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自投罗网
第一次，等待下班的时间之于萧兰兰似乎变得不再是种煎熬，反而，在心底某个角落里隐约有几分欣喜和期待。
不过，这份欣喜和期待也就仅仅维持了一小会。
“兰兰，你收拾完东西和小姜在电梯口等我会儿，我去趟洗手间就来！”
张清羽整理好桌面站起来朝着萧兰兰喊道，公司里其他同事各自忙着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一时间办公室里有些嘈杂，萧兰兰听见张清羽的话心头顿时一沉，正想起身找个借口推脱，可转身时却瞥见张清羽长腿一抬人已经走到门外，只能让她冒到嘴边的那个不字又生生吞了回去。
眼巴巴地收回视线，不经意一扫恰好撞上了姜玲带着些许笑意的目光。
“今天怎么想着改路线了？”
“哎，还不是千金不在呗！”萧兰兰耸耸肩，一脸自然地笑道：“一个人走去车站太无聊了，想着张总家和我家是一条线路，索性就今天就跟着走试试。”
闻言，姜玲的目光闪了闪，似有几分探究她话中真假的意味，不过那嘴角却始终带着温和亲切的笑容。
“哦，原来如此”，姜玲一面将皮包挎上肩，一面朝萧兰兰招招手：“那就赶快走吧，不然一会张清羽该反过来等咱俩了！”
萧兰兰点点头，笑得极勉强地跟了上去。
远远的，张清羽就接收到萧兰兰充满怨怼的目光，空气里依稀漂浮着某种酸酸的味道……
微微勾了勾嘴角，张清羽暗暗笑了，凤眼眯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可偏偏面上却维持着一派温润儒雅的笑容。
“走吧，电梯来了美女们！”他挑眉朝姜玲和萧兰兰招呼道。
姜玲一听，赶紧猫着身往前冲，头也不回地朝她身后慢吞吞的萧兰兰喊道：“快快，快跟上兰兰，不然又要等好久的电梯！”
“哦，来了”，萧兰兰努努嘴，嘴上应着好，步子却依旧如蜗牛爬，心里踹得小心思实则是巴不得电梯门赶紧合上，她才不要去当一百瓦的电灯泡呢……
萧兰兰正低着头捣鼓她的小别扭心思，突然感觉眼前一暗，紧接着胳膊处被人紧紧握住，然后她便糊里糊涂地被拽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合上，很快就开始下沉。
萧兰兰被挤在电梯夹角处，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一眼身旁挺拔俊雅的男子，又立刻移开，然后又抬眼瞅了瞅男子身旁另一侧纤瘦秀气的女子，心里更加坚定了他俩有□□的传闻。
如此一想来，她便又再次唾弃起自己，是谁死乞白赖要来当这锃亮锃亮的大灯泡的？！是你，是你自己！萧兰兰！！！
一旁的张清羽不着痕迹地注视着她脸上翻书似的变化，就她那点小心思全都清清楚楚地摆在脸上，素来知人善用的张总监又怎会看不出呢？
好不容易捱到了一楼，电梯门刚打开，萧兰兰便跐溜挤了出去，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觉得心里舒坦许多。
一转身，瞥见姜玲正在和张清羽咬耳朵的景象，那种烦闷的感觉又顿时涌了出来，她想，大概她是有些晕电梯吧？
三个人一起走出了锦华风都，姜玲一路和张清羽有说有笑，亲密无间，看在外人眼里他们二人着实算得上是一道迷人的风景线。萧兰兰不近不远地跟在其后，正为这尴尬的处境暗暗烦恼。
这时，前面的两人突然停了下来，害得埋头不看路的萧兰兰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走路都不看路，你这是在想什么心事呢？”张清羽明知故问，笑得一脸坦然。
萧兰兰揉揉额头：“没，就是在想工作上的事情罢了。”
她傻笑了两声，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姜玲听后却目露几分赞赏，对着张清羽夸道：“你看看，人家兰兰多上进，下班了还想着工作的事情，值得表扬啊张总！”
她尾音之中带有几分调侃之意，张清羽凤眼微眯，点头笑道：“确实值得表扬！”
萧兰兰讪笑了两声，尴尬不已。
“好了，我的车就在这边的车站，先走一步咯！拜拜！”
忽然，姜玲停住脚步转身说道。
萧兰兰微微一愣，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好半天才领悟到姜玲话中的意思，迟疑地问道：“姜姐不和我们同路吗？”
“我家在惠山区呢，和你们完全不在一个区域怎么可能坐同一班车呢？”
姜玲咯咯笑了起来，一面侧身朝车站方向走去，一面朝他俩挥挥手：“我的公车快到了，你们也赶紧去车站吧，明天见！”
“明天见，小姜！”张清羽朝姜玲挥挥手。
萧兰兰反应过来赶紧也挥手道：“呃，明、明天见姜姐！”
“走吧。”
张清羽收回手，扭头说道。
毫不意外地遭受到来自萧兰兰充满鄙视的目光，萧兰兰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阴笑两声，笃定道：“你故意的！”
闻言，张清羽只是挑了挑眉，理直气壮道：“我又没说过姜玲和我是坐同一班车？！”
萧兰兰气结，咬咬牙：“反正你就是故意的！”
张清羽见她气得脸颊鼓成了球，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忽而凑近几分，半真半假地问道：“就算我是故意的，你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他莞尔一笑：“莫非你喜欢上我不成？”
萧兰兰怔住，一时也惊讶于自己的小题大做。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丢给他一个嫌弃万分的眼神：“你这么自恋你妈妈知道么？”
说完，笑着撒腿就跑开了。
张清羽愣了愣，但很快就领悟她话中之意，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前方那活蹦乱跳的人儿，嘴角笑容越发灿烂了。
“萧兰兰，你这么可爱你妈妈知道么？”
许久，他轻笑着追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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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路追追打打地跑到了车站口，张清羽去街边小卖部买烟的间隙，萧兰兰接到了段朝歌打来的电话。
无非还是重复那几句话，就像是每日上班打卡取卡一样机械。萧兰兰一面和电话那头的段朝歌说着话，目光却一面偷偷打量着小卖部的方向，不一会儿就见张清羽从小卖部里叼着根烟走了出来，隔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两人的视线交汇了一下，但她立马就移开了。
“怎么了？兰兰？”电话里头，段朝歌察觉异样问道。
“没、没什么”，她暗暗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狂跳的心脏，余光瞥见斜前方越走越近的身影时，鬼使神差地就蹦出了一句谎话：“朝歌，我的车来了，先不和你聊了，我还要拿公交卡呢。”
“好好好，那你路上小心点。”段朝歌不疑有他，赶紧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了嘟嘟的忙音，萧兰兰深吸了口气，心中腾升几分歉疚，总觉得自己今天的种种行为很不对劲，好想……好想是背着老公搞外遇似的，可她扪心自问自己绝不是那种不道德的人。
那么，她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越来越害怕接到段朝歌的电话？
尤其，是在那个人的面前时……
淡淡的烟草香打乱了她翻腾的思绪，一扭头，就瞅见张清羽站在她身侧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腾升的烟圈在空气里旋转成别致的风景。
察觉到她窥视的目光，张清羽也转过头来，他微微勾唇笑了笑：“男朋友打来的？”
萧兰兰微怔，但还是坦白道：“嗯。”
张清羽又吸了口烟，嘴角的笑意不减，可不知是不是错觉，萧兰兰觉得他这口烟吸得比刚才的任何一口都要用力。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渐渐有些尴尬。
好半天，萧兰兰终于还是憋不住，往张清羽那头望了望，见他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瞅着马路中央，不由有些纳闷起来。
“你在看啥呢，这么认真？”
张清羽听见，扭头冲她咧嘴嘿嘿笑道：“我在看马路上有没有美女呀！”
萧兰兰一愣，而后漂亮的脸颊腾地涨成了猪肝色，兰花指一摆，指着张清羽的鼻子，咬牙切齿道：“色狼，披着羊皮的狼！”
“哈哈哈……孔先生曰食色性也，这只能说明我确实是个正常的男人罢了！”
他笑得洋洋得意，夕阳下，那挺拔爽朗的笑声引得路过的女孩们频频投来目光，明明是一副无赖的模样，却偏偏就是这样让人舍不得责难他。
萧兰兰无奈了，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经过这么一闹，两个人就又回到了平日的轻松自在。
“我从初中起就有一个梦想，今天好像都实现了。”
好不容易等来了公车，好在这趟车很空，两个人随便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萧兰兰靠在窗边无聊地看着外面的风景，突然听到张清羽的话好奇地转过头，问道：“什么梦想？”
张清羽见她肯理睬自己，立马来了兴致，半真半假地说道：“就是能有美女陪我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你这是在感谢我吗？”萧兰兰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对于他的话其实是乐在心底的，偏偏面上却滴水不漏，调皮地说道：“那你可得好好犒赏我才是，我今天可是帮你圆了儿时的梦想咯！”
张清羽气结，义正言辞道：“我是和你说真的呢，没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啊！”萧兰兰偏不吃他那套，比无赖的话她也未必会输给他。
见这招没用，张清羽又开始旁击侧敲，假装毫不在意地问道：“你打算啥时候结婚呢？准备在哪里办酒？”
张清羽本以为萧兰兰不会说实话，或是胡乱搪塞一番，毕竟站在客观上来说，萧兰兰和自己认识的时间不过寥寥两月，而且自己又是公司的人事总监，是她的上司，谁都知道把上司完全当朋友是很傻的行为。
可是，萧兰兰在很多时候就是个傻姑娘。
所以当她将自己与段朝歌的虐恋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后，张清羽那一刻的心情着实复杂地像难解的奥数题。
该怎么说呢？他应该是既高兴又心疼的，高兴的是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萧兰兰这个女孩不是那种掩掩藏藏，满口谎话的心机女，可是，对于她正遭受的情感挫折，他又是满心的心疼……
“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周围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在劝我和他分开，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一意孤行，只是近来我却有些迟疑了，想到未来的日子，我也恐惧了……”
萧兰兰自顾自地说道，扭头对他苦涩地笑笑：“你知道吗？以前想到结婚我只有无数憧憬，现在想到结婚我只感到无限恐惧，呵呵……”
张清羽心头一颤，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平日里光鲜亮丽，明媚动人的女孩，心中原来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苦楚。
他手伸了伸，有种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萧兰兰趴在窗边看着外面不再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她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不可自拔，以至于忽略了身后某人专注含情的眼神。
好半天，张清羽清了清喉咙，佯装得意地笑道：“咳咳，这下好了，整个公司所有人的情况都被我掌握了，对于你的坦白，本人甚是满意，值得表扬萧兰兰同志！”
“去屎！”萧兰兰扭头白了他一眼，一脸的嫌弃：“有没有人告诉你这是病，得治！”说完，身子往下一滑，两眼一闭，靠在椅背上睡了，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张清羽学着她的样子也把脖子靠在椅背上，扭着头无赖地笑道：“别介呀，睡了？陪我聊天呗，长路漫漫，我一个人多无聊啊！”
萧兰兰半睁双眼斜睨着他，懒洋洋地说道：“我劲椎疼死了，靠着歇歇罢了。”
“哦，那你歇吧，到站了我叫你。”张清羽体贴地说道。
萧兰兰懒懒地应了声，很快就睡着了。
张清羽侧身看着身旁睡得毫无防备的女孩，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宠溺的笑。
窗外景物飞逝，迷离的红光透过玻璃，打在女孩香甜的睡颜上，静谧而又温馨。
这样的场景熟悉而又陌生，张清羽有些贪婪地望着熟睡中的萧兰兰，没有人知道他渴望这一刻的比肩而坐多久，如今想来，那些等待和坚持都是值得的吧……
“嗨，你好萧兰兰，我叫张清羽，很高兴……终于认识你。”
许久，半梦半醒之间，萧兰兰仿佛听到了这样一句话，那声音近在耳侧，宛如喃呢，她以为又是张清羽在捉弄她，腾地一下就醒了。
回头看了看张清羽，见他也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怎么了？”张清羽揉揉眼，坐直了身子问道。
“没、没什么，大概是我做梦吧。”她摇摇头，这时，恰好到了她下车的站，她起身，手忙脚乱地往外挤：“让让让，赶快，我要下车了！”
“别急，别急，小心点。”张清羽被挤得灰头土脸的，生怕她不小心弄伤自己。
萧兰兰风风火火地蹦跶到了车门口，临下车时，对着张清羽那头挥动起小白手，说了声“拜拜”才下了车。
坐在车里的张清羽望着窗外车站上立着的娇小人儿，憋了许久的笑终于在车子开离后忍不住了。
他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女孩子在和人说拜拜的时候，明明声音柔情似水，脸却冷得像块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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