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杀机初现
听得慈禧传唤,我不禁心下一紧,而后便低垂臻首,行至慈禧跟前,跪下道:“奴婢玉澜恭请皇太后金安!”
此时我心里似是揣了个兔儿般,当下跳得极快。可纵是心下早已是波涛万丈,可我仍然努力佯装镇定,否则在慈禧面前漏了怯,保不齐被冠以“失仪”的罪名被责罚。
语毕,我听得慈禧笑道:“起来抬头回话罢!”
闻言,我恂谨答话道:“谢太后!”
我望向慈禧太后,只见得她眉眼含笑道:“起先我只知你会弹那西洋的钢琴,若不是那和声署的掌事告诉我这曲子是你所作,我今日都不知你还有这谱乐作曲的本事!胸怀才具而不显现,实乃内秀敛华!如此实属难得,这些日子你也是劳瘁辛苦了!明日你得了闲,便去储秀宫领赏罢!”
我当下听闻忙盈盈福了身,行了一礼道:“玉澜一介庸奴,谢太后不嫌玉澜平庸鄙拙,予以赏识抬爱!”
正说着话,便听得一女声自慈禧身旁娇羞传来:“玉澜姑娘这曲子确实大气,不过相比之下,倒是澍贝勒的笛声更具一番韵味,实在动听!”
我闻声望去,但见一身着华服的女子,约是十七八的年岁,说其姿色为中人之姿都极是勉强,可此时却是一脸娇羞。
我用余光轻扫了眼载澍,只见他此时却对她的夸赞毫不买账,望向她眼中竟是显出一丝厌恶鄙夷之态。
众命妇见得方才那女子如此,无一不是喧笑道:“静芳格格长大不中留了!这桂公府可得好生预备着嫁姑娘了!”
慈禧听闻,亦是对自己身旁的那些命妇们笑道:“瞧这丫头,到底是脸嫩啊!说她几句竟还脸红了!不过,这二丫头还未曾婚配,且先将她嫁出,再预备谋划这三丫头的婚事也是不迟!你们说呢?”
静立于一旁的二格格静芬听罢,不禁面色一红,微微低下了头,旋即用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载湉一眼。二格格静芬虽说照比她三妹的容貌只微微好些,却是不讨人嫌。她性情柔懦,从来都是一句话都不多说,一件事亦不多做,就那般静静站在一旁,淡淡笑着。
其中一贵妇此时笑道:“老佛爷净替别人着想!皇帝还未娶亲呢!您啊,还是先给自己找儿媳妇罢!”
慈禧听罢,笑意更胜,笑道:“你且莫说我!你们孚王府先给澍贝勒娶门福晋再说罢!”
原来那贵妇便是载澍的继母,听闻载湉从前对我说过,载澍七岁便过继为孚王之子,且他过继去之时孚王已逝,孚王遗孀赛密勒氏虽为其养母,奈何却是个狐媚猿攀之流,一心只顾逢迎慈禧,待载澍极是淡漠苛薄;载澍十岁便入西北军营,十二岁时被一伙叛贼所俘,拷打折磨几近咽气,这些赛密勒氏从不关切!这些年,载澍之生死,赛密勒氏从未问津。直至载澍十四岁在中法战场立了大功,赛密勒氏才想起她还有载澍这个继子,在众命妇跟前也因着有载澍这个“大清栋梁”的儿子而越发趾高气扬。载澍于她,只不过是她炫耀邀功的资本,仅此而已。
赛密勒氏闻慈禧太后所言,笑意染上眉梢,喜道:“那还烦请老佛爷为我们家选个好姑娘做媳妇儿!”
这时,听得慈禧笑言:“今儿个过后,我便为你们孚王府仔细着这事!说到底,咱们皇帝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这些日子也是时候为他们谋划下婚事了!”
赛密勒氏一时笑开道:“可不是么!再过几年老佛爷抱上皇孙的时候,可别忘赏我们杯喜酒喝!”
慈禧听罢,喜得抿着嘴直乐道:“就你贪嘴儿!现下呀,我就盼着咱们皇帝能强爷胜祖,到时候我就去退居颐和园,帮他照看照看皇孙,享我的清福去!”
此言一出,众命妇又是笑开了。
正当现下众命妇正和慈禧太后顽笑着,只见翁同龢却是从自己的座位上离身,行至慈禧跟前,朗声跪言道:“臣今日有一事伏乞圣母皇太后圣鉴!如此冒撞进言,还望皇太后恕罪!”
慈禧经过方才与众贵妇一番调笑,此时心情大好,见此,便和声道:“原是翁大人啊!快起来罢!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翁同龢闻言,却是迟迟未起身,当下开口道:“启奏圣母皇太后!臣翁同龢蒙受太后拔擢圣恩,方可忝为帝师!臣常侍君侧,以臣之体察,皇上勤学智勉,以天下为业,以百姓为重,已有圣主仁君之风,且于国事无不措置合宜。臣审时度势,诚恳奏请皇太后归政于皇上,安享无穷之圣寿!”
此语一出,当下四座皆静。一时间,整个宴席间气氛极是压抑。
慈禧闻言笑了笑,眼角间的笑意冷得似沁了冰雪,目光中尽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神采,半晌,她方对翁同龢缓缓开口道:“你起来罢!你这提议深得我心!这么多年了,什么都是我自己扛着、背着,我早巴不得无事一身轻,好好享福去呢!皇帝大了,我归政也是迟早的事,犯不上你这么跪着!传出去让我落下个私心揽权,苛待贤臣的恶名,我可万万担负不起!”
翁同龢闻言,身形微顿,缓缓起身开口道:“臣谢太后体恤!皇太后仁善至极,臣谢皇太后不责之恩!”
慈禧一时冷笑,开口道:“方才还言及皇帝册立后妃之事呢!眼下既是这般,不若就一同定下来!今日便传我懿旨:前因皇帝冲龄践祚,一切用人行政,王公大臣等不能无所秉承,因准廷臣之请,垂帘听政。并谕皇帝典学有成,十余载间孜孜念典,德业日新,近来批阅奏章,论断古今,剖决是非,权衡允当。谕以自本年冬至大祀圜丘为始,皇帝亲诣行礼。并著钦天监从速择吉期主持秀女大挑,待大婚礼成,立即行亲政大典!翁大人,你看这如何啊?”
翁同龢闻言,当下便是喜上眉梢,笑言道:“皇太后圣明之至!大德者必得其寿!皇太后此举定将为万世传为佳话!”
慈禧却是一笑置之,而后望向载湉道:“皇帝,你的意思呢?”
载湉听罢,淡笑着恭敬谦让答道:“子臣资历尚浅,烦请皇太后再为子臣多辛苦几年罢!”
慈禧听罢,只是淡淡道:“翁大人,也难为你能有此番忠君赤忱!大清有你们这些忠心贤臣在,我和皇帝甚感欣慰!你先退下罢!皇帝既已如是说,此议便先行搁置,日后再妥善措置!”
翁同龢听得慈禧所言,行毕大礼便退了下去。
这时,只听得慈禧开口对载湉和声道:“皇帝,你也大了!总有天你是要亲政的,只是有一样,你切记!这些老臣、功臣或辅佐你多年,或常年驻守边关护我大清疆土!你亲政后,定要善待他们,断不可让他们寒心!”
载湉闻言,忙回话道:“子臣定谨记皇太后教诲,抚恤忠志之士以恢宏列祖列宗圣志,光复我大清国!”
慈禧太后连连点头,随即便望向席间道:“直郡王在么?”
见慈禧传唤,奕瞻忙出列向前,跪伏在慈禧跟前道:“臣奕瞻恭请圣母皇太后圣安!在此敬候圣训!”
慈禧望向他,含笑道:“平身罢!你为大清国驻守边关多年,终年忍霜凌雪实在辛苦!你是澍贝勒生父,想必澍贝勒定是承遗了你的品格,才如此骁勇善战,为我大清多平战乱!”
继而,慈禧又望向载湉道:“直郡王于大清贡献巨大,又是你的皇叔,皇帝你便敬你皇叔一杯酒罢!夜寒之际,尚可温贤臣之心!”
载湉听闻,忙笑着回话道:“亲爸爸所言极是!子臣谨遵懿旨!”
语毕,载湉便接过慈禧太后赐的御酒,亲自斟了杯酒,对直郡王温声道:“皇叔为了大清辛苦了!朕今日这杯酒特敬皇叔丹忱!朕为晚辈,恭请皇叔先饮以示朕之敬意!”
奕瞻闻言,接过载湉手中的酒樽,谢恩道:“臣谢皇上圣眷!臣先干为敬!”
言罢,奕瞻便一饮而尽。正当载湉举起手中酒樽,方欲饮下之际,只见得奕瞻忽而喷出一口鲜血,登时便瘫在了地上。
载湉见此,不由得受了惊吓,手一松,顿时“啪”地一声那酒樽便掉落在了地上。当下只见那酒竟是冒着热气,只一会子工夫,地上的那酒洒过之处,砖色尽褪,一时间竟是显出墨色,足可想见这酒毒性之烈!
见此,整个寿宴的人无一不是大惊失色,命妇名媛们一个个皆是面如土色,大臣们更是议论纷纷,护驾的侍卫将整个皇宫围得水泄不通,整个万寿夜宴登时乱作一团。
这时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阿玛!”自人群中传来,载澍拨开人群,忙冲到奕瞻身边抱起奕瞻。
慈禧见罢,也是惊慌不已,忙向四下宫人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速传太医!”
当是之时,只听得赛密勒氏喝道:“载澍!快放开你皇叔!不得无礼!”
载澍却是置若罔闻,只是紧紧抱着载澍,未向赛密勒氏看上一眼。
赛密勒氏当下打量了下周遭的命妇大臣,不由得顿觉颜面扫地,面色一红,方要发作,便听得慈禧太后肃容道:“够了!你还嫌现下不够乱么?这不是你的孚王府!直郡王本是澍贝勒生父,难得澍贝勒一片孝心,你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赛密勒氏听罢,恼羞之意虽盛,无奈只得噤声,两眼死死瞪着载澍与直郡王。
载澍当下紧抱着奕瞻连连说道:“阿玛,您再坚持一下!太医马上就来了!”
只见奕瞻嘴角仍凝着血,摆了摆手,强扯出一抹笑微弱说道:“罢了!我怕是不行了!”
载澍听闻,声音颤抖着连连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您不会有事的!”
当下只见奕瞻颤颤巍巍抬起一只手,费力地为载澍拭着腮旁的泪,气若游丝道:“莫哭……孩子……往后,我再也不能护着你了……今后如何,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对不住你……这些年,你太苦了!”
载澍闻言已是浑身颤抖,奕瞻亦是潸然泪下道:“听我的话……别去争,也别去恨……我福薄,看不到你娶妻生子……出身皇族,最是险恶,你多保重……我最后求你,待我死后,将我与你额娘同椁合葬,我便……无憾了!为父今生最悔之事,便是将你过继他人,与你虽为亲生父子……却……要以叔侄相称一世!如若你我有缘,来生我还做你阿玛,护你一生……”
说着,奕瞻含笑而亡,脸上尽是泪水,直至离世目光依旧望着载澍。
当下载澍旋即身形委顿,周身颤栗得更加厉害,他静静跪在地上,怀中犹自紧紧抱着奕瞻,为他轻轻合上了眼,含泪低声喃喃道:“十年前,只您抱我出直王府的一夜间,您便再不曾唤我一次“辑儿”!只那日一见,不想你我父子再见,竟是永别!阿玛,儿子定秉承您的遗愿,你且放心去罢!来世,和额娘相守一生,我还做你们的儿子!”
我见此,不禁心如刀绞。一时间,之前对载澍的种种反感皆已不在,心中尽泛起对他的怜悯之情。
眼下一众太医赶来之际,却早已是回天乏术。
当是之时,只听得李莲英高声喊道:“直郡王——薨!”
此时只见得载澍眼圈一红,便瘫坐在了地上。他的眼黯淡无光,目光始终直直地望着直郡王,直至直郡王被人抬了去,他的目光都不曾离开。目送直郡王被人抬走后,他整个人呆呆地一动都不曾动,似被人抽离了魂魄一般。
在场之人见载澍这般,无一不是痛心,一片肃静中,只见得慈禧太后眸中闪过一丝狠绝,语气甚是凛冽道:“今日之事,定要查明以慰直郡王在天之灵!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竟敢在皇帝的酒里投毒,还害了直郡王!来人!将那御膳房的掌案叫来!”
不出片刻工夫,只见一太监被押了上来,见了慈禧太后,已是惊惧得抖抖簌簌,当下带着哭腔连连叩首道:“太后明察啊!先时奴才已是核查多次了,奴才确实不曾知晓这酒中藏毒啊!”
慈禧太后听闻,当即拍案怒喝道:“核查多次都不曾查出酒中藏毒!你要这脑袋还有何用?!”
听闻此言,那太监已是吓得冷汗涔涔,整个身子都缩作一团道:“太后饶命啊!奴才以命担保,整个寿席的膳食核查之时均无不妥,可传膳布局之事并非奴才掌管范畴!若是有人在这其中做了手脚,奴才也不知情啊!”
听罢,慈禧便冷冽道:“将与今日布局摆膳有干系的人通通带上来!不得错漏一个!”
少顷,整个大殿之下已是乌压压跪了百十来号人,一时间无一不是低首敛眉,瑟瑟颤栗。
斯时,只听得慈禧太后的声音回荡于大殿之上厉声道:“经手此酒之人有几何?”
眼下便见一年长的太监恭谨回话道:“回太后!前后从库房出酿到列于御前,经手此酒者共六百又二!不过,重重流程皆有专人督查,这些人均无处下手!且适才奴才以银牌试毒之时,并未曾发觉菜肴酒水有错处!”
慈禧太后闻言,沉思片刻,半晌方沉吟道:“既是方才试毒之时,此酒并无错处!那下毒之人必是寻了在这之后的时候下了毒手!旁的人怎有此契机碰得了这御前之物?能在这御前之物下手的,想必必定是皇帝身边极为亲近之人……”
言及至此,慈禧的目光忽而狠厉似箭地望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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