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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出逃


我端坐在长乐宫正殿等待着消息。门“吱吖”一声打开,紧接着露出了春好妃色的绣鞋。

        “公主,陛下身边的李德求见。”

        我肩膀一松,身子顺势往后微仰,找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快请进来罢。”

        春好应声出去,不多时,李德便擦着两鬓的汗水,低头弓腰挨着墙角进入殿内。

        “李总管来了。”还未等李德开口,我就笑盈盈招呼道。

        “哎哟,老奴参见长公主,让长公主久等了,当真是罪该万死。”说着就要跪下。

        我抬手虚扶了一下,春好立刻上前替我搀住了他。

        “总管,您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岂敢让您跪来跪去的。”春好笑道。

        “哎哟哟,春姑娘,折煞老奴折煞老奴了。”说着便又要抬手擦汗。

        我见他这幅形容忙向春好道:“别让总管白跑,快看茶赐座。”

        春好正要答应着下去,不料却被李德一把扯住:“不忙不忙,老奴还有些琐事就不叨扰殿下了,这厢将人带来,老奴也好去回去复旨。殿下,那宁大人已在长乐宫外候着了,您这边若收拾妥当,便可启程了。”

        “太好了,自然是再妥当也没有了。总管替我回去谢了哥哥,就说本宫改日再去请安。”说着就伸手在发髻上摸索一回,待摸到那支黄金发簪,旋即向春好招手。

        “既然还有事务在身,也不好多留总管,小小心意,总管拿去喝茶罢。”

        见了这足金的发簪李德脸上乐开了花,可手上却推脱一二,口中也道了两声“不敢”。在春好一再劝让下,终是“勉为其难”的收入了袖中。道了声“老奴告退”,小步退出了殿外。

        我不动声色的微笑着,直至李德的身影脱离了视线,才低声吩咐春好:“去请宁大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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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地势偏北,昼暖夜凉,夜风拂过脸颊,我打了个哆嗦,将帘子放下。

        环顾车内,夏影还有些迷迷糊糊,环抱着宝剑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春好倒是清醒,可我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紧张。双手交握,紧抿了嘴唇。

        我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微颤的双手,入手的指间微凉,我慢慢将手收紧,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夏影心大,又打了个哈欠,开口道:“驸马爷胆子当真是大,不知怎么想的,竟要拐了公主潜逃,殿下也是,竟由着驸马爷,这迟早会被陛下发现,到时候岂不遭殃。”

        沉吟了一下,夏影又斟酌着开口:“况且,况且大战在即,驸马这节骨眼上……岂不是,岂不是……”

        “临阵脱逃?”我替支支吾吾的夏影补全了对话。

        听了“临阵脱逃”这四个字,夏影赶忙低下头,不再吱声。

        “萧襄不是这样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现在的一切都只是猜测,我想等见到他,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夏影是最后一个知道我要与萧襄出逃的人,不是怕她口风不紧,而是她心里实在藏不住事,喜怒哀乐全在脸上,做事又欠严谨。因此,就在出发前夕,春好才将还在睡梦中的她叫醒并告知了事情原委。

        马车似乎有减速的迹象,我掀开帘子向外道:“宁大人,可是已到长亭。”

        外面传来勒马缰的声响和宁子崇温柔的声线:“公主,前面就是长亭。”

        长亭长亭,又见长亭。

        记得去年秋天,哥哥就是在这里为我送别,目送我离开都城。今时今日,又是同样的地点,唯一的不同,是我要瞒了至亲至爱之人,与我的夫君萧襄永远的远走他乡。

        “殿下,长亭到了。”马车外的宁子崇柔声道。

        我起身,伸手掀了帘子,早有与宁子崇随行的小厮上前来为我放了脚踏。

        夜色浓重,我有些视物不清,正待扶了车辕向下摸索,黑暗里伸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我微微一愣,心想这必是常常握剑的一只手,不然不会这样棱角分明。

        “殿下,夜里黑,若不弃嫌,便让微臣扶您下车。”手的主人开口道。

        “如此,就多谢宁大人。”我低笑了一声,将手握向了他的。他的手干燥温暖,又略有薄茧,跟他干干净净的俊逸长相却不甚相符。

        我回忆起前日李德走后我召他进长乐宫,待他行礼站定后,我开口道:“宁大人,萧襄的书信本宫看了。”

        “哦?将军说什么?”居然敢跟我装作不知。

        “将军与你有要事交代,只一句。”

        “哪一句,望长公主殿下明白告知。”

        “若事情棘手,廊州刺史宁子崇,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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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好终于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气风灯,我望着宁子崇渐渐清晰的轮廓微微一笑。

        “大人这般为我夫妻二人冒险,本宫却无以为报。此事早晚会被陛下发现,届时大人如何自处?”

        宁子崇低头漫不经心瞧了一眼我俩交握的手,这个动作却被一直望着他的我发现,心中觉得不妥,刚想将手轻轻抽出,不料却被他一把握牢。

        “公主小心脚下台阶。”

        我闻声低头一看,才发现脚下的脚踏还有一阶,只是被我投下的影子遮住,险些踩空。

        直到我双脚踩在平地上,宁子崇才松了手,开口答道:“臣虽奉命护卫公主,但肩负着京城防卫司首领之职,却不止护卫公主这一件事可做。”

        我嗤笑一声:“可不是,京城出了任何闪失都是大人之责,护卫公主只是其中的一件。届时大人只消说别处出了了不起的案子,前去查办一二,待回来时,将军府早已人去楼空,便会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呵呵,”宁子崇轻笑,“公主聪慧,只是,二十杖军棍,怕是免不了了。”

        “大人,”我皱起了眉头,“是本宫对你不住,若有来日,大人不幸身处囹圄,本宫定会鼎力相助。”

        宁子崇望着我的眼睛,笑意清浅,目光灼灼,此刻我的面上定然又绯红一片,幸而四周漆黑,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风灯。

        “如此,微臣就承了公主的情,只望公主不要忘记今日之约。”

        我看不出宁子崇热切的目光里到底包含了什么,遂不自在的将头扭向一边,望着隐在黑暗里的地平线答道:“本宫向来一言九鼎,宁大人尽可放心。”

        四下一时又归于平静,我静静的等待着萧襄信中提到的前来接应的线人。

        “殿下,”夏影突然将怀中的剑拔出,“您听,似乎有马蹄声。”

        我心下一惊,眯起眼睛向声音的来源望去。脚下也抬起了步子,慢慢找寻着声源。

        宁子崇将右手按在腰间佩剑上,早一步当在我身前:“殿下莫动,听这声音,恐怕不止一人。”

        “什么?萧襄信上可不曾提过……”我蓦得睁大双眼,一把抓住身前的宁子崇,“不是萧襄的人。”可不是,那声音自长安的方向发出,由远及近。

        “殿下放心,臣定会护您周全。”宁子崇说话间,腰间的佩剑已然要出鞘。

        我抢先一步按住他马上就要抽出的长剑:“天子面前剑拔弩张,你是要求速死吗?”我腕上使力,将剑推回了剑鞘之中。

        整顿好衣裳,我跪了下来:“昌平长公主恭迎陛下圣驾。”

        马蹄声渐近,拨开重重迷雾,萧柯那匹戴了金笼头的战马骄傲的嘶叫一声,停在我的面前。

        我闭了闭眼睛,抬起头望向骑在马上的萧柯。

        萧柯并没有下马的意思,只信手拉着缰绳,垂着头,仿佛是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不用看清我就知道,此时他的嘴角一定擒了玩味的讥笑。

        果然,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夜色:“婉儿,更深雾重,你又怀有身孕,此刻不该在将军府静养吗?”最后“静养”那两个字他咬的极重,在这样的重压下,饶是身为长公主的我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知道,事已至此,没有再打太极的必要,遂跪直身子不卑不亢道:“臣妹不过是思念夫君心切,想要前去探望,哥哥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咄咄逼人?”

        “是吗?难不成是婉儿孕中记性不好,要不哥哥帮你回忆回忆?”萧柯那双桃花眼微微一斜,“把人带上来。”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有御前带刀侍卫将一个用草席裹了的重物甩在我的面前,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势洒在了我的裙摆上。我低头定睛一看,不是别的,竟是粘稠的人血。

        我“啊”的尖叫一声向后退去,险些栽倒在地。跪在一旁的宁子崇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护在怀里。

        “啪啪”两声击掌之声突兀的响起,萧柯嗤笑一声慢悠悠道:“几日不见,婉儿身侧又添新人呀,朕的妹妹果真是不可多得的妙人。”

        “还愣着做什么,把宁大人给朕送去大理寺地牢好生伺候。”萧柯眼神一暗。

        “不要,哥哥,”我膝行两步挡在宁子崇身前,“都是臣妹一个人的主意,要杀要剐,冲着臣妹便是,何苦为难他人。”

        “哦,朕差点忘了,”萧柯答非所问,“还有夏影春好二人。”

        “哥哥!”我膝行至萧柯马下,奋力拉住他明黄的衣袍下摆,“千错万错都是婉儿的错,怎么罚婉儿都认,万不可累及他人。”

        萧柯视我为无物,只管接着道:“将这两个丫头直接送去掖庭,不必来回朕了。”

        我的双手一抖,滑坐在地。

        “对了,婉儿,”萧柯似乎这会儿才意识到我的存在,“你可知这地下躺的是谁?”

        我顺着萧柯的视线望向用草席裹了的尸体。

        “朕的萧将军派他来接应你,只可惜在长安城百里外就被人射杀,啧啧,真是可悲可叹,既然敢拐带朕的妹妹,就该敢于承受这样的结果。”

        我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哆嗦着开口道:“萧,萧襄呢?陛下又要怎样处置他?”

        萧柯摸了摸下巴,玩味道:“萧将军可是朕的妹夫,婉儿放心,朕还得仰仗萧将军为朕征战天下,怎会舍得杀他?”

        “哼,哥哥会这样好心?”我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泪水漫上眼帘。

        “朕下旨令萧襄立了生死状,不取下沮渠男成的项上人头,此生不必再回来见朕。”

        “哥哥,你好狠的心。”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流了满颊。

        “婉儿,不是哥哥心狠,是你对哥哥做的太绝。就算不为哥哥着想,那,母亲呢?”

        我抬起头,含泪望向萧柯:“母亲,她可好?”

        萧柯叹了口气:“母亲听说你逃宫,气的病情越发反复。”

        萧柯望了我半晌,突然开口道:“二皇子,来都来了,怎的还不现身?要让朕替你背黑锅到几时?”

        我猛然抬起头,望向萧柯身后,黑暗里果然走出一个青色衣衫的少年,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北齐二殿下高洋。

        “还不快扶婉儿起来。”萧柯又道。

        高洋机械的上前两步,伸出手,在看到我目光中的仇恨时,又像触电一般缩回。

        “这次多亏了二皇子,不然,怕是早被你逃了去。朕早说过这二皇子不简单,没想到比朕对婉儿都要了解。”

        我不答,只望着高洋:“你怎么会?”不可能,萧襄的书信没有第二个人看过,高洋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晚间行色匆匆出了府,正好被我撞见,我怕你出事,就去见了陛下。”高洋低着头,脸色惨白。

        我慢慢的起身,微笑着看向萧柯:“不对,是哥哥早就盯上萧襄。又利用高洋对我的关心,让他监视我。不然,怎会那线人还未进长安,就被劫杀在半路?”

        “呵呵,婉儿真不愧是朕的亲妹子,做起事来件件条分缕析。”

        “多谢哥哥夸赞。”我晃晃悠悠的站直身子。

        “阿婉。”高洋欲上前扶住我。

        “不必。”我肩膀微微一闪,错开了他的手,回身向马车走去。

        “哥哥,不派人为我驾车吗?”

        “这有何难?哥哥亲自为你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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