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寸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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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手。”优子像拔萝卜一样，从泥土里拽出一截粗大的人参。那人参竟隐隐有了胎儿的样子，至少有千年火候。奇怪的是，优子明明看起来手法粗暴，可拽出来的人参，连最细小的根须都没断，十分完整。
虽然人参只是凡药，但吸收天地精华这么多年，药性精纯，已经堪比几十年的甘霖果、血灵芝了。
韩宇一身血迹，正用力咀嚼着一些止血的药草，嚼碎了之后，又吐出，敷在身上的几道抓痕上。
他的脚下，还有断成两截的木矛，以及一具数米长，小山般的凶兽尸体。兽尸上有几个血窟窿，鲜血汩汩涌出，向四面八方浸染。
“太弱，太弱。”优子恨铁不成钢：“对付这种废柴凶兽，都能受伤，说出去真是丢本殿下的脸。”
韩宇很无奈。今天自己状态极佳，跨越一个小境界斩杀凶兽，只受了这么点伤，要让寻常练气士知道，非得嫉妒得发狂。要知道在孕气阶，向来只有修炼者被凶兽越级吞吃的份！
可这样彪悍的战绩，在优子眼里，却远远不够。
现在的韩宇，虽然只有孕气二阶，但仰仗着强悍的体魄和愈发犀利的战斗风格，自问可以横扫孕气四阶的修炼者，或者孕气三阶的凶兽。
“刚才要是下手准一点，至少可以省去大半功夫，更不用这么狼狈！”优子得理不饶人：“看来，是要教你一门体术了，也能打磨打磨你的控制力。”
“体术！”
韩宇两眼发光。
炼气士战斗，大多是依靠法宝、神通、法决，驾驭天地之力，施展鬼神莫测之威；凶兽，越是高阶，越是智慧，除了凶悍的战斗本能，也会随之觉醒一些血脉力量，甚至惊天动地的本命神通。
而食气者，祭炼宝体，以力破万法。传闻中，那些强大的体术，可以成倍发挥出肉体的力量，甚至引动肉身潜力，让食气者发挥出超越肉身极限的杀伐之力，劈山斩岳不在话下。
韩宇踏上食气之路起，就想修炼一门体术了。只是食气大道万古前就已经衰落，那些古老而强大的体术，恐怕只有那些底蕴深厚的圣地、神朝中才有，韩宇从何找寻？总不能厚着脸皮跟小丫头讨要吧。
“你听好了，这门体术，可是本殿下幼年时亲自修炼过的，练成之后大杀四方，纵横无敌，你可千万不要丢了本殿下的脸！”优子一本正经地道：“这门体术的名字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无敌旷古绝今九天十地轮回滚滚博大精深……”
“名字太长了。”韩宇嘴角一抽。
“哦，那就叫寸草好了。”优子嘟起嘴，显然对韩宇的态度很不满意：“寸草微末，却能连天……”
那面玄蓝色的残破古旗又出现在了优子手中，往韩宇眉间一点。
轰！
又是一阵开天辟地般的巨响，道音隆隆，韩宇心神沉浸入了另一片世界。
荒原万里，大地焦黑，地表一道道深壑，有若疤痕。入目不见半点生机，只有狂风席卷，天空阴沉，死寂犹如坟场。
坚硬、黑乎乎的泥块中，忽然有嫩绿色萌动，那是一株毫不起眼的野草，挣扎着从泥土中钻出。一点脆弱的绿，在劲风中摇曳，随时可能被折断，似乎在向这片空洞的世界，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接着，又是几根野草，艰难地破土而出，柔嫩却倔强，与天地格格不入。
隆……隆……
天穹的阴云中传出沉闷浩大的雷霆轰响，地表的狂风更加凛冽了，似乎掌控着这方世界的神邸发怒了，绝不容许几株微末的草芥，破坏永恒的荒芜与死寂。
当第十株嫩草微微探出尖端时，天塌了。
轰！轰！轰！
暴雨滂沱，噼啪抽打在柔嫩的野草上，一道道粗壮的雷霆劈落，煌煌浩荡，将焦黑的泥土炸翻，要焚灭几株毫厘微草。
整片世界，都在天威下颤栗，被冥冥中的怒火洗礼，净化去一切生机与希望，只剩下纯粹的黑暗。
当暴雨停下，之前那些惹眼的野草已经统统消失了——不，那第十株新生的微草，竟然还在颤抖着，努力地拔高着柔弱而坚韧的身躯，有若孤单的英雄，在向无情天地、向灭世诸神宣战。
围绕着那株微草，一株又一株地嫩绿仿佛听到了战争的号角，接二连三地破土而出，在乌黑的版图上涂抹出属于自己的绿色。
死——死——死！
乌云深处，竟然发出了有若语言的音节，冷漠而威严，不容抗拒。
烈火、冰雹、雷霆……种种天灾砸下，将脆弱的小草砸成泥浆、烧成灰屑。可任凭这世界如何残酷，总是有那么几株不起眼的绿能够残存下来，接着更多的绿色从土壤中钻出。
大片的绿色生长、又被消灭、又重生，蔓延……这片天地，终于开始惶恐，开始尖叫，开始哀嚎。
越来越多的绿色铺展开来，吞噬着无尽漆黑；似乎被这些外表柔嫩的小草，在悄无声息间汲取了全部力量，天空的乌云终究开始溃散。
不知过了多久，绿色嫩草终于铺满了大地，连绵无尽，直到地平线的尽头；连天空的乌云都褪去，苍穹被染成了一片碧绿……
世界崩碎，化作了大片碧绿色的文字，组成一卷繁奥玄妙的经文，冲入韩宇的脑海。
耳边似乎有柔嫩却坚韧的声音在禅唱：“寸草微末，却能连天……”
……
韩宇在睁开眼时，他的目光一片柔和，明澈如水。
真命决，以饕餮之口，餐尽诸天，本就霸气无匹，又连日大战，让他整个人都气息都变得凌厉，让人望而生畏。
可现在，他却如同路边的绿草一样，看起来亲切而秀气，人畜无害。
但优子看到韩宇现在的状态，却满意地笑了：“嗯，不错。宝剑嘛，平时都要藏在剑鞘里温养的，不出则已，出则千军辟易。”
韩宇哪能不知道优子的心思？当即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巴不得我看起来好欺负些，引人上钩，给你个名正言顺的打劫理由吧？”
在貔貅之森，可没有什么王法、道德，当人类抛却了一切底线的时候，会比凶兽更加危险。
“笑话，本殿下是那样的人吗？”优子小脸一红，偏过头去：“体术‘寸草’已经传给你了，这阵子，你要好好修炼，起码得有个小成。过几个月，带你抢宝藏去。”
韩宇回味着脑海中那卷晦涩经文，往地面的石块上一拂。他动作很慢，手掌还在微微颤抖着，巴掌大的石块，用了十个呼吸的功夫才拂过。
当韩宇长舒了一口气，收回手的时候，那石块还是静静地躺在地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失败了？
韩宇心头一沉，优子偷笑。
这时，一只蚂蚱跳过，刚巧落在那块石头上。
哗。
坚硬的石块，在蚂蚱落上去的瞬间四分五裂，石灰撒了一地。那只蚂蚱滑倒，也是惊得飞起，落入草丛不知所踪了。
“寸草微末，却能连天……”
韩宇蹲下身子，望着碎成几截的石块，默然不语，两眼却在发光。看起来柔弱无力的一掌，却能无声无息间侵蚀内部结构，造成极为可怕的杀伤。
自己手法生疏，尚能摧石裂木，等这门体术大成……那些敌人的内脏、脑袋，还能比金属更加坚硬不成？
“怎么样，这门体术，可是本殿下修为大成时亲自改良过的，厉害吧。”优子昂着脑袋，一脸得意。
“厉害。”韩宇由衷地答道。
“好，接下来几个月，你除了杀凶兽、找灵草提升修为，还要好好修炼这门体术，本殿下会亲自指点你的。”优子道。
“好。”韩宇点头，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嗯，那你先把寸草的内容告诉我，我琢磨琢磨怎么指点你。”优子笑眯眯。
“……这不是你修炼过、亲自改进的体术吗？”韩宇脸一垮，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连内容都不知道？”
“咳咳。”优子豪气干云：“本殿下沉睡太久了，很多事情记不起来了。只剩下一些战斗本能，和那些功法的大纲，至于具体细节什么的……那都不重要！”
韩宇只觉得前路的光明瞬间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暗，隐约勾勒出优子贼兮兮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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