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官渡之战（十四）

　　官渡之战爆发以来第一场大规模战斗——乌巢之战，就此落下帷幕。
　　曹操回营清点伤亡，倒是不多，唯一痛心的是张燕被俘，于禁生死不明，这都是世上难得的良将啊。不过，损失大，收获也大，没了乌巢的军粮，河北军就得勒紧肚皮过日子，要是林宁坚持不退兵，等士兵没粮食吃了，百分百哗变。
　　此外，曹操还有些疑惑，把荀攸、程昱两人叫来，询问一件事。就是林宁在得知乌巢变故的时候，派了大军攻打曹营，曹操回来的时候发现战斗已经结束，这也太快了吧，就打了半天？
　　程昱道：“丞相容禀，非是河北军自愿退去，而是主将阵亡，不得不退。”
　　曹操惊讶道：“攻击大营的河北军主将是谁？”
　　这回由荀攸接口：“是河北军大都督，章邯。”
　　“细细说来。”
　　章邯阵亡纯属运气不好，河北军攻击曹营，虽然营寨坚固，凭借人命铺就的血路，曹军抵挡不住，只能让出辕门。结果就在通过辕门时，章邯被流矢击中额头，当时还能说话，救下去不久伤重不治，河北军无奈撤军。虽然河北军就是攻进大营，还有程昱亲自设计的“十面埋伏”等着，河北军占不到多大便宜，但这么轻易就让章邯魂归地府，连程昱也不停感叹“运气”。
　　运气真是很玄妙的东西，刘备的谋主之一庞统就是被流矢所杀，还是在刘备最需要人才的时候，所以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今夜对河北军来说，注定是悲伤的一夜。
　　林宁没想到，一次误判会让王离和章邯战死沙场，军人的归宿就是马革裹尸而还，这没错，两人也算死得其所了，至少没有老死在床上。但林宁怎么安慰自己，也无法抑制胸膛里翻涌奔腾的悲恸，盖着白布的两具尸体被抬进来，林宁起身时一个踉跄，推开欲来搀扶的许褚，扑到尸体中间哭得撕心裂肺，足以感动十殿阎罗，左右为之下泪。
　　“少荣，不弃，我林宁大业未成，你们怎么就狠心弃我而去呢？魂去來兮，魂去來兮——”林宁捶着胸口，几乎吐血，“痛煞我也，摧我心肝啊——”
　　先是龙且，又是章邯、王离，林宁不知道接下来是谁，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宿命？
　　“全军挂孝，我林宁与曹贼势不两立，就算战到一兵一卒，也要杀了曹贼，报此血仇！”林宁的理智全不见了，站起来时头脑发晕。
　　蒲亮浑身是伤，出现在帐口，失魂落魄像一具行尸走肉，跪倒请罪。
　　紧接着于禁、张燕被马超、黄忠押进来，林宁已经站不稳了，指着于张吼道：“给我砍了，祭奠少荣和不弃的在天之灵！”后面几个字是强吼出来的，吼完天旋地转，栽倒在地，左右慌忙去救。
　　随军大夫欧阳漓诊治一番，对其他人说：“太尉大人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我配一副药，服下即可醒来。不过太尉大人太过操劳，醒来之后最好不要动怒。”
　　林宁噩梦连连，挣扎数次都被无形的锁链牢牢固定在原地。他所在的世界天赤如血，大地龟裂，千里无人烟。
　　鹤发童颜的左慈拄着拐杖，出现在林宁身后，淡淡道：“你看到了什么？”
　　林宁心痛如绞，额头细密的汗珠成颗滴落，回头直视左慈：“我做了我能做的，可为什么章邯等人会死？这是他们的命运吗？”
　　左慈一点虚空，场景突变，两人站在长城上，对面是哇哇怪叫像潮水一般冲上来的匈奴兵，长城上的守兵在敌人进入射程后纷纷放出了手中的利箭。一员沉稳刚毅的大将指挥调度，不见慌乱，林宁不认得他，左慈道：“那是赵国大将李牧。”
　　在李牧的指挥下，匈奴铁骑很快败退下去，赵军欢呼震天，李牧面带忧色，一挥手，赵军各归岗位，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左慈和林宁两人来回穿行，无人理会，林宁脚下一软，已经踩在了草地上，周围也不再是居高临下的长城，变成了广袤无垠的草原。
　　黑色洪流席卷了天地之间，奔腾的气势跨越时空长河，在林宁来不及反应时呼啸而过。而这股黑色洪流的对面，是无数兽皮短袄、皮甲贴身的匈奴铁骑，双方对撞在一起，一霎那就把大地染红了。
　　黑色洪流中有一员剑眉星目的大将，林宁猜到了：这是大秦名将蒙恬，他所率领的大秦铁骑却匈奴七百余里，功勋卓著，彪炳史册。
　　场景还在不停变幻，直到正常时空的巨鹿之战、垓下之战，这一系列战争导致了社会革新，风起云涌，英雄辈出。同样的，王离、章邯、龙且等人先后在战争中死去，没错，这是他们本来的命运。
　　左慈道：“吾曾为汝增寿一甲子，是为了天下苍生，汝虽时有悖行，终究心系百姓，吾心甚慰。然而，生死有命，非汝能左右，吾亦无能为力，汝要做的，是尽快结束战乱，保存中原的元气，避免胡兵南下的惨剧。”
　　林宁道：“以河北的实力，就算不统一也征服了沙漠草原，应该不会发生五胡乱华之事了。”
　　“非也，大漠高原百年必出雄主，汝在时尚能争锋，寿终之后，所积累的危机齐齐爆发，亦是一场浩劫。”
　　“老神仙指的是世族的反击？”
　　“凡利益之争，总是充满流血，汝慎之慎之。”
　　林宁眼前闪过一次次王朝更替，流血和屠杀从未改变，周而复始。
　　乌巢军粮被烧后，沮授紧急从邺城调了一批陈粮过来，但只能应急，坚持不了多久。林宁醒来之后，心情已然平复，经过高层会议，决定将十二万兵力陆续遣回四州，恢复生产，剩下八万人粮草危机就小多了。因为章邯阵亡，河北军士气低落，与曹军再度展开对峙，没有主动进攻。
　　此外，林宁随便给皇帝去了一份表文，追封章邯为大将军、河南侯，谥武忠；追封王离为定南将军、清河侯，谥武宁。
　　淮南的消息传了过来：高顺挥军攻破小沛，张飞败逃。
　　孙刘联军迟迟攻不下徐州城，锐气受挫，关羽攻城时还被流矢射中右臂；陈登可不是善男信女，准备了一批淬毒的箭头，很不幸，关羽中的正是毒箭。
　　祸兮福所倚，关羽也是幸运的，长沙太守张机也就是中国伟大的医圣张仲景随军出征。林宁的改革产生了很大影响，刘表听说幽州建立了医学堂，照猫画虎在襄阳也建了一个，还招揽到南阳名医张机任总讲师。此时的张机刚刚履任长沙太守，刘表还担心他不来，毕竟医术算是不入流的“方技”，谁知张机得到荆州牧的邀请，行李简单收拾收拾就来了。这次出兵淮南，荆州军不少随行大夫都是张机培养出来的，为了积累经验，编写《伤寒杂病论》，张机亲自出马。有医圣坐镇，荆州兵的非战斗减员较之江东兵有显著减少，孙策得知后特意派人到张机屁股后头偷师，惹得关羽很不高兴，张机却一视同仁，还勉励了对方几句。
　　和华佗的处理方法一样，张机也来了一回刮骨疗毒，吓得观看的荆州诸将人人失色，反倒是关羽一边下棋喝酒，一边和人谈笑。事后诸将佩服不已，蔡中擦汗道：“将军真乃天神下凡，我等心服口服。”
　　在林宁看来，这就是作秀。因为关羽把自己当神了，在人前就必须维持神的做派，你要说关羽不疼吗？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大喊大叫就很丢人，还不如淡淡的装一手十三，传出来也增加了威名。
　　当然，关羽这事上让人佩服的，是他的忍耐力，做手术还要先麻醉，刮骨疗毒能做到谈笑自若也不容易，哪怕是装十三呢！
　　淮南局势再度稳定，高顺进入徐州后和孙刘联军打得有来有回。周瑜设计引诱高顺出城，结果人家就在城楼上面无表情地晒太阳，孙刘联军骂完高顺的十八辈祖宗就把火力集中到林宁身上，最厉害的一位已经为林宁和某些吃了睡睡了吃、幸福生活每一天的哺乳动物建立了不可言说的关系……
　　老谋深算的陈登都气得不轻，糜竺、曹豹、臧霸、夏侯博等人坚决请战，高顺那叫一个没脾气，就俩字：“不许！”
　　曹豹私下里和糜竺、臧霸等人说：“这个高将军之所以在林太尉手下不出名，可能就是缩头乌龟当惯了，不然领着数万大军，还怕打不过刘表和孙坚的乌合之众？”
　　话传到高顺耳朵里，开会时曹豹再次请战，这次被准许了，高顺还特意吩咐多拨给他一些兵马。结果曹豹出城不久就接连“大胜”，追杀三十里，被伏兵截杀，拼死逃回徐州，手底下不足五百人，个个灰头土脸。
　　高顺安排审荣领一支部队在外接应，孙刘联军这才收兵回营。
　　此后徐州再无请战声音，高顺确认了死守的策略，陈登分析过，最多一两个月，孙刘联军粮草不济，必然退兵。
　　曹豹臊眉耷眼地来给高顺道歉，本来挺和谐的，忽然冒出一句：“听说将军只有一位正妻？末将有一女，贤良淑德，家教甚严，不如给将军做个侧室，也是她的福分。”
　　你要知道我家里那位是什么德行就不敢说这话了！高顺一边嘀咕，一边皮笑肉不笑道：“承蒙错爱，高某心领，只是家有贤妻，不便纳妾，只有辜负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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