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2 章 她重过一切
是夜。
在付璟州又一次从二楼侧卧借口急事离开后，
苏今禾将孩子交给奶娘，寻着男人离去的方向跟去。
经过几次断断续续的跟踪，
苏今禾今日才找到了男人的落脚点，
一处离二人所住的洋楼不远，空了许久的小院。
“夫人……”
见着苏今禾，守在门口的徐副官有些惊讶地出声。
“徐副官，里面的人可是少帅？”
苏今禾明知故问。
徐副官眼神闪烁，慌忙摇头：
“不……不是，少帅出门办公了，怎么会在这儿呢？”
“是吗？可我记得，这处小院似乎无人居住吧，”
“那徐副官守在这儿，又是为什么呢？”
苏今禾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子逼问的意味，仿佛要将对方看穿一般。
“这……我……”
徐副官支支吾吾，一时找不出合理的借口来。
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挠着头索性往旁边让了开来：
“夫人，我实话说吧，”
“少帅他的确在里面，而且还很不好。”
“知道你难产后，少帅便急着赶回江城，”
“却在路上身受重伤，被夏姝趁机下了过量的灵虚散。”
“自从少帅知晓不对后，便一直在戒断此物，但是……”
说到这儿，徐副官顿住，只道，
“夫人，请你帮帮少帅吧。”
有苏今禾在，少帅便不会这么痛苦了。
哪怕少帅要怪罪他，他也不后悔。
徐副官将房门轻轻打开，给苏今禾让路。
屋内没有开灯，入眼便是一片昏暗。
苏今禾便借着微弱的月色独自往前走。
越往前走，屋内隐约的急喘和偶有溢出的痛喊声便越发清晰。
苏今禾呼吸一滞，脚下没留神便撞上了椅子脚。
椅子脚与地板摩擦，发出一道声响，顿时惊动了床榻上的男人。
“谁？”
男人的声音沉冷锐利，仿佛凶兽的警告，裹挟着森然的压迫感。
即便此时四肢被铁链束缚着，也无法让人敢轻易忽视他的危险。
“少帅……”
苏今禾只觉得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一时发不出别的声音来。
“苏苏……”
付璟州下意识一喜，随后却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情形，
慌忙地扭过头去。
“不要过来，苏苏你出去，不要看见我这副样子……”
他现在一定狼狈至极，怎么能让苏今禾看见。
苏今禾却没听，迈着步子靠近那张铁床。
付璟州想要伸出双手挡住自己的脸，却被铁链束缚得死死的。
“少帅，屋里这么黑，我看不见的。”
苏今禾坐到床边，沿着男人的胳膊往上摸索，握住那只攥紧的拳头。
随后轻声道：
“明明战事紧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若非急着回来看望难产的她，付璟州也不会掉入敌方的埋伏，
被夏姝下了过量的灵虚散。
倘若要苏今禾来评判，付璟州那时的行为显然是失智的、不稳重的，
比起西港战事失利，外敌入侵、百姓流离失所，
她母女俩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
“那是我对你和孩子的承诺，”
“苏苏……我担心你，尤甚旁的一切。”
男人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但所回的话却掷地有声，
在整个黑暗的空间里回荡响彻。
她苏今禾，重过世间一切。
这不是男人的一句轻描淡写之语，而是真切的所作所为。
这是苏今禾第一次觉得，自己竟那么重要。
她眼睫一颤，缓缓启唇：
“少帅是因为我才中了灵虚散，就让我陪你一起戒掉可好？”
“不，苏苏若是出于……愧疚，不必如此……”
“那……若不是愧疚呢？”
不是……愧疚?
男人侧过头，黑暗里的双眸仿佛被一下子点亮了一般，
却又带了抹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
他握紧的拳头松开，反手试探着去抓住那只小手。
苏今禾没有躲避，展开手心便回握过去。
一大一小的两只手紧紧相握，仿佛两颗心也靠紧在一起。
黑暗中，付璟州的声音轻而沉，
似乎害怕刚才所闻只是海中泡沫：
“苏苏所言，我可否理解为……苏苏心里也有我。”
“少帅是我的夫君，我自然要关心你，陪你一起渡过难关。”
此话虽没直接承认，可她既当付璟州是她的夫，
又岂会没有半点儿情意呢。
付璟州只觉身上也没那么疼了。
他试探地问出心底藏了许久不敢相问的话：
“苏苏，你可怪我用不光明的手段夺娶了你。”
付璟州承认，他心有觊觎，嫉妒横生，
故而所用手段多少称不上磊落。
但，他从不后悔！
“怨怪吗？其实算不上。”
若是知晓付璟州的谋算是在她与宋京陌退婚之前，
或许苏今禾是会怨怪他的。
可她知晓时，早已与宋京陌有了了断，
也已经嫁给付璟州并怀着孩子。
彼时的苏今禾已经认清，她与宋京陌之间便是没有旁人，也不会走在一起。
纵使宋京陌爱她，可他也爱自己的母亲，
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婚后让他在婆媳之间左右为难罢了。
有多少的爱，能够经得起这样的磋磨呢。
世间之事，并非只一个情字便可抵过万难的啊。
至于孩子，她爱小宁乐，所以对付璟州的那丝怨，便也不知不觉地消散了。
“少帅，我们已经是小宁乐的父亲母亲，日后便陪着她好好长大吧。”
人得往前看，他们也应该好好过日子，不是吗？
付璟州的眸子黯淡了一瞬，却很快应下：
“好，我们一起护着小宁乐。”
便是为了孩子，也是她愿意接受自己了。
日子还长，他总还有很多时间的。
黑夜深邃，仿若能将世间一切吞噬殆尽。
而在屋内，那张平日里总是透着丝丝寒意的铁床，
此刻却因一个女子的到来，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别样的温暖。
四肢被束缚的男人躺在中央，乌发如瀑的女子则趴伏在他的胸膛之上。
二人十指相扣，似乎在汲取着彼此的力量。
此前那如同汹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侵袭而来的身体颤栗，
还有那钻心般的疼痛，
此刻正缓缓地从男人体内消退而去，
仿佛被那弦月一道悄然带走了一般。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祥和温馨的氛围，
无声无息地在这狭小又漆黑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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