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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花满楼


萧襄身体痊愈,不再待在家中静养,而是日日按时上朝处理公务。而我则被关在家里,以“既然开始便不可半途而废”为由日日潜心练习刀法。

        每当我试图溜出府放风,萧襄就从天而降把我拎回小树林继续练习。真是搞不懂,就算最近无仗可打天下太平也不至于把行军打仗这一套带回家罢。

        就在我不情不愿练习刀法的时候,皇帝哥哥的一道圣旨把我从暗无天日的日子中解脱出来。

        今日是小年,哥哥召我进宫同度。传旨的太监一走我便兴冲冲甩了刀,一叠声换来春好夏影秋实来我房中为我梳洗打扮。

        我素爱穿红衣,今日高兴,愣是把披风都选了红色。走在雪地里身上这一抹红更是鲜艳夺目。

        宫中张灯结彩甚是热闹。我褪了披风笑盈盈的向萧柯见了礼,又笑盈盈向母后见了礼。

        母后招我上前拉了我的手道:“怎的今日这么高兴?”我拉着母后的手答道:“许久未见哥哥母亲心中想念的紧。”

        说到这里,萧柯手中的茶水一歪,险些洒出来。我撇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继续自说自话:“今日小年,咱们一家人可以好好的团聚一番。放下往日那些君啊臣啊的,踏踏实实一起吃顿饭。所以,女儿大清早便起床梳妆,早早就来行礼。”

        母后慈爱的点点头不住的赞我懂事。萧柯依然低着头用茶碗盖子轻轻刮着杯沿半眼也不曾瞧我。我有自知之明,这些瞎话骗骗久在深宫近日里又卧病在床的母后还行,骗萧柯怕是不能了。

        护国将军萧襄日日迟到早退监督长公主殿下练刀的“佳话”早已传遍了长安城。百姓津津乐道是为佳话,这为皇族在百姓那里树立了良好形象萧柯不便多说。可在我这里怕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我不以为然,把萧柯以静制动的招数一一接下。学着他的样子不动神色的端起面前的茶水慢条斯理的饮着。

        “婉儿近来刀法可进益不少啊?”萧柯放下手中的茶碗。我无奈的闭了闭眼睛,果然还是要在母后面前告我的黑状。

        母后中招,侧过头来问道:“什么刀法?”我呵呵干笑两声:“母亲,不过是因为儿臣近些日子总是体弱多病,驸马都尉教我些健体的功夫罢了。”

        母亲点点头,正待说什么。帘子突然一掀进来一个人,满头的珠翠金钗晃花了我的眼睛。那人盈盈拜下,口中道:“拜见陛下。”微一旋身又道:“拜见母后。”

        来人正是曹惠品。我虽恨她,可这次却亏她解围才转移了母后的注意。于是识相的上前行了一礼:“皇后嫂嫂金安。”

        曹惠品似乎没想到经过椒房殿那一闹,我居然还能心平气和面带微笑的与她行礼,不禁一愣。可愣过之后旋即绽出醉死人的微笑:“昌平在啊,有些日子没瞧见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我也从善如流的挤出腻死人的笑容:“劳皇后嫂嫂挂心,不过是得了风寒卧床休息了几日,不打紧。”

        惠品似乎也不愿与我多言,只微微点点头算是敷衍过去。她转头向萧柯施礼道:“陛下,臣妾有一事拿不定主意特来向陛下讨教,想着听听您的意思。”

        萧柯这才舍得放下手中不住把玩的茶碗,一手托腮作疑惑状:“哦?什么事能难倒朕冰雪聪明的皇后?”萧柯伸手示意惠品坐到他身边来。

        惠品上前在萧柯身侧落座,便有宫女奉茶上来。惠品用自己的热茶换下萧柯面前早已凉掉的茶,笑道:“虽不是什么要紧事,可到底也关乎后宫的规矩,所以特来向陛下讨一道圣旨。”

        惠品接过萧柯才喝过的热茶,继续道:“北齐的二皇子近日就要到了,因是皇子又是外来的万不可怠慢了,这吃穿住行总要照顾周全。住在后宫不合规矩,另辟府邸又太过隆重。因而臣妾想听听陛下的意思。”

        “什么北齐皇子?”我听得一头雾水没等萧柯回答脱口问道。

        惠品笑道:“昌平你多日不进宫怕是不知情,北齐二皇子高洋要来咱们大梁做客一年。本宫今日就是来问陛下请旨安顿这位二皇子。”

        我点点头,沉思片刻转头向萧柯道:“哥哥,父皇在世时曾赏赐三皇叔几处宅院,如今尚空着一处正好派上用场。”

        萧柯稍一低头思量便抬头望着我道:“父皇赏赐的必定不会错。”又转头向一旁的惠品道:“皇后就照昌平的意思办罢。切记安抚好皇叔,朕记得他最爱些古籍乐谱什么的,皇后去搜罗几本难寻的送去给皇叔算作谢礼。”

        惠品听罢,双手交握柔柔行礼道:“臣妾领旨。”萧柯反手拍了拍惠品的手,眼中似有爱意流出:“皇后近日辛苦,今晚朕得空去陪陪你。”

        惠品一脸不可思议的抬头,旋即收回目光低头娇羞道:“谢陛下,臣妾不觉得辛苦。”

        我见状只勾着唇角瞧着杯中漂浮起的茶叶并不作声,母后却笑着开口道:“哪里就不辛苦,皇后总是这般识大体。”说罢,她偏头道:“姿晴,去取前几日云南王府进贡的玉观音送到皇后宫中,略表一下哀家的心意。”

        惠品听了赶忙跪下谢恩:“儿臣谢母后体恤。”母后笑着抬手,姿晴便上前将惠品扶起。惠品面上一片贤良淑德,又微一侧身行礼道:“儿臣先行告退,还有些琐事需要料理,晚些时候再去向母后请安。”

        母后点头道:“不打紧,后宫事务繁忙晚间还要侍奉皇帝,今日不必去哀家宫中了。”

        用过午膳,随母后一道回长信宫稍坐片刻我便告辞出宫。春好陪伴在我身侧,夏影秋实则跟在身后。

        见无外人,春好小声道:“公主今日不曾与皇后再起冲突,可是听进了太后的话想通了?”

        我自顾自踩着被宫人们扫去积雪的小道,低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皇后做大,这后宫已是她曹惠品的天下,我又奈她何?”

        “公主想通便好,万万不可再与皇后正面冲突。淑妃事小,意气用事伤了公主,可让奴婢跟太后娘娘如何交代。”春好也低头道。

        我不做声,只默默拢了拢披风继续走路。曹惠品早已成为深深扎入我心中的一根针。想起冬沁,这根针便在我体内隐隐作痛。若不拔出我此生都会因其痛苦,只是时机不对只能忍耐罢了。

        “那个什么北齐皇子是怎么回事?快到除夕,不老老实实在他的北齐过年来我大梁凑什么热闹。难不成北齐小气到连口年夜饭都不肯给这位二皇子吃?”我把话岔开。

        “我知道我知道!”一直在身后沉默不语的夏影一下子来了精神。我刚一转头,夏影便挤到我身侧兴高采烈道:“殿下,您有所不知。这北齐二皇子坊间传言是位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揉皱了多少贵族少女的芳心。可惜就是……”

        “可惜什么?”我凑过去,夏影的一句话成功激起了我沉寂已久的好奇之心。

        “可惜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呗。”夏影撇撇嘴道,“不然怎么会被送来咱们梁国做质子。”

        “质子?”我疑惑道,“不是说来做客……”说到这里我忽然醒悟。可不是,正值年下哪里有皇帝会派儿子去别国做客,做客也就罢了,还一做做一年。

        夏影并未理会我的疑惑,自顾自接着说:“这位二皇子天资着实平庸,因而不得圣宠。北齐的皇帝老只能依仗大儿子高澄处理国事,北齐皇后更是不爱搭理这个不得宠的小儿子。闲着也是无用,正值两国有心试探交情,便送来做了质子。”

        春好听后,不禁叹息一声:“唉,贵为皇子有什么用,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我对这位皇子的身世并不感兴趣,左右与我无关。这本是朝堂之上的权谋之事,我安心做好我的长公主便是。

        “春好秋实。”我唤道。

        “在。”二人垂头答道。

        “你们二人先回府,将军问起便说是母后留我叙话,打发你们先回来准备晚饭。”说完拉起夏影就跑。

        “公主您要去哪?”秋实皱眉道。

        我拉着夏影头也不回:“难得跑出来,让夏影陪我去放放风。”

        拐过长街穿过小巷,热闹的市井就在眼前。我低头瞧了眼身上的衣裳,实在太过华丽引人侧目。于是拉着夏影溜进一家成衣铺。再出来时,已是一身翩翩公子的打扮。夏影则扮作书童,有模有样秀气的紧。

        二人互相望了半晌,不禁相视一笑。我手中折扇一摇沉声道:“小夏,随本公子四处逛逛。”

        夏影忍笑拱手道:“小的遵命。”

        这个时间正是街上热闹的时候,本就不宽的街道甚是拥挤。夏影在我身侧小声道:“公子,要不咱们回府罢。街上人多危险,若把您挤伤或是遇上亡命之徒,小的就不用活了。”

        我见夏影一脸的愁眉苦脸,取笑道:“平日里你胆子最大本公子才带你出来,怎么今日竟婆婆妈妈起来。快跟紧我。”说完,拉着她挤进一处人最多的摊位。

        正待细看,突然街上一阵慌乱。我从人群中探出头正想一看究竟,不料刚一探头迎面便撞上来一个人影,我一个措手不及向后仰去,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不由自主闭紧眼睛,心下惊道:“完了!”

        可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我试探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个人怀里。

        是个少年。少年眉眼含情嘴角带笑,一副风流模样。不待我开口,他将我一把拉起,风带起了他的碎发绘出了长安成一幅绝美的风景,当真是个翩翩少年郎。

        可不等我细细欣赏一番,这少年便惊天动地的拉起我一阵狂奔,边跑还边道:“得罪了。”这让我原本就扑通乱跳的小心脏跳得更是欢快。

        身后传来夏影的一声惊叫和杂七杂八的追赶之声。看来这少年郎是惹上什么仇家了。

        我被他死死扯住手腕只能随他一路狂奔,少年拉着我跌跌撞撞的冲进一处花楼之中。趁着慌乱溜进一间厢房,关门上锁一气呵成,少年这才疲惫的靠在房门上直喘粗气。

        我也疲惫不堪,扶着腰挪到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咕咚咕咚吞下肚去。

        少年见我缓过劲来,噗嗤一声笑道:“没看出来,兄台相貌俊俏却也是豪爽之人,在下佩服佩服。”说罢,还当真抱拳冲我一揖。

        我摆摆手道:“公子客气,不过公子被人一路追赶,可是惹上了什么官司?”见他跑得这般欢快,只怕事情不小。

        少年背着手踱步到我身旁,学着我的样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悠悠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大哥看我碍眼怕我夺他的财产罢了。”说罢,自嘲的笑了一下。

        看他说得这般风轻云淡,我反倒心生怜意。想要安慰他几句,却不知从何安慰起。

        见我这幅纠结的表情,少年突然抚掌大笑道:“骗你那,你还当了真。瞧瞧兄台这幅怜惜的模样,真真叫在下不忍心哪。”

        “你骗我!”我激动地拍案而起。枉费我刚刚还那么可怜他。少年也跟着站起身,抬手安抚道:“别激动别激动,左右是我的家事不便告诉兄台罢了。刚刚在下只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兄台莫怪兄台莫怪。”

        我见他衣衫虽然因奔跑而凌乱不堪,可衣料确是不错。定是富家公子无疑,既是家事我不便再问。遂拱手道:“天色已晚,在下家中还有些琐事不便久留。”我从腰间抽下一块玉佩递到少年手中接着道:“虽是萍水相逢,但阁下有难我便不能坐视不管。这里厢房众多,阁下今夜就在这将就一晚,明日再想出路罢。”

        少年接下玉佩握在手中反复查看,像是在鉴赏什么稀世珍宝。忽然嘴角一扬玩味笑道:“兄台是豪爽之人在下就不推辞了。只是……”

        “只是什么?”我眉梢一挑。

        “只是兄台让我在此留宿,那兄台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他晃着手中的玉佩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他的表情让我甚为不爽。我救了他他还这般轻佻的与我讲话,言语中便带了些许不满:“能是什么地方?这里这么多房间当然是客栈了。”我望了眼装饰华丽的墙壁,桌椅摆设和透着温暖馨香的绣床,“左不过价钱贵了些,不过没关系,我那块玉佩还是不在话下的。”我满不在乎的道。

        “怕是不够。”少年捻了玉佩悬在我眼前。

        “什么客店这么昂贵?本公子听都没听过。”这块玉佩价值连城,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宝贝。

        “这里是花满楼。长安城最大的销金窟,进来的人不扒层皮别想出去。兄台却不知道?”少年上下打量着我。

        我的脸刷一下红了。花满楼我是知道的,长安城最大的妓馆。昔日哥哥还是太子时便没少光顾,日日挂在嘴边的是花满楼的酒弄月坊的曲,我又岂能不知。

        少年见我脸色火红,凑近我夸张道:“不是罢兄台,你这般年纪居然还未近过女色?”随后胸膛一拍振振有词:“没关系,相识一场即是有缘。今日哥哥请客,点花满楼最好的姑娘让兄台开开荤!”说完,还豪迈的将手臂搭在我的肩上。

        我像炸了毛的小猫一般睁开他的臂膀,跳出去丈远。口中结结巴巴道:“兄台客气,不,不毕了。我还有事,告辞告辞。”说完,开锁拉门一气呵成,头也不回的向外奔去。今日本公主丢人丢到外婆家了。

        身后传来那少年爽朗的声音:“那就多谢兄台的嫖资,有缘再会啊。”

        我掩着面逃得更欢。

        出了花满楼,没来得及欣赏一下传说中富丽堂皇嵌着花满楼三个大字的牌匾,就沿着来路低头急急前行。冷不防撞上一个行人,正待道歉,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殿下”。

        我抬头一看,来人正是夏影。夏影一定被我吓坏,汗水泪水流了一脸,十分狼狈。见我完好无损又要嚎啕大哭。我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她的嘴巴:“别嚎,本宫这不是好好的。”

        夏影在我掌心支支吾吾道:“殿下您是去哪了,吓死奴婢了。”

        我从怀里取出手帕帮她擦干泪水:“走,回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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