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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有魔


“你!你不是师兄!那我叫你师叔祖,你怎么不答应?!”

        七苦和尚从树上跳下来后的这一声招呼,着实让叶楚楚又惊又俱。可还未等她想好该如何回复,身后就传来小和尚委屈气恼的声音。

        七苦大师是八戒大师的师兄。

        当年妄问和尚在小普济寺收养的弃婴中,长大后皈依佛门的有不少。如今有三位仍在小普济寺中挂名修行,便是七苦大师、八戒大师,与如今小普济寺的掌门归一大师的师父九九大师,俱是佛教界有名望的高僧。

        想来这小和尚当是归一大师的弟子一辈,是以才要管七苦八戒喊上一声师叔祖。

        至于他喊七苦和尚师叔祖,七苦为什么不答应——

        大抵就是这个促狭的和尚又闲得无聊,拿人寻开心呢。

        从前只见过和尚两回,却留下了极深印象的叶楚楚不觉在心底给了小和尚答案。

        果然,七苦和尚很和气地朝着众人点点头,权当做是打过招呼,示意他手中有蛋不方便行礼,你们也随意。而后便一脸笑嘻嘻地朝着小和尚晃晃他那光溜溜的脑袋:

        “你管我叫师叔祖我当然不能应啦,你是我捡回来的,要管我叫师父呢。”

        “谁教你叫的师叔祖?这是占你便宜呢。小胖子,你被骗啦!”

        一旁站着的殷珅来回地扭头,看着左右两个和尚,摸摸脑袋,疑惑道:“可他是你徒弟,他被占便宜,你不也被占了吗?”

        七苦和尚被十殿下这一句话堵得哑口,随即笑嘻嘻地念了声佛:“你说得对,你是一个睿智的小胖子。”

        殷珅当即就不干了,和小和尚同仇敌忾起来。他俩身材相仿,还被同一个光头嘲笑。

        笑闹间的功夫,叶楚楚按捺下心中的惊惧不安,匆匆打过一遍腹稿,一步迈上前去。

        还未开口,就听见七苦和尚那边说道:

        “你们的来意我知晓啦,且等我忙完这窝鸟蛋,便同你们下山去。”

        七苦和尚举举手上捧着的鸟蛋示意,众人跟在他身后,进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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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跟着七苦和尚一通七拐八拐穿过佛堂,终于,七苦和尚在前后山两座庙宇中间的一处断崖边停下,回头招呼他们:

        “快过来呀,要轻一些,好多小鸟儿还没睁眼呢。”

        说罢,便自行迈步朝崖边走去,踏入虚空。

        短短的一段路程,小和尚已经和殷珅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见殷珅好奇地伸长脖子想张望又害怕地缩回来,便拉着殷珅打头往崖边走。一直护着十殿下的侍卫们连忙跟上。

        叶楚楚也随着众人一道往前走,在断崖边站定。

        就见景华山的前山与后山之间被一道山堑划开,似是被什么人用剑齐齐劈开一般,两侧峭壁显得光滑又平整。

        山堑间,十来根女子拳头粗细的石柱似梅花桩一样的高耸,连起两侧山壁,大石柱边绕着长短不一的小石柱,串成一条通往谷底的路。

        七苦和尚踏着高高低低的石柱,身形轻巧地下了山谷。

        一泓汩汩的清泉,汇成一处涧流,自谷底静静淌过,便是那沿着白石阶潺潺而下的清浅小溪的源头。山涧两侧有葱郁的树,枝繁叶茂间错落地搭着大大小小的鸟巢,春日里将将孵化的雏鸟发出嫩嫩的鸣叫。

        七苦和尚将鸟蛋小心地放进一处新做好的巢,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走回来。山间水雾弥漫,七苦和尚踩在石柱上,远远看去,就像是行在云间。

        鸟鸣声,撞钟声,诵经声。

        眼前的景色,美得似画卷,又似仙境。踏云而归的七苦和尚,也似仙人。

        一只鸟儿拖着长长的红色尾羽从众人头顶掠过,展翅间一声嘹亮的鸟鸣。

        是一只漂亮的长尾雀茑。

        叶楚楚看着那只鸟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盘旋着飞翔,眼中此刻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她前世头回遇到七苦和尚时捡到的,便是两只长尾雀茑。

        叶楚楚下意识地看向七苦和尚,就见和尚也正含笑看着她:“这是大前年时我收到的那两只谢礼,”

        七苦和尚竖着一根手指颇有些苦恼地点了点下巴,朝她调皮地眨眨眼:“当初养好之后就赖在这里不肯走啦,我想着不走就不走呗,这么大的地方谁住不是住,也就将它们留了下来。可谁知道这两个强盗啊,还呼朋唤友呢。”

        “你,你知我……后来,如今——”叶楚楚脸上的血色尽数退去。

        七苦和尚摇摇头,还是温和地朝她笑,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发顶,“哦对,还有一株兰草,要把它在北方养活可太不容易。”

        七苦和尚的嗓音和他的长相一般,干净,又温温润润的,语调柔和斯文,天然含着一丝笑音,让人听了会感觉很舒服。

        莫名的,叶楚楚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这两鸟一草哟,可费了我好大的心思。”

        叶楚楚又看向那只雀茑,看着它落在一处枝杈上,将寻来的食喂给巢里探出头来的雏鸟。

        她那时年岁太小,并不懂得什么是生,什么又是死,只是心血来潮的一个举动。

        就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念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说的就是也许于你只是稀疏平常的一个举动或者一个念头,就能够改变人家的一生,这就告诉我们,人要多做善事,少为恶。”七苦和尚逗着几个小孩儿闲聊,回答着他们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你的名字叫七苦,我六哥要找八戒,你们家的人都是用数字做名字吗?”终于睡醒的小十三扯着七苦的衣角,仰着小脸儿问和尚。

        于是和尚转过话题,开始讲他名字里的故事:“老和尚妄问是个瞎子——”

        “不对!”来时路上才听何顺讲过小普济寺由来的十殿下大声反驳,“如果妄问和尚是瞎子,那他怎么看出来佛像金身破旧的?他上手摸了吗?”

        七苦和尚也不恼,温声温语:“这谁知道呢?这世上任何事情啊,人传人的,传着传着它就变了样啦。比如妄问最初只是个瞎了眼的乞丐,因为住在破庙里于是才顺势做了和尚。”

        七苦和尚讲的这个版本与广为流传的故事南辕北辙,小孩儿们一个个不自觉地就张着嘴睁大了眼睛地看着和尚,盼着他快点接着讲下去。

        七苦和尚微微一笑,慢悠悠地开始讲故事。

        “妄问原本并不叫妄问,他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的意思,便是要人不要问。莫问他来处,莫问他归去。”

        “那时外族入侵,前梁皇室仓皇而逃,中原动乱,尤其是这京城中的百姓,终日惶恐不安,出门时恨不得……将头埋到地上爬着走,不敢往上多看一眼,只怕一个不小心便触了蛮夷霉头……丧了命。”

        七苦和尚转身面朝山谷站着,看向前山看不见的喧嚣,眉宇间带着一种恍若隔世的平静与悲悯。

        “这景华山上的庙,也就是在那时荒败掉的。你想啊,世人求神拜佛,求的不过平安喜乐,可身处乱世之中,诸天神佛哪个渡得?是以这庙中便没了香火,渐渐地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破庙。”

        “妄问到底是什么时候住到这里的没人知道,等后来延太/祖将外族赶出中原,平乱称帝,时人重归太平岁月时,他已经在这里剃度出家烧香念佛许久啦。时人也只知晓,景华山上的庙叫做普济寺,寺里有个看不见的和尚,喜爱做善事,喜爱捡孩子。”

        “有一年的冬日,那天下着雨,妄问在佛前诵经,听见屋外雨声中传来猫儿叫一样细小的哭声,他打开门走出去,便见一只湿淋淋的红狐狸背上驮着一个襁褓,哭声便是那襁褓里的婴孩发出的。”

        “见妄问出来,那狐狸走近几步,将襁褓放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孩子的脸,然后又退回之前的位置蹲坐着看他。等妄问将襁褓抱起,那狐狸才朝他俯身,像是行礼一般垂首呜咽了一声,而后转身几个纵跃跑走了。”

        “妄问将那孩子抱回庙中,摩挲过婴孩柔嫩的脸颊,攒着眉苦恼,默了好久,才下定决心给孩子取名叫七苦。他说——”

        “佛曰人生有八苦,如今你来到这世上,又孤身一人,已是受了极致的生苦,我便为你取名七苦,愿你剩下七苦从此止于你名而离你身。”

        ……

        “还是不对!”

        殷珅拧着眉头苦大仇深,一张胖脸皱得像个包子。旁边还站着一个稍大一号的光头包子和一个小号的包子,三人俱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哦?”七苦和尚转回身笑眯眯地问,“那你说哪里不对?”

        “你都说了妄问是个瞎子,那他哪里看得见红狐?还狐狸抱孩子呢!再说了……你,你这故事都扯到我太太爷建国那辈儿了……那,那你得多大呀?!”

        十殿下大声道,他盯着七苦和尚那张说二十来岁都嫌老的嫩脸看了又看,肯定地点点头。

        一旁的小和尚和十三殿下也同他一般动作,抬头看脸,严肃点头。

        七苦和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所以啊,这就只是个故事。”

        饶了大半天,原来这和尚居然还是在跟他们逗闷子!

        十殿下和十三殿下顿时心下一噎,傻了眼。

        小和尚闭上眼,表情深痛地念了一声佛,在这人逗着他叫了快一个月的师兄之后,他居然还能信他……阿弥陀佛,是他的错。

        一直安静听着的叶楚楚冷不丁开口:“那你如妄问所愿,远离七苦了吗?”

        七苦和尚垂下眉眼笑着摇头,“我曾经偶然知晓自己还有一个兄长在世,便去寻亲。”

        十三殿下到底年纪小,注意转移得快,见和尚又转了新的话茬,便很是捧场地追问“然后呢?”,堪称最佳听众。

        “然后我兄长死了,我又没了亲人。”

        “啊——”十三殿下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苦着脸蹭到殷珅身旁,不听了。

        三个小的很快嘻嘻哈哈地笑闹着跑远,她示意侍卫跟上去,何顺也在她的授意下退到佛堂的后门处,远远地,默不作声地守着。

        叶楚楚看着七苦始终不变的微笑,问道:“你不难过吗?”

        七苦和尚又是摇头,“我得知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兄长死去的消息时,刚刚救了很多人。”

        说到这里,七苦和尚眼神平静地看向叶楚楚。

        叶楚楚与七苦和尚的眼睛对上,随即移开,垂眸。她方才就有种莫名的感觉,七苦的这番话,是特意要说给她听。

        “而我救的人,虽不是害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但也,不无关系……甚至我自己,才是害死我兄长的凶手……之一。”

        “——你!”叶楚楚抬眼,满目惊骇,直直地看向面前的人。

        七苦和尚却收了笑容,面无表情,毫不理会地继续说着。

        而叶楚楚眼前,随着和尚的声音,浮现了与和尚所述截然不同的画面。

        “我那时学艺不精,没有慧根,心中充满了戾气却又无可奈何,跪在我兄长的尸身前恸哭不已。一时间我想杀了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为泄愤,也为我兄长报仇血恨。”

        ——她觉得二哥叶洵坠马身亡有疑,便派人暗查,得到真相的那天,悲恸之下呕出一口心头血。她生生掰断了两根指甲,只是为了忍着,不能放声痛哭。

        “就在这时,那老瞎子来到我面前,站了一会儿,突然抬脚将我踹倒,把一盆冷水泼在我头上。”

        ——她守寡的长嫂进宫见她。

        “他问我清醒了吗,清醒了就去诵经,我那日的课业还未做。于是我一身血污,被他压着念往生经。”

        ——长嫂跪在她面前哭泣,拽着她的裙摆求她收手,千万保重自己。

        “我自小在寺中长大,一心向佛,头一回下山,便犯了杀戒……还是为救仇人的后代,杀了我自己的亲人。”

        ——可她恨啊。

        ——她恨张秀珠,她恨殷琪,她恨所有人。

        ——她恨她自己。

        “等我念完经,老瞎子又压着我出门,门外是我救的人,有仇人的后代,也有无辜卷入风波的旁人。”

        ——灵州观音庙案发前的那场宫宴上,满目浮华,殷琪坐在她身旁温声细语。

        ——她越过觥筹交错的重重人影,对着睿王爷遥遥举杯。

        “他给了我一张弓和一支箭,他说我可以杀一个人报仇,这个人可以是我面前的任何人,包括他。”

        “因为他教养我长大,便要护着我,有人找我报仇,就要先杀了他。”

        ——她用尽办法延缓殷琪给她下的毒,细细谋划。

        ——她用她的死,设下予殷琪殷珩一生一死的局。

        叶楚楚,狠狠地闭了闭眼,吞咽了两下,抬眼看向七苦和尚,嗓音干涩。

        “那你……将箭射向了谁?”

        ——你……向谁报仇?

        “我将箭射向了天,我向天下报仇。”

        “而后,我远远看着我仇人的后代离开。”

        “不远处的山头上,那只红狐狸,也离开了。”

        ……

        叶楚楚茫然地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恍惚间,她感到七苦和尚温热的手掌又抚上她的发顶,拍了两下。

        七苦和尚叹了口气,声音温润轻柔,他说:

        “莫自苦,莫负有心人。你要随意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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