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0 七星观
陆大靠着门,拎着酒壶,转头看着金池廊桥激起的雨点。他莫名笑了笑,忽然自说自话的讲起了往事。
“我祖上是新月的开国功臣,我爹娘早丧,到我这辈只剩我和妹妹两人,宗祖里叔伯子侄都惦记着家里产业。当时我年纪尚小,宗族决定让二叔暂我管。十六岁时,我舅舅帮我从二叔手里抢回产业。可是我没能力管,当时又着急又害怕,每天抓住点什么都像能救命,可巧一个书生辞官路过,他就成为我的救星,也是克星。”
绿衣站在廊上,看着急雨淅沥,听着陆大停声,转身望去:“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他来了,还有我什么事?”陆大笑笑,脸上的褶子堆满了自嘲:“我二叔眼尖,把女儿嫁给了他。我气不过,但那会没人听我的,我眼见斗不过,就离家出走了。”
绿衣低头捂嘴笑了,陆大一瞥眼见绿衣总会一展愁眉,便放开了继续:“傻吧?想想确实挺傻的。”
“然后呢?”绿衣歪头追问。
“然后我就过河在魏成军里当了兵,我什么都不会做,第二天就被分到伙头军做饭。误打误撞,我在的那支队伍被派去攻城,战友全部死了,只剩我一个,就成了功臣。”陆大说的洒脱,但绿衣知道这其中曲折心酸绝非一两句话可以道尽。
“那你应该也是去过太极殿的人了?”
“是,去过。”陆平呵呵一笑:“去过才会落的今天这般下场,要是当初拿着赏钱去骊王封地置办几亩地,也是好的。”
绿衣怔望着陆大,仔细打量起来。身高不足六尺,不胖不瘦。眼睛小鼻子嘴唇厚小巴短,打眼一看是个丑老头,细究起来又不算太老。
精神头足,行动利落,最关键他待绿衣从无歹念。想及此,绿衣没有犹豫,她已是人人践踏的腌臢,又何必在意多个人侧目看她。
“现在也可以,如果你愿意,绿衣原侍奉左右,随你到天涯海角。”
陆平以为自己听错了,遂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愣看了绿衣半天,才反应上来,绿衣不是跟他开玩笑。
“这,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是嫌弃我吗?”
“不不不,我哪能嫌弃你呢,我都快入土的人了,这不适合。”
“我不嫌弃你老,只要你不嫌弃我。”
“哎呀!”陆大唰的站起,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这样吧姑娘,我给你找个去处,你先离开这地方。”
绿衣低头笑笑,转头看着廊外:“能遮风挡雨的,从来不是屋檐上的瓦。”
一阵雷声轰隆隆滚过,绿衣回身消失在长廊尽头。
夜雨连绵,石一安搓着双臂,不觉打了个寒颤。他将稻草拢在墙角,铺的厚厚的,让刘云坐在上面。
石一安折了个蚂蚱,蹲到刘云跟前背过手一阵倒腾,然后将两个拳头拿到刘云面前。
“你猜猜,你猜猜蚂蚱在哪只手里?”
刘云觉得无聊,石一安却不肯罢休:“你猜对了,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我猜对了,我问你一个,都必须如实回答。”
“我不猜。”
“你可以问我账本在哪儿里呀。”
“左手。”
“哈哈哈,恭喜你,猜错了!”“我要问你问题了啊,请问,你的真名叫什么?”
“名字有那么重要吗?一个代号而已。”
“你不想说也行,那你去金池是为了账本还是为了借粮?”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石一安撇嘴,双手背后又是一阵鼓捣,再将拳头拿到刘云前面。
“左边。”
“好吧,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没什么想问的。”
“你就不想知道账本在哪里吗?”
刘云摇摇头。
“算了,不玩了,没意思。你不想知道那我就不说了。”
石一安负气往墙角一坐,半天见刘云毫无反应:“你真不想知道呀!”
刘云无奈看了眼石一安。
“我跟你说实话,账本我是真的没有见过,但我爹有一本书,应该跟账本有关的书,书名叫《万物木本花》,里面是各种花草树木的食用记载。”
“这跟账本有关系?”
“这跟账本有关系吗?”北殷凛扔了书大怒质问张改之:“你这是在耍我吗?”
张改之捡起地上的《万物木本花》:“这本书是在石长庚身上搜下来的,当时我们抓他入狱,他拼了命抢书,可能是我们没参破书的奥秘吧。
“那你参呀!”
“我比您还急,我现在连顶戴都没了,我猜这本书可能藏着账本的下落。”
“我劝你现在赶紧去石长庚出现的地方,他有交情的人家里去搜,不要在这里跟我废话!”
张改之刚走出门,就被门外站着的落英挡了回去。
“张大人,太子吩咐了,在提审您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委屈你先住下。”
张改之无奈住在北殷凛隔壁,夜里北殷凛睡下后,落英潜入北殷凛房内,将《万物木本花》偷了出来,拿给已经赶到合郡的曲萧。
曲萧将书翻来翻去,看不出任何名堂。遂放弃,她现在更焦心的是刘云的安危。
事到如今,想要救出刘云的办法,要麽逃狱,本来小罪变大罪,以后再难恢复身份。要麽现在就公开身份。侄女伤叔叔,比起叔叔逼死兄弟,又算得了什么。
曲萧从刘云劫持北殷凛的时候大概就知道刘云的意图,刘云没有完成刺杀姚伯阳的任务。
看来也没有必要再留在姚家,刘丽华说的对,她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
曲萧没有等到第二天,找到北殷怀说明原委,亲自到牢里将刘云接了出来。
刘云出来后,曲萧带着刘云,召集众人。
“跪下,给你皇叔道歉。”
“皇叔?什么皇叔?”
“齐王有所不知,这刘云正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北殷云。”
姚伯阳姚冰卿大惊。
“什么意思?这你可要搞清楚?”
“我也是日前才找到她的下落。还要感谢姚将军这几年来对云儿的悉心教导。”
“难怪,难怪她”
“齐王爷,如果硬是要追究她的过错,不妨等我们回到京里,交给宗祠。”
“罢了,既是如此,我只当还你们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还希望你的女儿长点脑子,不要再干出如此愚蠢的事。”
“谢齐王大人大量,我自当好好教诲。”
“云儿,去给姚将军磕头。”
“你来我府上是来杀我的?”
“是。”
“五年时间,为何你都没有动手?”
“你忘了你说过我只是个孩子的话。”
只剩下姚冰卿和刘云两个人,站在夜雨的廊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有什么用?只会徒增你的烦恼。”
“告诉我,我可以跟你一起承担。”
“为什么要把一份痛苦变成两份呢?我希望你活得幸福。”
“那你呢?”
“我自有我的命数,但你不一样,你是一张白纸,我不想让你沾染。”
“可是我已经,”
“已经什么?”
“没什么。”
“你见过什么人吗?”
“你不是为了杀义父而来的对不对?”
刘云没有说话。
“你是为我而来。”
姚冰卿恍然醒悟,会想起自己于刘云的过往,内心一阵剧痛。
刘云看着姚冰卿无可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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