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11章 杀身之祸
第11章
听闻左相回来，百姓欢呼，人群夹道欢迎，一时间万人空巷。
当骑着马的凤堇之的声音无数次被淹没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凤堇之这才感受到身旁微笑致意的纳兰恩公在民间可怕的威望。
不得不提一下，当二人下了山之后一天之内他的手下便寻来了，纳兰让他快马加鞭将玄金草送回了蔚州给皇帝。本来纳兰聆止回来皇帝想要亲自迎接的，但他实在中毒太深起床都成问题，便只好派右相楼厌去迎接。如今那个只比纳兰地位略低一点的楼厌便在纳兰的右侧向纳兰询问此次出战事宜。凤堇之一直没有听到关于皇帝中毒的事，也不知道是他们怕被别人听去了还是纳兰将消息封锁了。但经过纳兰这一路上所讲的关于朝堂斗争那东西的熏陶，凤堇之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一国之君中毒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很有可能引起朝纲震动。
就这样，他们骑着马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皇宫门口。
看着高大的漆朱宫门，凤堇之舒了口气——总算是到了。
她除了小时候跟子书哥哥去凡间的时候骑过一次马之外压根没碰过马，这走了一个时辰真真是一种折磨。此刻她大腿内侧便已经被磨破了皮。
然而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宫门外的一条小巷子里突然转出来一个轿子。凤堇之看那轿子的颜色样式直觉这里面定是个女子。
果不其然，那轿帘被掀开，露出一双纤纤玉手，再露出云鬓花颜……
当那女子就那样弱不胜风地站在大家面前时，几乎能让所有人心中都涌出一种想要好好怜惜她的感觉。
“爹爹，左相，”她娇弱地福了福礼，“月儿有礼了。”
“楼姑娘不必多礼。”纳兰下了马。
“起来吧月儿，你怎么也来了？”楼厌一张严肃的脸见到宝贝女儿的时候顿时柔和了。
“听闻左相大人得胜归来，月儿自然是要迎一迎的。”楼心月掩唇一笑，看着纳兰聆止，“左相文武全才，真是我国之栋梁。”
而纳兰聆止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楼心月踩着小碎步到纳兰跟前，咬咬唇，低声道：“左相此次大获全胜，想必该是将宁大哥带回来了吧？不知此刻宁大哥在何处，为何不同你们一起入宫？”
“抱歉，宁将军被俘到如今也未被找到。”
“怎么可能？！”楼心月不可置信，失声道，“你不是连蒙铁都俘虏了么？”
“月儿！不可对左相无礼！”右相楼厌皱眉喝道，又转头朝纳兰拱手，“小女无心冒犯，请左相勿怪……”转向楼心月，“天/朝掳走宁将军是想用来威胁我们，定不会太过为难宁将军，你且放心好了，没事的话就先回去，为父和左相还要进宫面圣。”
纳兰只道无碍，接着三人便在楼心月含泪的注视下进了宫门。
说来那楼心月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又楚楚可怜的，然而凤堇之也不知道为何，就是对她喜欢不起来。
凤堇之猜想，莫非是因为她十之八九就是那个会为了宁衍之进宫然后莫名其妙怀孕害得宁衍之被折磨十三年的人？
不，不是这样的。但究竟是怎样的，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伴随着凤堇之这番疑惑，三人前后走过太液池上的未央桥，穿过前殿，路过汉白玉雕的图腾旁侧的玉阶，来到御书房。
御书房里，皇帝刚喝过药，此刻正在御书房屏风后的龙床上休息。
而右相也是个人精，晓得皇帝定是要单独跟纳兰聆止说话的，便以事务繁忙为因告辞离去。
屏风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响起，皇帝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片刻后，“可是纳兰爱卿来了？快些进来吧……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
纳兰聆止连忙绕过屏风，快步走到龙床前，隔着金黄色帐幔施礼：“用了玄金草皇上龙体是否好些了？”
“前些时日用了玄金草陛下的毒已经肃清了许多，今日已经服用过药了，待明日再服用一次这毒差不多也就解了。不过，”龙床旁垂手伺候的宝公公叹息一声，“因这毒又引发了旧疾，陛下日夜受病痛折磨……唉……”
“朕无碍……此次出征纳兰爱卿功不可没，你想要什么，朕赏给你！”皇帝又捂着胸口咳起来。
“为陛下分忧是作为臣子的本分，止不缺任何东西，陛下无需为此费心，养好龙体才是微臣之福。”
“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咳，一时半会也死不了……那个愿意将玄金草送给朕的、姑娘呢？咳咳咳……让她也进来吧。”
于是凤堇之也就进去了。
“参见皇上。”凤堇之也装模作样拜了一拜。
“无需多礼，咳咳，平身。”皇帝欲坐起身。宝公公赶紧伺候着皇上靠在枕头上，“你要寻宁将军？你是他什么人？咳咳咳，为何要寻他？又为何知道他逃了出来？”
于是凤堇之道：“我是他妹妹，知道他逃了出来是因为我看过他的命格本子，我必须找到他，改变他的命运。”
“这么说来你真如左相所言是个神仙？朕这些年见过自称神仙的江湖骗子不在少数，你又如何让朕相信你真的是神仙？”
“这个，纳兰恩公可以证明。我们在玄金山上还一同斗过魔君寨赤。”
那皇帝倒也犹豫了一会，问道，“那你说说宁将军命格是什么？”
凤堇之看着皇帝，心想这皇帝的问题可真是多，“这命格反正是要被改的，听不听又有什么差别？”顿了顿，听着皇帝的咳嗽声，道，“皇上莫非还是不信我？……要如何才肯信我？”
“好吧，既然如此朕便明说了。咳，骗子也有高下之分，纳兰丞相朕自然信得过，咳咳，但难保他不会为你所骗，你若真想要朕相信你……听闻神仙只要一挥手，咳，便能让人延年益寿，你若能让朕长生不老朕便信你。”
凤堇之瞪大眼，他爷爷的，这病秧子皇帝未免太贪心了罢？长生不老？你咋不说你要当神仙？还一挥手便能让人延年益寿……
纳兰皱眉看向凤堇之，神色间分明写着不行就罢了。他自然是知道凤堇之是没什么法力的，这肯定做不到。须知当时送回玄金草时，他还附了一封长信，关于凤堇之是玄金草主人，特将玄金草献给皇上只求能让皇上帮她秘密寻找宁衍之。同时说明了经过自己的观察她的确是个神仙，并表示凤堇之想当大将军为国效力，自己也极力举荐。然而皇帝实在太贪心，总想要占点便宜。
“皇上这一要求委实有些强人所难，”凤堇之道，“须知想要长生不老，要么你得是个仙，要么你得是个妖，要么你得是个魔，不然你就必须得是个鬼……当然，想必妖魔鬼怪你必定是不愿的，但成仙也是要修功德的，功德圆满且修为到了才能飞升成仙。”
“难道朕为天下百姓呕心沥血，咳，这功德还不够大么？！”皇帝两眼一瞪，本来也是颇具威势，然而却被接下来一连串的咳嗽声给破坏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凤堇之默了一默，心中万分不可思议。觉得这皇帝不止贪心，还脸皮厚如城墙倒拐。瞧他这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他像是他口中呕心沥血的人么？
“皇上的功德不是区区在下能够评判的，倘皇上功德圆满想必自会飞升成仙，”凤堇之暗暗在心里将自己表扬了一番，觉得自己说得足够委婉、很是得体，叹口气，道，“何况一切皆有定数，皇上的际遇是早早注定好的，逆天改命小仙难为啊。”
凤堇之自然不晓得这皇帝能当皇帝还是托了她的福。这话怎么说呢，这便要追溯到当初她为了白子书同木吒……也就是丹邪闯进地府，扰乱了整个地府秩序，从而让本该投胎的生魂没能投胎，更让司命仙人当初的命格本子都作废了。这皇帝祖上本是一个樵夫，但因为当时秩序混乱，皇室本来要出一个经天纬地的治世之君但迟迟未出。同时宦官权利越来越大，最后架空了皇室权力，最后更让皇室无人。这种情况百官自然反对，就在某个祭天的春光大好的日子里，双方进行了“刀光剑影”般唇枪舌剑，而这个樵夫本是为了砍柴上山，恰巧双方都着急上火脸红脖子粗，一急之下宦官便道“这里有朵八瓣花，这片花瓣处我作了红色标记，将花抛上天看落地后这红色指往哪个方向我们就循着这方向走，遇到的第一个人就尊为陛下，看天如何决断，怎样？”于是后来就顺理成章地拥护了拿着斧头一脸莫名的樵夫。自古宦官当不了皇帝，那宦官本是想要培养一个好掌控的傀儡皇帝的，但情急之下让这樵夫当了皇帝，但想他一个樵夫不是更好掌控么便也认了。而对于百官来说，有个皇帝也比让这宦人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让他国笑话的好，也认了。两方实则暗地里都有自己的打算，这樵夫皇帝注定只是一时的缓兵之计，说不得某一天便要“因病而薨”，但这樵夫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处境如何，便真当自己只是个傀儡，跟着大臣们偷偷学如何处理政务，后来还奇迹般培养出了自己的心腹与势力，导致后来渐渐坐稳宝座，成为真正的皇帝。
“这么说来，”皇帝咳得两眼花花，接过宝公公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又闷咳了几声才好一点，“你是不会了？”
“长生不老我自然无能为力，”凤堇之故意摊开掌心，然后掌心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青玉瓶，让皇帝眼光闪了闪，“但帮你固本培元也是可以的。”
“大胆！”宝公公尖声喝道，“你怎么可以直接称陛下为‘你’？”
凤堇之愕然，纳兰却道：“她呆在仙界，不知人间礼数也是情有可原的。”
“行了，”皇帝挥手，他已经受够了这种不能肆意玩乐的日子，想到每次从妃子宫里出来去上朝总要被群臣苦口婆心上谏不可如此不顾惜龙体，他就烦躁，此刻哪里还在意什么称呼，“无碍，你继续说吧，这个固本培元有何功效？”
“就是你吃了这丹药就能活蹦乱跳了啊。”某人怕是根本不知道固本培元是个什么东西，此刻如此厚颜地乱用来忽悠这皇帝，对此，纳兰只能默了，装作不知。
“有这么灵？”
“不信就算了，”凤堇之看着皇帝，“要知道这还是母……王母娘娘给我的呢，我还不舍得给你吃。”
“王母娘娘？！”皇帝眼中爆出惊喜，大喜道，“快快拿来，朕封你做大将军就是了！”
王母娘娘的名头果真不是虚的。
于是凤堇之便给了他一粒。
果然，这皇帝不到半个时辰便神清气爽什么问题都没了，总之用皇帝的话来说就是“仿佛年轻了十岁”，于是皇帝一高兴便赐了凤堇之一座府邸封她为大将军，并着令暗卫可调取三千兵力寻找宁衍之，必须将他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凤堇之与白子书相视一笑，便告辞离去了。而那皇帝乐开了花当即去了某些宫里试试“身手”便也不提了。
出了宫门，宝公公停步，拱手：“左相与护国女将军此番实在功不可没，陛下如今身子大好，老奴心中实在太高兴了，”他施了个大礼，“二位请受老奴一拜！”
“宝公公不必如此，”纳兰聆止将他扶起，“这本是我们该做的，公公如此，让本相如何自处？”
“我蔚州国有左相，真是天大的福气啊……”宝公公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才朝二人笑道，“老奴就送到这里了，老奴还得赶紧回去伺候陛下，二位大人走好，恕老奴不远送了……”言毕又拱手施了个礼。
“宝公公快些回去吧，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了。”凤堇之道。
别了宝公公后，因凤堇之说要认认路，纳兰便让轿夫们先回去，二人并肩而行。至于为什么凤堇之不去将军府而去左相府，一则，将军府还没打扫好，凤堇之只能先去左相府住上一段时间；二则，左相府很大，住下一个凤堇之绰绰有余，且左相并不穷，养一个凤堇之也更是绰绰有余；三则，将军府就在左相府旁边。
却说走在回相府的路上的凤堇之感慨道：“没看出来，这宝公公对皇帝还挺忠心。”
“有时候，”纳兰略顿步，垂眸瞥了她一眼，道：“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你是说，”凤堇之睁大眼，“那宝公公是装的？”
“我并没如此说。”纳兰道。
凤堇之：“？”
“宝公公十七岁的时候还是个浣衣局的小太监，因为长得比较瘦弱便常被其他太监欺负，”纳兰的语速很慢，“有一次，他因犯了错，被一群小太监毒打。就在他几乎要被打死的时候，被当时还只是个皇子的陛下救了。于是后来，宝公公便一直跟着陛下，即使当初有机会去太子那服侍，他也放弃了。”
“这么说来，他是真的忠心了？”
纳兰不置可否，看着前方，道：“看来你还是没懂。”
“对，我是没懂，”凤堇之踢着巷子里的石子，嘟囔道，“怎么你们凡人的花花肠子就那么多。”
穿过长长的巷子，凤堇之突然停步，拉住纳兰的袖子。
“对了，”凤堇之突然想起什么，“纳兰聆止恩公，我有个问题着实想不通，你替我解答解答？”
“嗯。”纳兰脚步依旧轻缓。
“那个皇上分明酒色上脑，搞不清楚东西南北，你虽是左相却分明比皇帝有能力多了，你为什么唔唔……”不当皇帝。
凤堇之睁大眼睛看着突然回身倾身将她嘴捂住的纳兰聆止——干嘛不让她说完？！
“这些话不要乱说。小心引来杀身之祸。”纳兰看着她的眼睛，神情严肃。
某人看着纳兰聆止严肃认真的模样，然后乖巧点头~
纳兰聆止见她点了头这才缓缓放下手。
转过身，手指微微蜷缩，那姑娘唇间的温度还残留在他手里。那唇，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略略皱眉，有点烦躁。
而被他放开的凤堇之则微微愣了，他掌心干净温暖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还有他身上若有若无的书墨香……
“走吧！”已经走在前面的纳兰的声音打断了凤堇之脑海中的想法，凤堇之连忙跟了上去，“纳兰恩公，其实我认真思考了一下……”
“嗯？”
“刚刚其实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以后那样的话少说为妙。神仙没有法力最好不要当自己是神仙，不然凡人也会让你栽个大跟头。”顿了顿，“你多少还是要小心自己的小命。”
“哦。”
声音已经飘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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