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一米七九五(三)
我摸脸的动作十分明显,似乎脸上的动摇也十分突出。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像那些阴郁者一样失去微笑的能力,现在我完全无法把自己的嘴角给抬起来。
他稍稍有些好笑地歪着头,道:“别挣扎,正常人进来这里面都这样的。笑不出来就笑不出来,又不影响你说话什么的。”
我转头看向他,感觉视线在缓缓抖动。我知道,是因为我的身体在颤抖,在因为恐惧和惊讶而颤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现在一头雾水。
“这种症状,和阴郁者们的一模一样。”
我看着他的眼睛,咬着牙说道。
“是咯,不然,镜子是干什么用的。”他倒是笑的很开心,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啊,出去了你就可以笑了,这个不会在你身上停留太久。”
我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还是有种后怕之感。如果,我像那些阴郁者一样,失去了笑的能力,还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异能力者的话......我简直不敢想象。
“...我知道了。那么,你还没回答我,我出了这道车门会发生什么事情?”我稍稍把内心的担忧压了压,把精力投放在和面前这个人的对话上。
“有看到这些雪花吗?”
他答非所问,举起伞抖了抖,伞面上大量堆积的碎屑簌簌地下落,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瀑布。而就算是这样的抖动,伞面上下落的碎屑仍然是呈垂直,毫无角度的坠入地面。
“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很多。”
“这些雪花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产物,它的作用我们现在也还在研究之中。”他伸出手掌,一片片碎屑轻巧地落到他的手套上。他的眼神望着这些碎屑,充满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你们在研究?这个世界看来一早就已经被发现了是吗。”我切中了他的几个字眼。
“嘘......”他故作慌张地举起食指,四处观望,小声地道:“别让别人听见了,这可是机密!”
如果他嘴上没有那种戏谑的笑容,我或许会相信那么几分。
“算了,反正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也不大,这次也仅仅只是路过而已。”我耸了耸肩,拿起了手机:“所以这些雪花到底有什么作用,以目前你们研究出来的来说?”
他既然这么刻意强调雪花的事情,那么李白天的异常就和这些碎屑脱不开干系了。我望了望自身车周围的碎屑,每次看到这些小片状物体时,总感觉每一片都含着某些思想在里面。
不能离开车,又和这种碎屑有关的话...
“我们研究的东西当然不能告诉你了,那可是机密中的机密了!不过,雪花确实是有危险性的,对你们来说可不是一般的危险。”他有些不礼貌地用食指指了指我,我略微皱眉。
“我们不能碰到这些碎屑,是吧?”我盯着他,边说着话边观察他的表情变化:“我的一个朋友发生了意外,他的身体被人夺走了。如果你说的是和这种雪花有关,还不能出车门,那我就只能这样理解了。你手上拿着的拿把伞就是证据,手套也是对吧?”
不过,尽管我把一些词语咬的很重,他的脸色仍然没有丝毫改变,就好像我是在对着一个木雕说话一样。我微微感到懊丧,对方传递给我油盐不进的感觉,偏偏他又在配合着我的交流。
等我说完了,甚至是感觉在等着我的问号在空气中消散了,他才把眯起的眼睛稍稍睁大,作出一副很是惊讶的表情:“你居然猜到了这一层,厉害啊!”
我很想骂他,让他别装了,但是又害怕多余的话会引来不必要的情绪激动,只能憋住气。
“所以呢,我是猜对了是吧。”
“差不多是这样。我给你加一点限制就完美了。”
“什么限制?”
听到这句话,我的精神稍稍振作了点。如果要救出李白天,至少得先把自己的安全给保住。了解这个世界的一些东西有助于我在这里面行事。
“第一点,雪花的副作用是——”他说到这里,不知为何,晃了一眼我的胸口处,然后继续道:“你可以理解为,让人昏迷吧。”
“昏迷?”我想了想李白天的状况,接着问道:“意思是说,我朋友昏迷后,暂时失去了意识,而身体则是被某样东西给占据了是吧。”
“bingo!说得在清楚一点,是被这些雪花给占据了身体了。”他说到这里,忽然有些神秘地探头过来,几乎要把半个身体伸入车内了,低声道:“这些雪花,每一片都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你想一想,天上飘下来的,全是一些灵魂一样的东西,是不是很奇妙?”
奇妙吗,我看着外面那些碎屑,想象不到全世界都遍布着这样的可怕的生物。这些碎屑在我心里已然被我归为了极度危险的寄生虫了,让我昏迷并夺走身体,简直可怕至极,谈何奇妙!
“还有第二点呢?”形势越来越严峻,我感觉再拖下去,李白天会变得更加危险。我得尽快,加速对话。
“别慌嘛。你不是提到了,我的伞和手套吗?”他笑着撑住副驾驶的车窗边,用指关节叩了叩副驾驶门:“你可以看看那边,那个公交站牌。”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有些生气。他在和我绕着语言上的圈子,但我却无能为力,现在所有的牌都在他的手里,我无论如何都得听他的。
街道的另一头,确实站立着一个孤零零的公交站牌。和普通的公交站一样,这个站台在站牌顶端修筑了一个宽敞的乘凉棚,为等候公交车的乘客们提供遮阳挡雨的位置。但是现在,这些站牌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因为这个世界既没有乘客,也没有——
慢着!
我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世界没有雨吗?确实没有,但是有着比雨还要致命的东西,就是这样碎屑。
所以,这个站牌上的遮挡棚,能够起到挡雨的作用吗?至少在我的眼里,似乎并没有。我看着那些碎屑从顶棚的上方落下,然后毫无阻拦地穿过,又从顶棚的下方坠落,甚至落到乘客的休息椅上时也一并穿过,直至落到地面堆积起来。而就算堆积起来了,似乎地面上的碎屑厚度并没有随着时间变化而加厚。
对了。我扫视了自己周围的地面,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熄火已经快一刻钟了,这些碎屑的厚度仿佛没有变化,明明有无穷的雪花落到上面,却丝毫没有叠加。
“怎么回事...那个站牌,挡不住它们?”我有些惊愕地回头,向那个人确认着问道。
他早已是预料到了我的动摇,微笑着回答:“换句话说,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挡不住它们。如果你进入这里面的房间,你会发现,就连房间的地面都铺满了雪花。”
说着,他忽然微微直立起身,抬起手,在我的车顶棚上用食指画着圆圈:“如果你开着这个世界的车子,你会发现,那些雪花甚至能从这些位置穿下来,落到你的头顶上。怎么样,刺激吧?”
有什么刺激可言。
我有些难以想象地看了看我的车顶棚,似乎那里真的开始有雪花落下来了一样。但是,那里十分地安静,没有丝毫动静,车子自身并不会动,也听不懂人说话。
“好了,我要加的限制就是那么多了。如果你觉得你要问的问完了,我倒是可以开始问我想问的东西了。”他说到这里,微笑稍稍收敛了点,重新把身子俯了下来,带着手套的单手撑在了刚才相同的位置,就这样看着我。
我咽了咽口水,料到对方是有事而来,不然绝对不会费口水和我唠嗑这么久。我看了看手机,李白天现在还不见踪影,而李学濡和刘贯德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黑车中。尽管前面黑车周围的碎屑从来没有出现过脚印,不能不怀疑他们会不会像李白天一样,不留下痕迹地离开轿车。
“你要问什么,我赶时间。”我看着他,他的笑容没有给人太大的压力,但是他的眼睛却好像一个老练的猎人。
“你们档案科不是一直在干着搜查阴郁者的破事儿吗?”他有些不太尊敬的用语让我微微蹙眉,不过也没有打断他。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说什么不太尊重的话,毫无停顿地道:“我想让你们档案科帮我找个人。”
嗯?
我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眉。找人?
“我不是档案科的高管,只是个小职员,给不了你保证。”我把手机放在驾驶台上,抱起手臂。这是我感觉到压力有些大的时候,放松自己的身体姿势,一般在和棘手的犯人言语交锋的时候,我也会抱起手臂。
“真的只是个小职员?我看你的思维活跃能力,不像是个屈居下位的人啊?”他望向我的眼神有些挑逗,似乎是在嘲讽,逼我说出更多的话。
“激将法对我没用。不过,你如果是拜托我个人,我倒是可以尝试着给你做做努力。”我想了想,换了个口吻。
说不定,这个人和我正在经手的302号案件有点关系呢。
“你一个人的话,我倒不是不相信你啊...只不过,这个任务的规模有些大,不像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像是终止了对话:“还是算了,我还是自己再努力点吧。”
“你说话的感觉,给我一种,你认识我的样子?”
我望向他,最终抓住了内心的一点疑惑。以往,每次有人在我面前笑的这么开心的,要么就是临死逞强嘴硬的罪犯,要么就是即将临死装作不知的罪犯,反正都是罪犯。哦,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个人。
怂包偶尔也笑的这么开心,但是他不敢冲着我笑。换句话说,认识我的人,没人敢冲着我这么笑,就算是李小沫,她的颜文字对上我的脸,也保持不了三秒以上。
面前这个人,笑的十分的开心,他的灿烂就没有停下来过。但是,之前就感觉到了,我对着他,起不来厌恶的感觉。我心里有种想法,如果我也能像他那样,经常笑的开心点就好了,现实里面的一大堆破事,让我的眉头几乎没有舒展过。
“谁知道呢...你的朋友,不要紧吗,刚才你就一直在提他。”他倒是提醒了我,指了指驾驶台上的手机。
“要紧也没办法,我压根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白色轿车就是他的车,我到的时候没有注意,后面再看,他已经不在车上了,碎屑上面也没有他的脚印。”
我伸手示意那辆白色轿车,略微有些无奈。
“唔...”他盯着那辆车,有些陷入了沉默之中。空气中飘落的碎屑没有一点点声音,我们之间的空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再次陷入死寂。
不过,知道有人在身边,我的焦躁之感比起刚才要好了很多,内心也没有开门的冲动。我看着他,微微用背部打了打皮质座椅,舒缓一下长期保持坐姿的疲倦。早上从医院出来到现在,我都保持着这种开车的姿势,屁股和背部有微微的酸麻。
“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啊...那个,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他有些严肃地回过头来看向我,脸上没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严峻。
我心里微微一沉。
“没事,你说吧。我有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就是,李白天失踪了。这甚至比李白天死了还要糟糕,至少,死人会安静地待在一个地方,而活人则会不停地改变周边,不管那副身体里到底是谁。
“你如果要找他的话,一时间内估计没有办法了。他离开了这片区域,至少我没有发现他。”他下意识地转了转手腕,眼睛盯着我。
“离开了?被那些碎屑控制着?”我吞了吞口水,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我再具体给你说一点吧。如果那些碎屑落到人的身体上,可不仅仅是夺走身体那么简单了。”他说着,抬起头望向白色轿车:“那些被碎屑沾染的人,不仅仅走在路上不会出现脚印,正常人也无法感知到他们。”
无法感知到?
“怎么回事?无法感知到是什么意思?”
一种无边的惊恐感蔓延上来,从事档案科这么多年以来,我的内心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被震撼过。
不知为何,他忽然站立起身。
“无法感知,就是前面那个女孩子一样。”
他伸手向前指去。
嗯?
女孩?
我顺着他的指尖望过去,眼前的一幕彻底把我对这个世界的好感彻底撕碎了。我的眼睛越来越黑,意识也逐渐变得淡薄,因为面前所发生的事情让我难以相信自己不是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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