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五章 葵花
“我的徐,你问到点上了!”
时间长河才刚出现,灵犀术对面,扔出去的问题也有了回响。
不得不说,道穹苍这个外置大脑,只要不装在自己头上,而是拿过来当成一件推理工具,它真的非常好用。
将前置条件“本源真碣:鬼”给到,再加以“鬼祖对华长灯投怀送抱”这一事实。
经过短暂的深度求索,这家伙就喋喋不休就开始往外吐出推理全过程:
“还记得‘本源真碣:龍’吗?神之遗迹从‘祟’手上夺来的那块。”
“早在剑祖有言之前,我便有六分猜测,本源真碣确实得是祖神陨透之后,才会凝出。”
“本源真碣:華的出现,更是验证了这个猜想,将可能性提高到八成。”
八成……
在道穹苍谨小慎微的用词前提下,八成实际相当于九成九了都,这家伙从不把话说满。
对此,徐小受深以为然。
固然剑祖此前有言,祖神陨后才会析出本源真碣,这其中或有剑楼魔祖之灵的影响。
祂之本意,主要还是想将人骗进剑楼去取“劍”字,好关门打狗,而不是当众给出一个可能已有人知晓了答案的谎言——若被戳破,未免太得不偿失。
还有一个疑点是:
在古今忘忧楼里,空余恨给了“戰”字,拿不出来“時”字,却反而说,他好像见过“時”字?
之前觉得模棱,并不重要,现下综合已知信息来看。
有关时间之道的宝物,分明一件件都那么重要,全跟名剑汇于葬剑冢一般,不自觉会流向古今忘忧楼。
就连六门,在时祖意志影响下,空余恨都会下意识去凑齐,为重塑时境做准备。
如果见过“時”字,他会不拿?
那家伙却依旧那么说,更大可能性,徐小受猜是他真迷失在了紊乱、并行的时间线里。
也许,在某一个未来的时间点上,他见到了全部空余恨陨落之后,才会析出的“時”字。
可这玩意儿真析出了,代表全部空余恨尽数死透,所以才会无能为力去拿。
——时间之力的预知!
“还别说,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真不小,且一旦盖棺定论,‘当下’这条时间线下,空余恨突然消失,都有可能。”
“甚至在过去、当下、未来,所有人的记忆里,时祖之存在概念,可能都会被“重置”。”
“那么时境即便在眼下被重塑出来了,空余恨一旦死透——譬如之前魔祖戏言成谶,时境,还会被重塑出来吗?”
“会否因由时间悖论,时境直接崩塌,导致八尊谙回家无路?”
正常人、正常祖神的时间线,都仅一条。
空余恨有很多个,时祖的时间线有很多条,时间悖论绝非儿戏。
未来空余恨之生死,是很能影响到当下、过去之历史的,还是改变巨大的那种!
“所以,空余恨不能死……”
一环又一环,道穹苍灵犀术传音触发的思考一停,徐小受只觉那种“捆绑”更深了。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看似圣奴小赢了的局面下,还敢暗中作梗,偷偷使坏。
如果揪不出来,怕是要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灵犀术对面,道穹苍没有停下,还在持续输出,愈渐沉重之声,将人杂乱无章的思考掰了回来:
“建立在‘鬼’已陨的前提下,我的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了,下面结论有点多,且全是坏消息。”
“一,我不倾向于‘鬼’如陨,刚好陨落在三十年前,侥幸心理要不得,也许三万年前,三百万年前,甚至神战刚过,‘鬼’便陨了。”
“二,‘祟’复苏于神之遗迹,近年来才渗进圣神大陆,基本可以排除祂从此事中得利的可能,反倒是此前神之遗迹中,缔婴有‘药’的后手,‘祟’与你,都得留心。”
“三,魔、药二祖并存于圣神大陆、圣帝秘境,这么多年来并未起大争端,更无夺道、二合一趋向,也可排除‘魔’对‘鬼’陨之事有染。”
“综上,也符合得利最大化分析结论,即‘药’是始作俑者,布局早在‘鬼’陨之时开始,一人分饰二角,从‘魔’、‘祟’开始演,演到今天。”
那不演到精神分裂?
徐小受只觉一股透心凉涌来,药祖才是老阴比?
旋即指出了盲点:“为什么不能是北槐在搞鬼,华长灯这么多年修剑鬼没察觉异常?还有,我见过‘鬼’!”
他也用上了《十三不可曰》,只觉药祖真不是人也,算计太深,不可曰药祖。
徐小受并无保留,末了将悲鸣见过鬼祖一事,将死神之镰异动后二见鬼祖之事,也通通扔进天机大脑,进行深度求索。
道穹苍沉默了一阵,幽幽道:“如果你要不可曰,请用‘华’。”
徐小受一愣,而后寒气微冒。
确实,如果推测成立,华长灯即便陨落,“华长灯”三个字,此时唤来,应该也等同于直呼药祖真名。
道穹苍很快给到了否定的答案:
“若‘药’有心隐瞒,北槐不可能知道这些,他应该和‘鬼’朝夕相处了几十年,也互相提防了几十年,彼此互耗。”
“‘华’所见之‘鬼’,包括得神庭时初见之‘鬼’,你或许也可以理解成真的‘鬼’……这么说吧!”
道穹苍沉吟半息,举例道:
“我若是‘药’,算计至此,在已吞下鬼,已二合一的前提下,还想演戏,便不会让‘鬼’彻底消失。”
“我会让‘鬼’存在,并赋予其自由意志,以一个与我背道而驰、与‘鬼’本身相类的求道方向,在不影响我想要的大局结果的情况下,与我左右互搏,以此示敌以弱。”
“在这种情况下,‘鬼’之存在本身,甚至可能都不知道祂的底色已经全部是‘药’,还因由看见了一缕夺道的希望仍在努力,殊不知从始至终,祂都在封死的囚笼里,永远不可能超脱。”
“十分巧合的是,‘药’修生命之道,祂最擅长的事,是赋与生种灵智,让其为看似有意义的无意义去拼搏、追逐。”
徐小受听得都冒汗了。
他想过坏,没想过事情能这么坏。
疯狗不可怕,可怕的是类似北槐这种疯狗,其实是在装疯卖傻——非是匹夫,实为智者!
“那我所见之鬼祖……”
“唉,也只是猜测。”道穹苍没有妄下定论,“也许真是祂仅存的意志在求助,也许不论第一面、第二面,都是带着面具的假人,但,不重要了。”
确实,一点都不重要了。
哪怕第一面所见的鬼祖,真触发了什么隐藏后手,跟三扇门后的时、名、傩一样,是瞒过药祖的鬼祖真身意志,来自未来?过去?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药祖,真决定了对鬼祖动手,即便允许祂陨后以特殊方式,存在一缕自我意志,或是捏出一缕全新的鬼祖意志。
这意志是用来迷惑魔、祟、北、华等的,不可能会给到反噬自我的丁点可能。
那么,鬼祖所谓后手,也即死神之镰……
“真是鬼祖后手?”
“真蕴含了轮回权柄?”
“这权柄,早就该被药祖夺走了吧!”
伏桑城下,乌鸡凝视着眼前黑色镰刀,抖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花未央求道一生,因为一把大罗九天生玄剑,被卡了最后一步,逼不得已,只能大道化。
死神之镰,就是我的大罗九天生玄剑?
当时若动了心思,去参悟“轮回”权柄,便等于自行接受药祖的深入影响?
凡入药祖视线,从下之选、中之选,晋升为上之选者,赐一剑、一镰,或一神庭,修到至高,为祂所用?
圣神大陆这个大猪圈,不同祖神,养猪的方式,未免也太五花八门!
“华长灯不能死,你怎么看?”徐小受凝声再问。
和道穹苍合作之前,不论鬼祖说什么,道穹苍说什么。
华长灯,徐小受是持了必杀之心。
现在鬼祖一陨,所有事情都得推翻重来。
徐小受还真好奇起来了,在不知此事之前,道穹苍所担忧的是什么,以及知此事后,祂能有什么新的思考。
“唉……”
灵犀术再次传来长声一叹,道穹苍不再有所保留:
“实不相瞒,华长灯封圣帝,提灯上悲鸣之时,我卜过一卦,大凶之兆。”
“天机卦象,当然代表不了什么,可‘万一’令人不得不防。”
“我当时往最坏方向想,却也只是华长灯一战若败,至少鬼祖还能有所帮扶,共同抵制药北,不至于让他沦为鬼兽寄体。”
“现今看来,大凶之兆,只会比我预想中的更凶——华长灯只身入狼窝,连队友都是对手,在战后不论成败,都该只剩下成为‘药’之提线木偶这一可能。”
“且圣帝,‘药’不需要,祂用‘华’,旨在‘八’,更甚者在剑楼‘魔’灵!”
乌鸡转头,望向灵榆山,只觉山风萧瑟而冰冷。
所以,即便不知鬼祖陨落,道穹苍的猜测也是对的。
出现了鬼祖投怀送抱。
出现了死灵轮回之后,华长灯还借到了药祖生命之力,临死前再行反扑。
万幸的是,八尊谙一步归零,终结了所有更坏的可能性。
“倘若八尊谙有合道期,我也真听了鬼祖忠告,去阻了华长灯陨落……”
徐小受看到另一个惊悚的结果了,那是药祖布局中,本该出现的唯一结果。
祂确实会如道佩佩所言,充当莽夫角色,第一个进场,但将出乎所有棋手预料。
华八之战后,不论华生华死,八尊谙状态不然不稳,且需时间合道。
卡在合道期,药祖其实早早二合一,状态比魔、祟还要完美。
祂将借助发疯的北槐进场,或死神之镰进场,或因一句“华长灯不能死”而导致八尊谙迟疑,导致华长灯没第一时间被斩,而借助华长灯直接进场……
不论如何,这个“莽夫”会第一时间吞掉华长灯,消化剑道感悟。
再以绝对力量碾压,吞下合道期的八尊谙——毕竟没有谁在二合一阶段,比药祖状态更完美。
而吞掉魔祖亿万年布局养成的最肥的八尊谙猪后,借助华八剑道感悟,辐射“剑”之权柄。
药祖所图,还有剑楼魔祖之灵,祂将强到直接杀进去明抢就可以了,魔祖身灵意三未归一,如何抵挡得了?
这之后,仅余下的魔祖之身、意,残状态的祟阴,其余十尊座图谋……
确实,一个都掀不起波澜!
毕竟若真走了这一步,举世谁可匹敌药祖?
这个扮演着唯一莽夫祖神角色的神农氏,将披着羊皮,以最迂回但最直接的方式,首位归零!
“只要八尊谙没能一步归零……”
“只要八尊谙有哪怕半刻钟的合道期……”
明悟至此,徐小受几乎难以想象,不动声色的表面下,此刻药祖对八尊谙之恨,得有多绝。
怕真如三江之水,滔滔不绝!
这几乎是将祂从天堂一剑斩入地狱,打到必须继续苟住,且不能表露出半分恨意,不能让魔、祟看出祂有过丁点布局的扭曲地步。
压抑憋屈至此,药祖心态都得变态吧?
“祂会轻易放下吗?不可能!”
“那八尊谙即将飞升,这般恨意,谁来承受呢?”
徐小受嘴角一抽。
除了圣奴,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而既然药祖不可能轻言放弃,被八尊谙一步归零止住的所有后续,会演化出何种发展?
第一时间,徐小受想到了“華”字。
这玩意儿,在析出之前,怕不就是药祖第一个想吃掉消化的?
甚至此刻析出之后,或许祂也早有准备,只要拿到就可以立即吸收,夺取华长灯剑道精髓,继而辐射到剑楼中的魔祖之灵?
“跟死神之镰一样,‘華’字动不得……”
“‘鬼’字类同,奚突如其来,为华长灯授意,华长灯便是药祖傀儡,这玩意儿说不定也是一柄大罗九天生玄剑……”
徐小受又感觉到脑子在烧了。
这些东西剖析不出来,药祖可能一个爆发,也一步归零了。
届时,懵逼的只会是八尊谙走后,其余所有祖神、十尊座,以及自己。
而偏偏有些东西,已不适合完全和道穹苍分享。
骚包老道不想封祖,不想归零?
这家伙的野心、图谋定不比药祖小,该合作合作,该防还是得防。
那么……
“还有什么呢?”
“神农百草,这只老狐狸,会在哪一个时间节点,再跳出来呢?”
毫无疑问!
八尊谙一飞升,药祖必跳!
祂甚至可以直接跳到杏界,强夺“華”字,将此前被八尊谙暂时止住的棋路,再行施开。
一样,祂能取得成功!
本源真碣:鬼的出现,代表药祖现在大概率二合一圆满,状态圆满。
打不过八尊谙,祂还怕魔祖、祟阴,以及一切无法一步归零的虚弱蝼蚁们的联手么?
那么……
“我都能想到,药祖会想不到我能想到,因此心生提防,并予以应对?”
“而这一切,竟是我从得到本源真碣:鬼后所联想到的——药祖千虑,独独漏了华长灯会将本源真碣:鬼,送到我手上?”
“不可能!那就代表祂在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是什么?是什么?祂还有什么后手?!”
乌鸡脑子都冒干烟了。
望着虚空中八尊谙、空余恨,它只觉思绪被什么卡住,可意道极境谁都卡不住。
过往一生回顾、回顾、再回顾,就怕错漏了什么至关重要。
突兀,跟便秘了一个半月后突如其来的大释放一样,乌鸡眼睛一瞪,鸡屁股一撅。
通了!
眼前跳出了一张虚幻的鬼脸向日葵,耳畔响起沙声幽幽:
“你,终于来了,异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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