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顾启珩喜静，顾宅工作人员和他说话都是言简意赅，就连老资历的周管家和林姨也不例外。
除了宴会，难得有热闹的时候。
周管家跟顾启恒汇报完三楼书房的进程，顾启珩点头。
林姨站在夏甘棠身边，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材料？”
“这是什么工具？”
“雕塑不只是雕石头呀？”
顾启珩听夏甘棠轻言细语地解释，没有一丝不耐烦，脸上笑吟吟。
这才两天，顾宅上下接触过她的人，感官都很好，言语中总透露着喜爱。
她可能天生就性子亲和。
周管家和林姨在她面前，比在自己面前放松一些。
他站直身体，连轴的会议和伏案工作，后颈微酸。
抬头用手揉了揉，闭眼从胸腔长舒一口气，高度紧绷的神经此刻舒缓了些。
林姨立马注意到，关切：“顾总肩颈不舒服？要不要请理疗师来？”
顾启珩淡淡道：“不用了，多谢。”
他低头，看见夏甘棠也望着自己，移开眼，看向周管家：“后天我去江城考察，大概四五天，准备一下，详细的日常待会吴秘书发给你。”
周管家忙道：“明白。”
顾启珩不再多说，打算回二楼书房翻阅一些资料。
周管家问：“晚饭半小时后可以吗？”
他点头，拒绝了周管家随他上楼，他提着公文包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回到书房。
顾启珩的书房和二楼客厅风格相似，多了些沉稳但简约的木质家具。
昏黄落日光辉，透过半块未拉上窗帘的落地窗户，照进顾启珩的书房，照在他极其整洁的深色胡桃木的半弧形长桌上。
所有的文件，资料，书籍都分门别类地归整在书柜里。桌面上一尘不染，一侧是电脑，一侧摆了笔记本。
他反手打开灯，书房宽敞通透。
直直往窗边走去，随手将公文包搁在长桌上。
顾宅院子里种了枝叶茂密的桂树，桃树。
园丁一入夏就备好了粘蝉的长杆子，夏天的顾宅也很少会听见知了叫，格外寂静。
傍晚的暑气不像正午那般逼人。
顾启珩开窗户透气，风的温度正合适。
坐回桌前，拿着会议记录，顾启珩却怎么也心静不下来。
屏幕的文件一直停留在一页，他的目光也停留在空白处很久了，直到下属发来消息。
说会议记录有一处错误，来报告。
顾启珩耐着性子又翻了几页，闭眼叹了口气，又捏了捏挺直的鼻梁。
一个电话打进来，他翻开扣在桌面上的手机。
显示了父亲两个字。
低眉沉思，顾启珩才接通电话。
顾启珩神色平静，开口：“父亲找我什么事？”
顾父：“无事就不能关心一下？”
顾启珩：“可以。”
两人陷入沉默。
顾母无奈接过电话：“最近身体还好吧？”
顾启珩手里鼠标划过，道：“都不错，你们呢？”
顾母带着笑道都很好，寒暄两句。
对话再次陷入僵局。
顾母问：“甘棠在你那里怎么样？”
“这孩子也是，一个人拖着行李就走了。”
顾启珩半晌没出声，解释：“记错去学校的时间了。”
顾母叹气，在电话那一头转了话题，有些遗憾：“前两天，和温家老爷子见了面，老爷子可喜欢甘棠了，拉着我要做媒。”
“温家二公子人不错，一表人才，温温柔柔的。”
顾启珩皱眉：“她才多少岁？”
顾父将免提打开，不以为然：“我和你妈结婚的时候，也就这个年纪，合适。”
“结婚前就见过两次，不也挺好的。你不喜欢温家？”
顾启珩垂睫，一片阴影打在眼窝，岔开话题道：“大哥呢，他多少岁了？”
顾父被他哽住，半晌才道：“你大哥他疯疯癫癫，不服管，我们也没指望过。”
“要不然生你干吗，要不然家里的产业都没人管，幸好你争气。”
顾启珩早习惯，语气带着敷衍：“嗯。”
那边顾父还在说：“我那些老朋友，那个不想你当儿子？嫉妒我得不行。”
末了，又添一句：“逼得我早退休几年，也挺好。”
添完一句不够，见顾启珩不顺着他的话，顾父不满：“顾家迟早是你的，我能不给你？”
顾启珩不言语，会议报告扫了一遍。
手机听筒略远离耳侧。
顾父的话题落在夏甘棠身上：“你也说说那孩子，温家条件虽然不如我们，但是家里有人在系统内，这对你，对顾家是个助力。”
手中鼠标停下，顾启珩靠在椅背上：“助力？”
顾父有点心虚，补充道：“温家二公子虽然不管事，但看着性格好，像是个会疼人的，婚后对甘棠肯定也不错。”
顾启珩目光停在屏幕上，久久未动。
夏甘棠不是亲生，是已故的顾家老爷子，他的恩人之女，托付给顾父顾母照看。
顾父母的安排，可能在外人看来，对她而言不是坏事。
可是……
顾启珩顿了顿，可是什么呢？
顾父听不到自己儿子的赞同，有些不悦，翻旧账：“说起来，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事业上能和你强强联手的姑娘，你不满意。又给你介绍了萧家女儿，是个能当贤内助的，你也不满意。”
“我们管不动顾总，管管甘棠总行了吧，她向来懂事，不让我们费心。”
顾启珩语气毫无波澜：“父亲好生养身体吧。”
别多管闲事。
顾父差点气得背过去：“真的，养了个……”
顾启珩虽然是他们的儿子，但从小没带在身边，在顾老爷子手里严格按照优秀的继承人培养。
亲子关系颇为疏远，但他们对顾启珩这个培育成果很骄傲。
顾启珩大学没毕业就开始逐渐接收公司了，一毕业就大刀阔斧。
顾父母冷眼旁观，都以为要吃一堑长一智，却没想到顺风顺水。
顾父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也心悸顾启珩如此得心应手。
以至于，顾父还没有准备主动把话语权交给顾启珩时，就一步步被蚕食，临近被架空，差点气出毛病。
爱面子的顾父，还是给顾启珩好几年冷脸，传出了父子关系不合，也不理会，坐实了豪门亲情不可靠的传闻。
可是看顾氏集团在顾启珩手里发展势头之猛，顾父一面自傲，一面碎碎怨言，但不得不承认交给他更好。
顾启珩掌权已成事实，顾父母近几年宽心地放手，退居二线，大事习惯先问顾启珩这个实打实的掌舵人。
顾母拨开顾父，接过电话缓和道：“消消气，我来说。”
顾母稍微委婉些：“夏甘棠这孩子，我们看也不喜欢做生意，按她的喜好选专业，学的还是艺术。”
她顿了顿：“和你大哥差不多爱好。但她性子柔和，找个知根知底的尽早决定，她也安心做艺术，是不是？”
顾启珩反而一笑：“确实性子柔和。”
顾母以为顾启珩默认了，笑道：“温二公子前几天说是有事要去锦城，两人如果有空能见上一面就更好了。”
“我们好久没和她聊过了，你们同辈好说话，要不你直接给她讲讲？”
顾父母又寒暄几句。
顾启珩挂了电话，很快把会议记录看完，给属下发了任务。
轻轻靠在椅背，神色如以往沉静，合上眼却是顾家老宅带着潮气，沉闷的样子。
他缓缓起身，打开书房的门，走到小厨房，倒了一杯茶。
电梯在上升中，透明的电梯门后夏甘棠的身影出现，电梯还未停，她站在里面朝他笑了笑。
门从中打开，她走出来：“正要叫你吃晚饭。”
等两人落座。
王厨师端着小锅：“小心啊，热油。”
一勺澄澈的热油，浇在铺满青椒与红椒的鱼头上，炸得双椒噼里啪啦一阵响，激发出辛辣的香气。
顾启珩差点呛到。
夏甘棠圆眼中露出期待，礼貌地朝着王厨师道谢：“我正好想吃这个。”
王厨师憨厚一笑，提着小铁锅走了。
餐厅中，两人动筷子。
夏甘棠捞起鲜红剁椒中一块鱼头肉，晶莹肥嫩，她温柔地吹了一口，送入口中。
顾启珩见她小口吞咽，几块鱼肉下肚，脸颊微微泛红。
口腹之欲，他以前不太追求，在家吃饭也是厨房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尽快摄入身体需要的营养，他就快些回到无尽的工作中，从小养成的习惯。
看她吃得香，他没忍住，也尝了尝，口中微微刺痛。
但也不坏。
顾启珩端起杯子，用冰水压住辣味，随口问：“你给老宅那边保平安了没？”
夏甘棠停下筷子，回答：“周管家说联系了。”
顾启珩点头：“那爸妈那边呢？”
夏甘棠眨眼，好似还在理解他的问题：“管家会报给伯父伯母的。”
问这个做什么？
顾父母向来用银行账户的数字表达关心，不太亲自管她。
这多棒。
放养得也很彻底。
顾家无论亲生，非亲生都一视同仁。
顾启珩又夹起一块鱼肉，不再多说：“那就好。”
夏甘棠低头，轻笑：“小心，这个很辣的。”
顾启珩没动剁椒下的鱼肉，只在边缘夹了一块，眉眼舒展些许：“尝了一下，也不错。”
“我后天出差。”
他随口提起，将鲜辣的鱼肉吞下。
刚才在楼下不是提过一次吗？
夏甘棠轻轻嗯了一声：“四五天，我知道。”
“江城……”她抬头：“我们万教授在那，多年前做了一个雕塑作品，现在还立在市中心呢。”
顾启珩似乎漫不经心，随口提到：“你想去看看？也可以，多定个房间就是。”
就提了提还没说要去，这么积极？
夏甘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本来想约着师哥师姐一起去的。”
“一起去也行，酒店是顾家的，你们有几个人待会报给我就行。”
顾启珩拿起手机，给旗下酒店的管理人发了个消息。
对方立刻回了，没问题。
夏甘棠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说：“那我待会问问。”
顾启珩默认，两人很快吃完晚饭。
夏甘棠倚在沙发边上，打开一个群聊。
夏甘棠：【上次的江城，要不后天我们就出发？】
周师兄：【没钱。】
周师兄：【我去偷个电瓶车，等等我。】
唐师姐：【报警！】
唐师姐：【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就当是迎新旅行。】
其他人纷纷附议。
夏甘棠抛出诱人的邀约：【我家说请大家一起去玩几天，费用全包。】
周师兄：【这多不好意思……】
周师兄：【行李收好了，在哪集合？】
唐师姐：【你好不好意思？】
群里开始讨伐周师兄。
夏甘棠抬头，看向顾启珩：“我们住哪个酒店呢？”
顾启珩道：“顾氏府公馆。”
夏甘棠将名字发了出去。
群中平静片刻，出现一大群感叹号刷屏。
正在和男友约会的唐师姐，咬着吸管，嘟囔：“这群人又发疯了。”
她点开一人到群里的连接，放开吸管，面露遮不住的诧异。
她的男友凑过去看，问：“怎么了？”
看到她屏幕里的酒店订购页面，瞄了一眼五位数的价格：“住这个？”
他挠挠头，盘算自己的余额。
学美术烧钱，本科毕业后还能支持继续在美术这条路上读研的学生，家境都不错。
但能轻描淡写就邀请一群人一起去旅游，住的还是这种级别的酒店，真不多。
唐师姐笑着推开他的头，回复：【我走流程呢，还是直接饿饿。】
研究室里没一个人拉下，全在复制唐师姐的话。
夏甘棠数了数人，加上自已一共四男四女，报给顾启珩。
顾启珩安排下去，很快就收到了没有问题的答复。
他偏过头，看着窝在黑色沙发上的夏甘棠，勾着笑在手机上回复消息。
心道，就是不知道温家公子在锦城待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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