙界还有宗门鄙视链?
“……”萧无瑜难得沉默了。
“因为,洱山是八门之首仙家表率,想拜入门下的弟子数不胜数,我跟无瑾的资质并非上乘却拜入了洱山掌门门下……招人非议太多了。”
“那你们是怎么拜师的?”白苏也不知道自己乱转一气跑到了皇宫的哪个犄角旮旯,抬头一看宫门,匾额上的鎏金字挂满了蛛网灰尘,破败不堪。
——清猗宫。
“我和无瑾是被师尊捡回去的。”萧无瑜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生养的村子,被不知道哪里的人洗劫了,全村百十户人家,只有我和无瑾活了下来,被师尊捡走带回了洱山。”
抬腿正准备进这个破败宫苑一看究竟的白苏,一条腿横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抱歉……问了这么无礼的问题。”
“没事,洱山的大家对我们很好,还有大师姐,有时候在照顾我们这些小事上,师姐比师尊还啰嗦,什么事都要经手才放心。诶,清猗宫?”
萧无瑜顺着前面领路的人方向看去,见到宫名有些诧异:“明小姐?”
“嘶,这里好脏啊,怎么了?”白苏嘀咕着,谨慎推开宫门提防着蛛网上灰尘散落,听到时已经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过了影壁,主路上一座三柱亭将路分成了两条,每一根柱子上都题写着诗词。
河水清且涟漪,河水清且直猗,河水清且沦猗。
这宫苑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至少积了几年的灰将所有器物遮掩的不见模样,苑中杂草丛生池水干涸,池底淤泥也早就化土凝结,稀稀寥寥的残痕告诉来客这里曾经有过满塘莲花锦鲤戏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萧无瑜犹豫,站在门口不肯跟进去。
白苏立在殿房门框里,好奇的通过大肆敞开的殿门向里面张望:“什么地方?”
……
她没看到萧无瑜瞬间的脸色惨白,也没听出声音中带了些许惊疑:“清猗,是长公主的封号。”
白苏眼睛落在殿房正中央的贵妃榻上暗自嘀咕:“长公主……明兮的母亲吗?”
这里是玿殷王朝长公主的闺房?
为何她隐约觉得在何处见过此地。
就像廊下那片干枯的草地落在她眼里无比违和,总觉得应该被种满了足以庇荫的龙鳞竹,竹下有孱弱溪流徐徐而过。
自她站在宫门前,仰头去看银蓝鎏金宫匾时,便觉得一切都好像曾经发生过。她曾经走进过这宫门,见过这宫苑的主人坐在龙鳞竹下品茗读书,溪流有竹叶飘落,折过零星阳光落在那人华服上,闻她脚步,抬头张望。
明明那位公主因疫病而亡……
出生丧母的明兮不会记得她,穿越而来的白苏也不会认识她,究竟是谁。
白苏扶着脑袋努力抓住那可怜的丁点印象,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令她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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