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破茧（四）
李小沫有些紧张地盯着管小齐，对方眉头紧皱，两只小手也攥的死死地，不像是轻松的状态。
隔壁，李学濡似乎被麻醉了，一直抱着头待在原地不动了。程兮的脑袋朝着坐在地上的米路的方向，嘴巴念念有词。
他在说什么？是在和姐姐说话吗？
李小沫始终压抑着冲到隔壁的欲望，目标白堇就在病床上，然而姐姐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退缩了。刚才就不该和齐齐打闹，搞得连老大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都不知道！
她把注意力放在管小齐和程兮的身上，一个可能随时苏醒，另一个可能随时对李学濡动手。
终于，管小齐醒了过来。自她昏迷到苏醒，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分钟。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周围的情况。
看到女孩坐起身，李小沫有些激动，立马走到病床旁边，道：“怎么样齐齐？你有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管小齐望着她的脸，神态莫名有一些恐慌。她两只小手不安地放在床上抓着，小声道：“那个……那个姐姐说她想要杀人……”
“你说什——！”
脱口而出的惊讶被李小沫及时地捂住嘴憋了回去。她一脸惊疑地望着管小齐，从没有见过这个孩子这么害怕过。
“那个姐姐……说是要毁掉这个医院。”管小齐说着，眼神变得些许空洞和无神，话语气若游丝：“她，她想让整栋医院里的人都死掉……”
李小沫咽了咽口水，这种话从一个小女孩的嘴里说出来还是太具有威慑力了，幼女的恐慌和绝望是直击人心的。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虽然安慰过小孩，但是这样意义不明的恐惧却不知道如何来消解。
她靠了过去，把管小齐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对方柔软的背部，把下巴放到她的脑袋上，低声道：
“别怕，耳朵先生是在和你开玩笑呢。”
尽管这么说，自己的心里也在微微颤抖着。这种话，会是谁说的？还是一个女生，怎么会有如此深刻而恶毒的想法？！
“我……我怕……”管小齐紧紧扯着李小沫的衣服，和之前的活泼截然不同。仔细一想，她确实还只是个九岁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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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冷静点。”
程兮的声音极其沉闷，眼皮半闭，传达出的态度是冰冷而不容置疑。他看着的方向，并不是李小沫以为的米路的方向，而是被打开来靠到墙壁上的门。
门上面有一扇玻璃，上面赫然倒影着米路的身体！
然而，和之前修理行的女鬼身影不同，这次是米路本人。她的眼睛擒满了泪水，但是通红到令人恐惧，嘴皮子似乎已经被咬出了血。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冷静！我该怎么冷静！！！”
那种凄厉地怒喊，只有程兮能够听得清楚，任其他人都只能感觉到模糊的声音。
“白堇不会死。”
“她差点就死了！要不是那个女人…把我们送到…另一个世界里去，她就…已经…死在我面前了！！”
米路抽泣着，发出的声音犹如自杀前对仇人的控诉。
“但她没有死。”
程兮冷静得有点过分，脸色冰冷，口气似乎毫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
“不，不是……她没死，但，但……”米路伸出手，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泪水止不住地往下奔涌着：“现在，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她就要死了……现在，李小沫就在隔壁，李学濡也在这里！！！”
程兮眼皮跳了跳，获得对建筑物操控权的米路可以透析周围的情况，但是李小沫在隔壁房间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她们不会杀——”
“就是她们！”程兮第一次说话被别人打断，脸色黑到了极点，米路吼着，感觉嗓音都已经沙哑了：“她们和刘贯德是一伙的，刘贯德没有射死小堇，她们就来继续了！都是他们，他们，他们……”
程兮身体微微后退，靠到了墙壁上，因为眼前的女孩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血腥的气息。她的双眼已经通红了，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嘴角居然还绽放出了罪恶般的笑。
“把他们都杀了，呵呵哈哈……只要杀了他们，小堇就能活下来了，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米路双手攥紧，盯着程兮的眼神几近修罗：“不过，警官，你别怕。你一直在努力保护我们，我不会杀你的，你好好地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已经失去理智了。”程兮就算是到了这种地步，也是冰冷地面对着她，毫不停止批评之语。
“是他们先动手的……他们想杀了白堇，想要弄死她，用手枪，用刀子，用拳头，我不能让他们先动手，呵呵哈……”米路说完这番话，立刻就从玻璃中消失了，毫无征兆般。
程兮眼神动摇着，危机感排山倒海般溢满了整个病房，以米路的能力，想要摧毁这个医院简直不要太简单！
之前在修理行，若不是那个女鬼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对待他，同时米路本人的意识在竭尽全力地阻碍，他早就被无数的碎片给插死了。
程兮眼神一凛，在米路消失的一瞬间，就往她本身所坐着的地方冲过去。然而，原本数十厘米的距离，在踏出脚的第一步便被阻挡住了。
水泥地面忽然皲裂开，无数根由钢筋构筑的尖刺从中爆出。
飒！飒！飒！
一圈尖刺，活生生把病床和米路的本体围在了里面，根本容不得任何下脚的地方。程兮眼神大动，皱了皱眉，收回了脚。
一旁，米路近乎绝望而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此从门上的玻璃内传来。
“别来打扰她，也别打扰我！你老老实实待着，我不会伤到你的！”
程兮没有转身，他知道米路就在玻璃内看着他，但是刚才的尖刺所形成的骚乱，让他注意到了一个人。
李学濡是已经被吓懵了，她的脚边也被尖刺威慑着，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困惑。但是，有一个人始终面不改色，姿势也没有变动，似乎深深地沉浸入了梦中的世界。
白堇连翻动的动作也没有，呼吸均匀到了令人奇异的地步。程兮凝视着尖刺缝隙中透出的白堇的脸，语气冰冷到了极点。
“你给她喂了安眠药。”
“对啊，小堇睡眠太浅了，平时我连翻个身都能让她醒过来，不吃点药这么睡得安稳呢……”米路没有任何反驳，对这一点甚至可以说理直气壮。
“你疯了。”程兮憋着一口气，严肃地批评道：“给自己的恋人喂安眠药。”
“她不会知道的，只要这一觉睡醒了，她就能永远安全了！”米路咧开嘴，样貌已经几近之前的女鬼：“我要保护她，我和她约定好了的……呵呵哈哈哈哈…”
声音再次消失，程兮被脚底的尖刺困得动弹不得，而角落里的李学濡虽然听不清楚对方说的话，但是看着这些尖刺也想象出了时局的严重性。
“不，不是，现在什么情况！”李学濡刚刚还在质疑着妹妹对自己的忠诚性，现在就被强行拉回到了现实，不得不面对更加恶劣的情况：“这是米路干的吗？！她想做什么！”
“想杀了你们。”
听了这句话，李学濡一脸的惊恐，望着这些尖刺，动也不敢怎么动，只是嘴里厌恶般地道：
“早知道她这么出手，刚才我就不该犹豫。”
程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妹妹就在隔壁。”
“什么！沫沫在——你怎么知道的？！”
“…”程兮沉默地转过脸，显然是不想继续对话了，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不过，只要我的绝对领域在，她就不会受到伤害。米路再这么折腾，也绝对没办法杀掉我们任何人，当然，你除外了！”
李学濡讥讽般地笑道，眼神中充满地是对他的不屑和鄙视。
“……”然而程兮还是默然着，眼神盯着病床上的白堇，压根没有把李学濡放到眼里。
这种做派让后者生气到浑身发抖。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带给她的威慑性太强了，以至于自己不得不强装镇定和不屑来增加自信。
“你在做什么，以为自己很冷静是么。你现在肯定已经吓得不敢说——”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李学濡就面对上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饥饿了许久后渴望食物的雄狮的眼睛，令人从灵魂深处开始心惊胆战。
程兮烧起来般的眼神，望着的好似即将死于自己尖牙下的尸体。
他的话却如同万年寒冰，直接把李学濡从中撕裂开来。
“闭嘴！”
砰。
李学濡一个后退，直接抵到了墙角上。她惊异于自己身体下意识地躲避，却毫无勇气继续和那双眼睛对视，最终只能扭开了头，闭嘴。
那只不堪一击的弱虫，自茧中蜕变成了庞然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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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李小沫眼看着那些尖刺活活把李学濡给逼到墙角里面。下一瞬间，程兮的位置也是被尖刺给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她下意识地离开床边，想朝着隔壁房间冲去，却被一只小手拉扯了一下。
“姐姐，不要走！”
砰。
一个女孩子抱到了自己的腰上。管小齐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死死地搂住了李小沫，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不让她移动脚步。
尽管小孩子的力气十分的小，想要走，根本没人能够拦得住李小沫，但是听到女孩子绝望般的呼唤，始终是心底软了一软。
而且貌似，那些尖刺也没有继续前进了，只是想把他们困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大概率还不会出手。
李小沫回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女孩，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却颤抖着：“对，对不起啊齐齐。沫沫姐姐会陪着你的。”
“嗯……不要走……”
李小沫一转过来，管小齐就把脸埋进了她的怀里，像是猫咪在向主人撒娇。
她不敢再一个人了。无论如何，一个人的感觉太难过了，就算是之前骆驼让她待在二楼房间，有耳机联络，她都感觉那个小胖子李春生无时无刻没有在看着她。
使劲推到身体上的手，跌倒在地上疼痛的感受，还有更加受到伤害的内心。她都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更不用提，现在有人想要毁了眼前的一切，想要杀人。
然而，仅仅是相拥了一会儿，周围的环境就已经容不得她们冷静地抱团取暖了。
医院开始缓缓震动了起来，好像低级别的地震一样，病床在微微颤抖，墙皮也在脱落。
“米路……你疯了吗！”李小沫自然清楚这一切会是谁的佳作，也明白其中原因。她使劲地把管小齐搂在怀里，罕见的没有笑容：“这里还有这么多无辜的人啊……！”
从她的温度视觉里面，二楼的很多病人已经开始注意到了这种小程序的震动。锦天市的地震很少，所有人在第一时间都开始变得惊慌起来，大家在房间里面手忙脚乱的。
一些下不了床的病人半张着嘴，呻吟着喊叫，想要别人来救助他，然而很多人只是奔跑着望出口逃窜而去。
此刻仅仅是小程度的震动，李小沫就已经完全明白米路的想法了她没有丝毫说笑，她真的想要毁了这栋医院，要让所有人葬身废墟！
然而，李小沫根本无法确认米路的位置！她的能力使用意识进行操纵的，本体现在就在尖刺环绕的里面，没有人能够碰到他。
地震还在持续，保持着一种轻微的摇晃，宛如暴风雨前的寂静。李小沫眨了眨眼睛，居然察觉到了，除开所有往出口处奔涌的人流，有两个人居然在逆着人群而上，极速地走着楼梯往楼上赶着。她分辨不清楚对方的具体服装或脸色，距离隔的有些远了，只能勉强判断是一男一女。
他们，是从二楼上来的？现在正在地震，谁还会想着往高楼层跑？！
等到距离近了，李小沫隐约的发现，女人的手里握着一个手机。而同样的，楼上某个房间内，那个自己以为是唯一的六楼的病人，也拿着一个手机，已经打开了自己病房的门，飞快地朝着楼梯口奔去。
糟了……好像要有很多不明身份的人要来了。
李小沫咬了咬牙，看着怀里哆哆嗦嗦快要被吓晕过去的管小齐，手里搂的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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