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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万事莫歌已成殇,一醉方休便黄梁〈一〉


第四十章万事莫歌已成殇,一醉方休便黄梁〈一〉

        话说,凤堇之在天水池中待了一年,体内早就被寒毒侵占,却好在这对帝君师父来说不过小事一桩,很快她就生龙活虎。凤堇之常想,倘使没有帝君师父,她小命怕是早就玩完。

        然而母后在她回来后完全不闻不问,虽然她知道是自己咎由自取,但对此,她还是心寒了——母后她,究竟是怎样想的?

        凤堇之的黯然且不说,却说自从天峰归来后凤堇之一直在吃帝君师父给一种丹药,说是乘热打铁给她好好滋补滋补灵魂。

        对于这个“乘热打铁”,凤堇之当即虚心请教了帝君师父,师父解答道:“向来进了天水池的人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出不来,二是出了来。”

        凤堇之默了默,然后很配合地点头表示听懂。

        续道:“出不来的就不说了,至于出来的人,他们往往会因持续在生死边缘挣扎而性情大变。多以冷漠为主。而自你出来后,为师观你性情变化不大,眉间却有隐隐灵气浮动,便知晓你是除了身体受了些伤外精神无碍,反倒愈显强盛,这实在是意外之喜。多少人因为精神力量不够强而修为无所寸进,如今你却是远超一般仙人达到了仙界中上水平,而你却从未修炼过神念这可真是匪夷所思,让为师大大惊讶了一番,为师竟从没发现你竟是个天纵之才!现下为师便思忖着趁机为你养养灵魂,再教你学些修炼神念的法门……”说这番话的飘渺帝君怎么也想不到,凤堇之的神念实则强大到他不能想象的地步,而这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现象还是她如今被限制。

        凤堇之插嘴道:“师父,堇儿的性情真的变化不大么?”

        “当然。”缥缈帝君道,复皱眉,想起瑶池初见她时的古灵精怪似乎不觉间已经消失,道,“其实……变化也是有的。”

        “哦,我就说……”

        “为师觉得,”缥缈帝君打断她,忧桑道,“你关注的重点应该在神念或者修炼法门上。”

        “……”

        凤堇之咬指头,歪头道,“神念是什么?”

        “精神念力简称神念。”解释道,“莫要小看神念,有时候神念的攻击力比一些法术都强上许多。神念攻击的是一个人的精神,你想,倘若你能伤到对手的精神,便是他有再高的法力都使不出来,还能对你造成威胁么?但你须知,修为越高的人对神念的掌握就越精深,同时他们对自己的保护越严密,更不容易被别人的神念伤害。而神念受伤的人,轻则修为大失或者变成傻子,重则当场殒命。”严肃道,“故而,你今后使用神念之时,须得慎重又慎重。”

        凤堇之慎重点头。

        “一般来说,灵魂不够强的人是修炼不了神念的,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且精神强到一定程度才能飞升成仙,由于修炼神念的苛刻条件因此许多凡人修炼一辈子都成不了仙,而你恰好具备了这样的条件。”温和道,“你无法修炼法术,但只要你神念修炼好了,你学琴及学其他便能事半功倍,一日千里。”舒口气,欣慰道,“有强大的神念在身,一等杀器微光在手,便是为师不在你身边,你也有自保之力了。”

        ……

        凤堇之受师父的一番拳拳爱护之心感动,遂更加坚定地想要认真修炼神念。

        后从师父的讲解中凤堇之从各种复杂的结构及其相关知识总结出三点:

        一则,最初修炼的神念不叫神念,叫念力。凡人修道者修来的皆是念力,只有到了足够飞升成仙经过化仙池后才能质变成为更强大的神念。

        二则,神念能将一些譬如自己知道的知识打入另一个人的脑海里,且不会忘记。譬如子书哥哥曾经将一本琴谱打入她脑海里,她可以随时翻阅。

        三则,她越过了念力能直接修炼神念,且比寻常仙人都要强上那么一丝丝。

        说到凡人飞升成仙须经过化仙池便不得不提一下,化仙池在瑶池之东的莲华境内,凡间凡人飞升成仙便要通过化仙池才能成就仙体,这对飞升的来说是个宝,对其他人却是棵草,且是棵要命的毒草。一旦掉下去,那是将血肉骨头连同魂魄都腐蚀焚灼的痛楚,那下场是极其凄惨的魂飞魄散。因此“入化仙池”这作为天庭最残酷的刑罚之一常常被用来惩罚犯了重罪的仙人。

        凤堇之得知后一边想象血肉骨头魂魄被腐蚀焚灼的感觉一边狠狠地打着寒噤,甚至想到“化仙池”三个字都觉得浑身都疼。

        她想,这得犯多重的罪呀……

        然而,凤堇之万万没有想到,四年后的她却被她高贵威严的母后亲手丢进化仙池中,任她百般痛楚生不如死也冷情地不肯牺牲一点同情。她怎么也想不通,同是她的女儿,为什么七姐只是病了就能让她如临大敌,而就算她惨死在她面前她却能冷眼旁观?

        而那比想象中更让人痛苦让人生不如死的化仙池也终究让她对她的母后彻底死心,再找不出借口来安慰自己。

        在帝君师父的引导下,凤堇之不断地感受神念的存在,终于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感受到并且能闭上眼用神念看周围,不过很模糊,对此帝君师父很高兴,直赞凤堇之在神念方面天赋惊人。凤堇之大受鼓舞上进之心腾腾如火。

        修炼之余,凤堇之依旧会想起被师父勾起来的关于性情的话题。

        别人兴许不清楚,可她却是知道自己来天庭一年多,实则已经变得不像原来的自己。而后,她时常思索,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是斋沐节母后没有听她一句辩解而直接下令足够打死她的五十杖时么?不,还要早。

        是二姐根本不拿她当妹妹却像仇人一般待她时么?不,还要早。

        是眼睁睁看着子书哥哥步步走入轮回盘自己却完全阻止不了时么?不,还要早。

        是被玉姐姐“欺负”却没有人能帮自己只能自己榨干了所有力量去不自量力抵抗时么?不,还要早。

        是只能偷偷看着二姐舞剑一个人独自偷偷地羡慕时么?不,还要早。

        是被硬生生被勒令不准进七仙阁“祸害”七姐时么?不,还要早。

        是大姐至今都没有实现在第一次见面疏离她后承诺她带她一起去玩时么?不,还要早。

        是母后饮她奉上的茶却露出厌恶的眼神时么?不,还要早。

        是众仙口中恭恭敬敬面上却摆着露骨的鄙讽时么?不,还要早。

        是几位姐姐待她看似客气实则冷漠时么?不。还要早。

        是一个人面对铺天盖地的排斥彷徨无措到想大声哭出来时么?不,还要早。

        ……

        抑或是七姐时常无心侃到像子书哥哥那样的人却是怎样教出她这样厚脸皮的一个人时么?

        她不知,兴许是,兴许不是。自来到这里,她就注定不会是那个无忧无虑与夭夭或云狸打闹的那个孩子了。她是从兰妄仙山出来的,注定一言一行都烙上“白子书”的烙印,她出错就是子书哥哥出丑,这其实就是七姐的话让懵懵懂懂的她隐约明白的。子书哥哥不在乎,可她不能不在乎。

        她势必要一言一行都不辜负子书哥哥多年在她身上倾注的苦心。

        其实,怎样受罚都没关系,她唯一怕的就是,她的亲人用那样敌对的方式对待她……可偏偏,她们就是用让她最难受的方式对她。那种深深的隔膜,时常让她无力,让她望而却步,让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荒芜了……

        可是凤堇之明白,这一年的经历是理所当然应当存在的,子书哥哥就是这么说的。这个就叫做,完美平衡罢。

        习惯了就不算委屈了。她想。

        只是这如何能习惯,这傻姑娘总是习惯于将委屈难过埋在心里,看透也奋不顾身。说得好听叫做执着,说得难听叫做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姑且当她的理由是真理,但明白是一回事,心中难受又是另一回事。

        凤堇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兴许是压抑太久,急需找一个出口。于是,这天夜里,凤堇之破例喝了许多酒。

        她一个人待在偌大的烟水重华宫里,一边喝一边流泪。也不知喝了多少,只晓得不断往嘴里倒,倒到最后自己都不晓得倒进嘴里的是个什么东西。

        不久,她突然瞥见自己腕上的红绳手链,迷蒙地看着它歪头想了很久很久才想起,戳了戳红绳,然后“啪”地打了它“一耳光”:“死狐狸,再叫小爷一声娃娃试试……”

        然后傻呵呵一笑,头一歪,醉了。

        直到第二日紫儿拿着千辛万苦找回来的画卷来偷偷找凤堇之,却发现瓶瓶罐罐乱七八糟横了一地,凤堇之睡在桌子底下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这事惊动了缥缈帝君,紫儿怕这事被母后知道了凤堇之又要受罚遂瞒了,请安时告诉母后凤堇之因为受的寒气太重,病了。王母也没说什么,准了她这几天不来请安。后来哪吒也来了,而木吒因为驻守通道没能过来。

        当缥缈帝君赶到烟水重华宫看到凤堇之闭着眼抱着桌子腿死活不撒手,嘴里还在吐泡泡的模样时,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把凤堇之弄进房里,紫儿给喂了醒酒汤,凤堇之却愣是没醒过来,看到一地酒缸气得缥缈帝君直接没收了她酒窖里剩下的所有酒。

        凤堇之又昏睡了整整四天,紫儿担心的不得了。

        这天哪吒拿了一把黑乎乎臭哄哄的草,碾碎,放进罐子里,又加了个什么绿油油的东西,在凤堇之鼻子下晃悠了两下。于是,在紫儿目瞪口呆中凤堇之“噌”地一下从床上蹦挺起来,然后就哗啦啦一顿死命的吐,吐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终于吐完了,凤堇之漱了口,抬起水汪汪的眼,冲哪吒哭腔道:“那什么玩意阿……呜呜呜熏死我了……”

        哪吒弹了凤堇之一个脑崩子,面无表情道:“下次再敢这么喝,我直接让你把它吃下去。”

        缥缈帝君:“……”

        紫儿:“……”

        凤堇之脱力仰躺床上欲哭无泪。

        那一晚,这傻姑娘如此猜测着自己,让自己如此伤心,可又大抵是不知晓仙胎有灵,当初被生下来后不久便被王母亲手丢弃在幽冥境黑水边,这样的出生本就注定了她这一生亲情的缺失性情的缺陷,又哪里是什么变与不变可以度量的,终归都是本来的她而已。纵然白子书冰雪聪明洞彻人心也是想不到这姑娘在他多年压抑着她的自卑敏感的情况下还是如此轻易被名为亲情的东西打败。然而你可知,即便是白子书也没得到过这些东西,又教他如何去拯救这个孩子,况且他自己也未必不会如此。

        都说好事多磨,可是反过来多磨的最后未必能成就好事,她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终究会让那些让人无奈的误会摧毁得干干净净,成为她一生的缺失。

        好在这姑娘到底是听她子书哥哥的话的,此后多年纵然受了再多的委屈也都用他教给她的空间法则将之一一平衡掉,只是疤痕累累成殇,注定是抹除不了的了,而她只能用自己最完美的生活态度去将瘢痕遮住,留给别人一个看似光风霁月的凤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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