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5
揉了揉眼睛，一束光线穿过窗帘刺进了我的眼里，我本能地想转过身避开不舒服的日光，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却让我彻底清醒了。
身体上的不适感，告诉我在过去了的一个晚上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下一惊，完全醒了，随即扭过头去，只是在我张着嘴发出声响之前，双手已经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是该惊恐的，因为任何一个女的在清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男性气息包裹的陌生床上时都该如此。但是，当我看清晨安静光亮中那一张出现在我梦里无数次的侧脸时，我突然松了一口气。
是他。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是不是很匪夷所思？
我没有喝酒，我很清楚昨天晚上的事情，但那个时候或许我已经醉了。
沉醉在这个人的气息里，哪怕是六年后意外的碰面。
有些迷恋地盯着他沉睡的侧脸，仿佛还是当年那样美好的少年。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同时投下了稀疏的青春留影，像是投影仪一样，过去的一幕幕开始浮现。
而他微微抿起的双唇跟他微蹙的眉头却让我此刻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抚平。
只是在指尖触及的前一秒，我停止了动作。
我的思绪有些慌乱，完全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收回手揉了揉太阳穴，我赶紧轻轻地起身。我不敢多想，不敢多留恋，我告诉自己这是一个荒唐的梦，而我得做的是在一切清醒之前不留痕迹的离开。
我究竟是疯到什么程度了才会做出这么荒诞至极的事情。
我的一只手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胸口，因为里面跳动的一颗心脏太痛苦了，也太……惊乱了。
再也记不得我是怎么走出房间的了，只隐约记得差点撞翻迎面走来的送餐的小姐，但我连声抱歉也来不及说，因为我着急着赶紧离开，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告诉我：快离开，会有事情发生。
可我越是焦急，走廊就越长，而楼梯通道还在前方。
“楚望……？”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我浑身顿时冰凉。我克制住颤抖的身体，假装没听见假装不知道假装一个陌生的过路人，继续急速的朝前走。
“等等！……楚望，你是楚望——”后面的声音朝我追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望……真的……是你……”
我抬起头看向已经站在眼前的人，她灵动的美丽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我想我已经无处可逃了，“……好久不见……陆……静……言……”
我的惭愧，我的内疚，我的过错，当年差点被我夺去生命的人，就站在我的面前。
那么多个日夜里，我一直活在自责的煎熬中，我真的好感谢老天，感谢老天没有让我的过错变成无可挽回的地步。
如果可以，我愿意承受她胸口的那把刀。
可是那么多的对不起，那么多的抱歉，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了。
我像傻了一样地只是看向她，直到陆静言带着疑虑的神色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还穿的这么……匆忙……？”
她的眼神瞥向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我走出来的地方。
我慌了，扯了一下跟我同样慌乱的衣领，回道：“我、我……刚好也住这里……”
她看着我，眼光平静地说：“哦，这一层只有四间房，你住哪一间？”
“我住这里……但是不住这一层……我住……”可是我已经忘了自己的门牌号了，我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一层，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脑袋好乱。
“6706。”
我惊了一下，转回头，倒吸一口气。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李铎已经慢慢地走过来了。
他的脚步很稳，不急不躁，坚实地踏在暗红色地毯上却敲在我的心里。
“李铎……你……”陆静言似乎也因为吃惊说不出话了，因为我们都看见李铎的手上正拿着我的房卡。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陆静言解释了，我无法告诉她我从小旅馆换到这家酒店，然后在电梯里遇上你的未婚夫，因为我有恐惧症，所以我在惊慌失措之下犯了不该犯的错。
我说不出口，我怎么能说出口。
然而不需要我开口，李铎的嘴角微挑，笑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视线落向我。
他的眼眸还是一样深邃得干净透彻，只是沉淀了太多的东西，仿佛我已经看不透也追寻不到了。十四年前穿着白净衬衣的男孩已经不见了，六年前篮球场上对我微笑的大男生也已经不再了。
没有笑意，有的只是淡淡的干脆和决绝的凌厉，他用清淡的口吻说着一件再平淡不过的小事，他说：“好久不见，楚望同学，你好。”
我的心跳停止了，原来，时过境已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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