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君子一诺
周一中午，陈其宣照常回到了宿舍，手上还提了个蛋糕。温朝颜听到响动，从床上爬起来看见是她，问道：“宣爷，你感冒好了？”
“嗯。”
陆嘉林昨天让她待在家里那会儿，她就已经打电话通知了室友们没法和她们庆祝生日了。
刘悦和林玉还在睡觉，陈其宣悄声说道：“蛋糕放你桌上，到时候吃掉，我先去教室了。”
“诶！”温朝颜压低嗓子叫她一声，“等等！”
“干吗？”
“那啥？你们昨天真的就待家里，啥也没做？”
陈其宣翻了个白眼：“老子感冒了能做什么！”
忽略温朝颜那一脸失望的表情，她回到自己位置上拿了下午口译课的书，便离开了宿舍。
想到昨晚，她其实内心还是荡漾了一番。
原以为吃了陆嘉林亲手做的晚饭，再吃个蛋糕，自己的生日就算是过去了，毕竟那人不让她出门。
结果，当两人吃完蛋糕，她又被陆嘉林催促着吃了药，无奈地回到房间里时，外头传来他的喊声。
“其宣！”
她恹恹地吼了一句：“干吗啊？”
“你过来一下！”
虽然她不是很想动，却又好奇陆嘉林叫她所为何事，于是，在床上又躺了三秒钟之后，陈其宣掀开被子下床了。
陆嘉林的房间一如往常简单整洁。陈其宣并不怎么过来，但是一靠近这里，就能感受到属于他的特有气息，像薄荷一般淡淡的，她喜欢得很。
他正盖着被子靠在床头，悠闲地玩电脑，一张脸被床头夜灯的光笼罩着，仍是十分俊逸。
陈其宣暗自好奇，他一般办公都是在书房的，现如今怎么懒到连玩电脑都要赖到床上了？
“过来。”他注意到陈其宣的动静，头却未抬。
她听话地走了过去，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她的笔记本电脑，疑惑道：“哎，我的电脑不是放在书房吗，你怎么拿到这儿来了？”
陆嘉林停下了手中敲击键盘的动作，把电脑合上放到一侧，起身拉住她：“当然有用才拿过来。”
陈其宣顺着他的动作坐在床沿：“要干吗？”
陆嘉林把她的电脑也搬到床上：“上来玩。”
“真奇怪，昨晚还不让我玩手机……”她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却依言照做，一下就窜进他被窝里，感觉暖乎乎的。
看得出来，她的电脑是开着的，陆嘉林一输入密码就蹦出来一个她熟悉不过的游戏界面。
她愣了会儿神，眼睛就盯着陆嘉林在键盘上灵活跳跃着的手指，脑子却放空了。已经一年多了，从她大三出国之后，就再也没有玩过这个游戏。
但是，这个游戏，还有游戏里的亲友们带给她的快乐与感动，都深深存在于她的脑海。
还有那时，陆嘉林跟她说，以后有机会一起玩。
她没忘，却从没提过，因为两个人都那么忙，都不愿在二次元里耗时伤神……而陆嘉林，仍在兑现他当日的诺言。
“陆嘉林。”
“嗯？”
她没回答，陆嘉林也不介意，问她：“还记得账号密码吗？”
“记得的。”
陆嘉林把电脑给她，又重新打开自己的：“想去哪里？”
“昆仑吧。”她的电脑桌面一直没变，还是那张昆仑的雪景图，而她的生日也正逢大雪纷飞时候。
陈其宣刚登陆进游戏界面，整个屏幕就“嗖”一声亮了起来，“欢迎回归”几个大字映入眼帘，还有页面中央出现的充值广告。
她下线那时身处首城，游戏里各处人来人往，而系统框里密聊声音不断。
陈其宣还没来得及看是谁发的消息，就收到了一条组队邀请。
她自顾自问了出来：“菱角？”
“嗯。”旁边那人回了句，“是我。”
她在提示框里按了确定，屏幕左上角就出现了陆嘉林的角色，她不由笑道：“和尚，你的名字真特别。”
“彼此彼此。快过来！”
“嗯。”她点了游戏里的‘一跃千里’技能，界面一闪，就出现在了茫茫白雪之中，四周雪山环绕，通过游戏特效展示在人眼前，甚是壮观。
找到地图中“菱角”所在的地点，陈其宣就用轻功呼哧呼哧飞了过去。
陆嘉林在的地方是地图的最高处，因为没有鼠标，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飞上去，中途还把血槽摔空了好几次，差点一命呜呼。
他却毫无同情心，连句关怀都不给，还威胁她：“要是飞不上来，惊喜也没了。”
没想到的是，当她终于踏上那一处时，却被周围环绕着的绿名闪瞎了眼。
那些名字所对应的人，都是她游戏生涯里不可或缺的，深有感情的帮会亲友们。
陈其宣点开附近频道，一条条白字闪过。
“徒弟，你终于回来了！”这是她师父。
“脐橙！真的好想你啊！”这是湘君。
“哎，傻橙子终于回来了，以后打本又要被坑了。”这是帮主。
……
所有人都还惦念着她，就好像她从未离开一般：“我也很想你们！”
陆嘉林突然退出了队伍，不过一瞬，又发了组队邀请过来。
这一回，组里有二十多个人。
她忙着回复消息，没有注意到组里的人都各自散开，而后以她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
直到“怦怦怦”烟花炸响的声音响起，她才意识过来，而“脐橙”早已被满地绽满的心形烟花所环绕。
她的面前站立着“菱角”，一个明明相貌非凡，却偏偏光着脑袋的和尚，他单手立于身前，仿佛在念着阿弥陀佛。
在频道里又一次刷满的“生日快乐”和“在一起”的消息中，她快速敲击键盘发送了一句：“大师何故立于此地？”
很快，他回了一句：“为你。”
“难不成是和尚动了凡心？”发送完这句，她飞快瞟了一眼陆嘉林，他仍跟个没事人似的，脸上一点表情没有，只有双手在飞速地打字。
想不到他还玩上瘾了，陈其宣便等着他的回复。
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见他的回复，她便与亲友们在频道里聊着天，聊自己，聊“菱角”，聊帮会，也聊一点点现实。
白字一点点刷过去，直到界面蹦出一句话，那句话很短，短地几乎一闪而过，但陈其宣看到了，其他人也看到了。
他们比她的反应更快，一行行白字猛地刷起来。
“哇靠！求婚诶！”
“我的天，第一次在游戏里看见求婚！别人都是求情缘，这游戏没白玩！”
“傻徒弟，你还愣什么，快答应啊~”
……
那人像是怕她看不见，又重新在密聊频道里发了一遍：“红尘俗世，我愿与你同行。陈其宣，嫁给我！”
陈其宣盯着那行紫色的小字，那一刻的心情犹如午夜的昙花盛放，极美极绚烂。刚刚在附近频道里，他说的是“脐橙”，现在却是她真正的名字。
可是她又怕这种美好会像昙花一刻，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手指僵在了键盘上。
她从没想过陆嘉林会求婚，还是以这种方式，她甚至觉得，他一点没在开玩笑。然而罪魁祸首却没有动静，两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有游戏里的声音响彻在房间内。
那群亲友们还在起哄，陈其宣的密聊频道也快被消息炸掉了。
过了一会儿，陆嘉林终于出手解决了这件事情，他在附近频道里发了一句：“不好意思，脐橙最近身体不太好，需要早点休息，我们先下了。”
说完他便合上电脑放在了一边，之后又把陈其宣的电脑拿了开来，把她搂进怀里。
“吓到你了？”他似是真的以为陈其宣被吓到了一般，语气十分轻柔。
陈其宣缩在他怀里，想了一瞬，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没想到你会来这出。”
“那愿不愿意？”
“我……”她欲言又止，过了好久才说出口，“我还没毕业呢，你也才工作不久，这样……太快了吧？”
他未经思索：“不会，迟早要有这一步。”
“可是……”
“怎么了？”陆嘉林感觉到她好像有点反常，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脸，看过去。陈其宣的表情很复杂，眼神闪烁，完全不像平时的她。
陆嘉林猜她心里一定有什么事，却不知道如何跟自己说。他坚定地握住她的手，轻吻了一下：“其宣，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
“陆嘉林……其实我很害怕……”她的语气纠结不已，讲话也不似平时一般利落，“以前，我经常跟我家人说我以后不想结婚，他们总是说不可能，即使你现在这样想，以后也会改变想法……”
陈其宣说完，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那人，他靠得那么近。想到过去两人之间的种种，从不可能到在一起，她又是那么贪恋他身上的温暖。
“我一直觉得，恋爱和结婚是不一样的，直到遇见了你……我真的很爱你，想跟你一起走这一生……可是，我怕现在话说的太满，以后……”
“陈其宣，”陆嘉林打断她，“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
她猛地摇头，眼眶里蓄满泪水：“不是的……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妈因为我爸打麻将赌钱，不知道吵过多少次，虽然他们没有离婚，可是每次听到他们动不动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我就觉得受不了……还有我小姨，明明知道我姨父婚外恋，却因为孩子不敢离婚，他自己在外头花天酒地，我小姨只是出去和朋友吃个饭，他就要骂人……还有身边很多很多人，我都不知道从哪里找一个幸福的婚姻典范来给我勇气……”
陆嘉林怜惜地拍了拍她的头：“我懂。其宣，你讨厌这种感觉，对吗？”
“嗯……一个女人的一生，难道就一定要按照结婚生子、照顾家庭这个程序来走吗？我真的不想……爱情会转化成亲情，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像他们一样，生活在无休止的吵闹之中……未来的一切没办法预料，陆嘉林，我接受不了……万一以后我们也像他们一样……”
“不会的！”陆嘉林抹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问道，“你当初觉得我们不可能，可是我们现在在一起，而且过得很快乐，对吗？”
“嗯。”这的确是事实。
“所以，未来的一切不可预料，的确。我们也没法知道结婚以后会过得比现在好还是差，但是我们不能因为害怕未来所以停止不前。陈其宣，如果以后我们过得不好，那你现在是不是要离开我，一个人生活？”
陈其宣看着他询问的眼睛，思考着他的话。
如果以后知道他们会过得不好，她当初又何苦喜欢上他？可是，她偏偏就是喜欢上了他。
而现在，两人的感情正是如火如荼，她又怎么舍得放弃？
她的答案脱口而出：“我不要。”
陆嘉林满意地笑了：“我也不愿意。其宣，我不会给你太多承诺，但我一定会做好自己。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嗯！”这一次，她的语气很肯定。
陆嘉林捏了捏她的脸：“那好，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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